除夕当天,凌州南站因为拥堵上了热搜,到处是赶着回家过年的人。
唐安瑾拉着行李箱随人群挪动。
律所最近事务繁忙,有些工作需要赶在年前处理,她这两个月很累,例假紊乱,脸上爆痘,靠粉底遮了好几遍。
过完安检,候车大厅里乌泱泱挤满了人,二氧化碳含量超标,更是心烦。
还好很快到了检票时间,半小时后她坐在动车上。
下午四点,到达青阳站,她妈黄娟林在出站口冲她招招手。
唐安瑾原本是想到站后直接打车回家的,但黄娟林还是特意来接她。
晚上,黄娟林做了一桌菜,全是她爱吃的。
身后电视正在播春晚。
黄娟林把汤端上桌,要走过去把电视关了。
唐安瑾在倒饮料:“别关,有声音热闹点。”
两个人吃年夜饭多冷清。
黄娟林抱怨:“又没人看,费电。”但想到今天是除夕,最后还是没关。
唐安瑾看看黄娟林,满意地笑了。
就着背景音吃年夜饭,她能找借口转移她妈的注意力,省得又要催婚。
黄娟林不停地给她夹菜,总说她一个人在外地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见一回瘦一回。
唐安瑾没觉得自己多瘦,一米六七的个子,体重一百斤,她经常觉得再瘦几斤拍照更好看。
凌州是省会,在那边没人说她太瘦,最多是刚刚好,但是回到小县城青阳,熟人见到她都劝她多吃点,唐安瑾其实不怎么喜欢这种关心。
面前的碗里堆满了菜,黄娟林另拿碗给她盛上一大碗米饭,压得很严实:“除夕不能剩饭,全吃了。”
唐安瑾虽然不愿意但也只好听从。
黄娟林边吃边问她在凌州过得怎么样,唐安瑾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连说哪哪儿都好。
还剩最后几口饭时,黄娟林突然话音一转:“工作好,生活上是不是也要抓抓紧了?”
果然,害怕的问题还是躲不过。
唐安瑾知道黄娟林是什么意思,但她假装糊涂,没回答。
黄娟林提醒她:“去年你怎么说的,今年一定找个优秀的对象回来过年,人在哪呢?”
这几年总是被催婚,唐安瑾每次回来过年都给她妈画个大饼,这才躲过了很多相亲。
但今年,黄娟林不想放过她:“你知道周子倩有对象了吗?”
周子倩是她闺蜜,高中和大学都是同校,家在隔壁那栋楼,家长之间经常走动。
原本周子倩也是单身,黄娟林和周子倩妈妈管她俩叫难姐难妹,说她们加一块都年过半百了还没找到对象。
几个月前,周子倩和读研时认识的一个师弟好上了,这意味着黄娟林不能再和周子倩妈妈抱团取暖了,于是立马回家催唐安瑾抓点紧。
唐安瑾才“嗯”了一声,黄娟林就继续说:“过完年就三十了,全小区就剩你还单着。”
“......”
唐安瑾用筷子戳戳碗里的饭,黄娟林用的家长那套算法。
她明明是二十九,而且离生日还有大半年,严格点算,现在才二十八周岁。
另外,什么叫全小区就剩她单着了?
她家这边都是安置房,基本是农村拆迁搬来的,大龄单身男青年很多,黄娟林说话就喜欢夸张。
听到春晚好像在演小品,唐安瑾笑着转移话题:“妈,要不要看看春晚,这小品一听就很有意思。”
饭桌离电视就几步路,唐安瑾站起来,往那里走。
然而,过了几十秒,她的笑容消失了,简直怀疑人生。
这世道是怎么了?连春晚小品都在催婚?
然后,在黄娟林走过来之前,她赶紧溜回了房间。
“唐安瑾,你饭还剩几口!”黄娟林叫她回来。
“吃不下了,明天再吃。”
“这什么习惯!”
唐安瑾坚决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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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唐安瑾把门反锁,其他的灯都关掉,只留了个台灯,做出她真的要休息的假象。
然后靠在小沙发上给周子倩发微信,消息才发出一条,视频邀请响起来。
那头,周子倩敷着面膜问她:“你那里怎么那么暗?”
唐安瑾指指门的方向,压低声音把刚才的事说给周子倩听。
周子倩咯咯笑:“春晚催婚催生早演过了,所以我直接不看,吃完饭回房间自己待着。”
这时,通话突然断了。
唐安瑾正疑惑,要给周子倩拨回去,周子倩就再次打过来。
“刚刚我妈来了。”周子倩不大高兴,“过年就是烦,没对象催我找对象,有对象了催我赶紧带回来见家长,合适就赶紧结婚,等着吧,真结了婚又要催生孩子了。”
听着周子倩的抱怨,唐安瑾都明白,她妈也差不多。
不过周子倩还是比她好一点,至少找到了满意的人,遇到这种事还能一起商量对策,不像她只能孤军奋战。
唐安瑾问周子倩:“你和秦新玮提过结婚的事吗?”
秦新玮是周子倩读研时的同门师弟,比周子倩小两届。
当时秦新玮入学没多久就开始追周子倩,周子倩没当真,也就没同意,之后她毕业工作,和秦新玮只维持网络上那点联系。
秦新玮毕业去了北京,谁知道后来跳槽回到凌州,新工作和周子倩在同一栋办公楼,虽然不在一家公司,但上下班时间差不多,经常一块吃饭。半年后,秦新玮又向周子倩表白,这回周子倩没拒绝他。
认识的时间是不短,但谈恋爱满打满算就三个月,哪能这么快提结婚,周子倩说:“再过一年吧,而且这种事,我不想先说。”
唐安瑾点点头,结婚是大事,需要时间考虑清楚:“不着急,但秦新玮挺好的,你们很般配。”
这句话是由衷的,各方面都挺般配,唐安瑾羡慕地说。
周子倩只笑:“哪有啊,没有当初你和韩炎般配。”
唐安瑾瞥她:“多少年前的事了,早翻篇了。”
时间过得很快,算算已经七年了。
这七年,经历了很多事,完成了从校园到社会的蜕变。
周子倩想起个事:“话说,阿姨是不是还不知道你谈过恋爱,以为你是母胎单身。”
唐安瑾笑了:“对,在她眼里我是黄金单身女,除了学习和工作,其他方面一窍不通,一度怀疑我是性冷淡。”
青春期时,周围有同龄人早恋,黄娟林听说后就担心她有样学样,时不时提醒她不能分心,好在那会儿唐安瑾心里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考上大学,所以在十八岁之前,她的生活几乎被学习占满。
考上大学后,不得不说黄娟林还是个保守的家长,忽略唐安瑾已经是个成年人的事实,依然觉得她是学生,要求她毕业前以学业为重,别谈恋爱,等大学毕业后再考虑感情问题。
唐安瑾没听,爱情来了就是来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她大一暑假认识了韩炎,一谈就是三年,他们曾经打算毕业跟家里摊牌,到那时黄娟林也不会再说什么,只是没能等到那一天,他们分手了。
唐安瑾觉得既然已经分手,没有必要再告诉黄娟林了,她谈过恋爱这事,黄娟林至今都不知道。
作为这段爱情的见证者,周子倩那时觉得不会再有情侣比他俩还合拍了,韩炎是好到她这个旁观者都挑不出毛病的男朋友,要不是唐安瑾坚持分手,她还挺想努力劝劝的。
周子倩一直觉得唐安瑾和韩炎分手很可惜:“要是你们没分开,肯定早就结婚了,说不定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唐安瑾好像已经放下了,对此不做逃避,提起韩炎也很坦然:“过去就过去了吧,再说,都是奔三的人了,韩炎就算没结婚,也该有女朋友了。”
没理由还念念不忘的。
周子倩赞同,当事人都这么说了,她只有支持:“对对对,以后不提他了,咱们往前看,指不定哪天就遇到个比韩炎还好的帅哥!”
唐安瑾若有所思,比韩炎好的人或许有,但比韩炎帅的好人,真就打着灯笼也难找了。
虽然她不想承认自己有个肤浅的灵魂,但她答应和韩炎谈恋爱时,确实有颜值这个原因。
年轻嘛,很容易被美好的事物吸引的,只是现在没那么年轻了,她有时候觉得外形标准应该放宽一点。
她对周子倩说:“帅不帅的不重要了,找个能看得顺眼的,人品不错的就行。”
“反正不能太丑!”周子倩强调,在她心里就得帅哥才配得上自己的闺蜜。
唐安瑾笑笑:“放心,我还是挺挑的。”
房间外,黄娟林转动门把试图开门,发现门被锁了,然后叩了两声:“唐安瑾,你洗了没有?这么早就睡啊?”
唐安瑾把手机静音,反扣到桌子上。
过了会儿,发觉屋子里没动静,黄娟林当她路上奔波太累了,于是回自己房间休息去。
唐安瑾确定黄娟林走了,长舒一口气。
在自己家还得这么紧张,她突然没了回家前归心似箭的心情,反倒怀念起上班的日子。
鞭炮声离得很近,有乡音从楼下传过来,是个热闹的夜晚。
唐安瑾打开电脑,反正今天是睡不着了,不如提前处理些年后的工作。
夜深,唐安瑾动动酸胀的脖子,看到电脑右上角显示零点,知道被催婚的大年初一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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