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他的回答,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黄见我脸色不对,立马收住声音,胆怯地同四喜对视一眼,似乎在怀疑自己说错了话。
四喜照样不明所以,一脸忐忑地看着我。
我想,这怎么可能呢。
但我又想,这些为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为什么对周云芷,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呢?
为什么功成之后,每次想到周云芷,灵力运转都有些滞涩呢?
为什么第一次来西亳城,我会莫名其妙地昏倒呢?那时候我想了什么?
我想起珈蓝的话。
“传说得道者断念断情,永离红尘。”
我既然练成无象诀,是万万不可对谁动真感情的,这是死忌。
但当时我并没有想到这点,只觉得练成了这功法,从此宗门兴盛,一切高枕无忧。
我从来没想过我会喜欢谁。
过去在宗门内,也少有人向我提及。
先前心底始终存在的那种异样感,终于彻底爆发出来。
我犯了大错。
无象诀只能为断心断念之人所拥有,若是当断不断,怀揣情丝,必遭天谴。
事情已无回转的余地。
自那之后我的精神开始变得很差。
紧接着,发生了一件更不好的事——我开始更频繁地想起周云芷。
我想起第一次见周云芷时,她一脚踢翻别人的利落模样。
我想起周云芷被长衫绊倒,一口气搞砸了敬仙大典,我让她吊在树上领罚,她却叼着一根莠草哼歌。
我想起第一次去天守城,周云芷吃冰糖葫芦,直弄得嘴角脏兮兮的,她笑嘻嘻地喊我师兄。
我想起周云芷说,一个人如果不能喜欢自己的意中人,那就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这句话她很早以前就同我说过,可我却忘得一干二净。
在异常的痛苦中,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也弄清楚了那句话的真实含义。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越是追求,越是错过。
我一直深陷于修仙问道之中,满心想着所谓的光耀门楣,却忽视了许多原本就存在的东西。
我早该知道对周云芷的这份感情,却总是骗自己。
我在最应该喜欢她的时候茫然无知,却在最不应该喜欢她的时候幡然醒悟。
我想起下山这一遭,我来回奔走,苦寻无果,但最终的答案,其实就在出发之地——西亳城,这难道也是所谓“错过”的一种?
我很想回虞山,回天灵教,我也想见周云芷。
可越是思念,我的境况就越差,仿佛是什么窃读天机的惩戒。
白天与黑夜的界限却开始变得模糊,我没法视物,周遭黑暗混沌,一切都是朦胧初生的状态,我什么都接触不到,也什么都感受不到。
五感全失。
我第一次知道对一个人的惩罚竟能到达这样一个地步。
我开始后悔,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我大抵明白为何无象诀是一门禁学了,这种东西,从来都不会给人带来益处,只有真正脱离红尘,断情断念之人,才是应该拥有它的人。
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我突然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一片破败的屋顶,大黄和四喜围坐在我身边,神色紧张。
大黄担忧地碰了一下我的额头,说:“恩人,你病了。”
我摇摇头,说:“我没病。”
四喜看我精神好些了,便打手语问我想不想出去透透气。
我清醒的时间很少,于是赶紧点了点头。
然后我在一种极混沌的状态下出了门,模糊的意识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爆竹声彻底惊醒,我抬起头,发现夜幕下华灯齐放,无数烛火交相辉映,周遭游人如织欢声笑语。
这才发觉是新春伊始的日子,城中百姓都在过节。
大黄和四喜始终陪在我身边,一步都没有多走,我感觉心里难受,便同他们两个讲起了周云芷的一些事。
具体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说那些话时候,我非常难过,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大黄静静地听我说完,问我道:“恩人,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姑娘?”
我点点头。
大黄背过身同四喜交流了一会儿,然后转过来认真道:“恩人,你要是喜欢她,就回去找她,不过别丢下我们,我们可以给你做饭。”
我还是摇头,说:“我已经回不去了。”
大黄和四喜不约而同抬眼看我,但他们都没有作声。
我在这万千花灯下站了很久很久,最后说:“我们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开家客栈吧,你们两个可以跟着我。”
“都听你的,掌柜的。”大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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