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卷毛,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王承擦擦嘴角,把杯子往和林那边推了推,
这家店人不多的原因除了小杨那精湛的手艺,还有店的位置属实有点偏,虽然在大学城周围,但需要在巷子的尽头才能发现,
但王承转念一想,估计是这小孩自己溜达来的,
他现在合理地怀疑和林有个爱好是探店,而且喜欢探他的店,一探一个准,
“就...就散步。”原本嘲笑完王承的和林正低头看着自己带来书,听他突然问自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但散步这个回答也没错,他就是出来转转的时候遇到的店,“哦。”王承应了一声,
和林想起被挂在墙上的那幅画,那幅他的画,他盯着书里的字出神,
很想问,但又怕对方不会告诉他,会觉得他烦人,
“你看书不喜欢翻页吗?”王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得和林的背猛地撞到后面的靠椅上,
王承上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两只手就撑在和林的正前方,像把和林圈起来似得,一个头伸到和林旁边,在他的耳边低语,
王承看着被吓到的和林不禁笑了一声,“至于吗?乖乖。”
以前王承吓唬王允时,安慰他的时候都叫他乖乖,这次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刚还沉浸在画到底是怎么到王承手里的和林,被一声乖乖又带入了另外一个漩涡,
“什么鬼东西!?他叫我乖乖!什么乖乖啊!啊啊啊我他妈的是男的啊!”刚被王承吓了一跳的恐惧已然变成了惊慌,
和林心虚地拿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又苦又辛的味道进入鼻腔直冲大脑,和林心叫不好,拼命让自己咽下那口呛人的饮品,等液体流入喉管,和林才敢咳出声来,
咳到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一开始还在旁边笑和林风水轮流转的王承眼见和林唰一下咳红的脸,登时紧张起来,
这要是喝坏了人可不好了,急忙从座位里出来猛拍他的背,
“你说你,喝什么不行?非喝小杨做的最难喝的!我老是感觉她偷偷放辣椒粉了。”
和林还在咳,王承拍着他的背还不忘把他的店长腌臜一顿,
和林咳到耳尖通红,脖子延伸到衣领下也是红的,咳完后顺势趴在桌子上大口喘气,
“没事吧帅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不思进取,我要好好做咖啡!”
听到声势的小杨也赶忙走来,端了杯清水放下,在王承的眼神逼迫下灰溜溜地走了,
和林还在趴着,不时还咳几下,“怎么样了和林?你还好吗?不行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这是和林第一次从王承嘴里听到他的全名,还挺好听,也是第一次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一个并不熟悉的人的关心,
和林居然,有点想哭,
那也太丢人了,和林想着,微微起身冲王承摆摆手示意不去,
王承也没在坚持,坐下一直盯着他,和林感受到了目光,也不好意思起身,俩人就这样僵持着,
当王承都快怀疑和林睡着时,和林的手机响了,和林又猛地起身,他的手机平时都是静音,也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
当古老的铃声响起,和林眼疾手快的把电话挂了,连王承也只听见一个“苍”字,
和林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屏幕,是夏天,心里长呼一口气,张嘴却说,“我的同学喊我了,我得走了。”
说完把东西都放进沙发上的书包里,拎上就跑了,
“嘿!这小孩,都不和我说再见。”王承眼瞅着和林跑出门吐槽了一句,转回头时对上小杨的眼神,
“还看!都怪你!我上帝都跑了!”王承指了指小杨,小杨充耳不闻,点开教程开始学习怎么做咖啡,
“行了,我要去下一家了,你好好学,我的和初就靠你了。”
这家咖啡店叫和初coffee,因为王允学会的第一个成语是和好如初,
王承天天听着他嘟囔,起名的时候满脑子的和好如初,索性把咖啡店叫了这个名,回到家就让王允嘟囔别的去了,
王承起身摆摆手走了,小杨一听他要走,连忙冲到门口打开门喊了句,“老板再见!”
王承头也不回的走了,这边其实还有一家他的健身房,但是自己上次在这里骨了折,今天不想去,就去了餐厅和KTV,都没什么事,
这些员工都是王承精挑细选撬来的,管理的很好,就是KTV不知道怎么眼瞎的选了对家的地,
原本就容易惹事的店面,王承反倒运营的不错,也没遭过他想象中对家的欺压,
他确实是想不明白,但是这好事都已经落他头上了,他不要白不要,就是他养的那堆人显得有点没用,
低调内敛的通黑色车辆停在附近最气派的KTV门口,连门童也西装革履的戴着墨镜,
现在对于顾客来说还为时尚早,门前专门圈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上只有为数不多整整齐齐停着的车,
看见来车,离门口最近的服务生紧忙打开沉重的大门,只见一修长的身影推门下车,
“公子,您来了。”领头的带着一群小弟在走廊两边排好冲着王承鞠躬,
王承看着这场面心里是真的很服气,
什么公子,什么公子!这都新时代了!这里是K!T!V!啊!怎么像封建残余聚集处一样,但他也只能心里波涛汹涌,面子上波澜不惊,
“嗯,都起来吧,不用叫我公子。”王承整理一下袖口,放松肩膀挺直腰杆从两排人之间走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后面响起领头大哥的声音,
“明白了,公子。”王承一踉跄,快步走进了办公室,
刚坐好修正了一下心情,经理就拿着几份文件走来,大多都是一些熟人的免单记录,
随便翻了翻,其中有一份监控录像截屏引起了王承的注意,
内容是店的后门,门对面的电线杆旁边站了个黑影,好像在等什么,
两分钟后,另一团黑影,大概六七个人的样子,王承又往后翻了翻,电线杆那人给这团人递了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监控范围,
在晚上,监控拍的不是很清楚,王承拿起文件问经理这是什么,
经理说,“是后门蹲点的,但被那个人引走了。”经理走近微微欠身,指了指电线杆旁边的人,
那应该就是帮他解决麻烦的那群人,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帮他,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但最后王承只是点了点头,
“王总还有别的指示吗?”经理姓李,是王承高薪挖来的,看上去斯文有礼貌,对王承也还算仗义,
李经理从进入社会就开始干这一行,这么多年摸爬滚打,经过他手的店一般都井井有条,完美运行,
正当他例行询问后就准备被老板放行时,没成想这小老板抬抬手,皱眉道,
“哎?李经理,有个特别严肃的事,一定得解决一下啊。”
李经理一听,立马正经问是什么,毕竟这还是几年来王承第一次对他的工作有意见,
“就后门监控,记得换一个好点的,要1080p高清的,最好是全彩的,晚上也能看清楚的那种。”
王承一手支着下巴,一手在空中比划,神色严肃的像在说什么商业机密,
“明白了王总。”李经理有苦不想说,确定再没有问题后拍拍屁股走了,
王承走的时候不免还要被行注目礼,他摇摇头在一声整齐的“王总再见!”中上了车。
和林一路逃回了寝室,压抑住上眼的情绪,和林拿出手机给夏天回了电话,
“喂?刚才干什么呢盒子?怎么不接我电话?”夏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声波令手机产生微微的震动,却震的和林耳朵发麻,让和林说不出话,
“喂?盒子!和林?“夏天还在叫嚷,就算声音逐渐放大,和林还是举着手机靠近耳边,一句话都不说,
最后夏天嘀咕了句:“怎么接了不说话?”就把电话挂了,
那触感消失了,连带着和林心口处痒痒的感觉也消失了,他不禁觉得那是他的错觉,或者只是对电流穿过声筒敏感的察觉,
和林收回了手机,拿起下节课要用的书又跑了起来,奔跑的身影令路边人们的眼神不自觉地跟上,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某栋教学楼,
他们或许会以为是位冒失的同学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或许会觉得他要迟到,又或许会认为他在逃避什么,
但也只不过是临时一想,一低头就早把他抛之脑后,甚至不曾记起在某天午后有个在校园里奔跑的奇怪身影,
不过这“高调”的事能够让和林鞭挞自己个十年八年,但这显然也不是和林现在考虑的事,他现在的目的与之前的一样,
他要确定自己还活着,心脏是会用力跳动的,肺还是会尽力起伏的,血液是在迅速流淌的,
待他平稳地坐在教室打开书本,人们也早已忘记那个身影,和林又变成了那位不善言语的小透明。
自己是什么心情下画的那幅画呢?
和林问自己,其实那时的事和林已经记不太清,但是他自己知道,是自己的潜意识想要保护他,而选择用遗弃记忆的方式,
和林也知道,终究会有一天,会有契机,自己会想起,会记起,
哪一天?什么契机!和林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至少他不会知道自己会再次看到那幅画,他不喜欢画画,只有在被爸爸要求下才会画,
不过也只是随便画,他非常遵循他爸给他的指示,
“心里想什么,就画什么。”于是和林画下了深绿色的树林,灰黑色的墙壁,鲜红色的血泊洒满整片树林,整面墙壁,颤抖的线条诉说着执笔人的不安,
那时的和林已经不太愿意张口说话,因为没有人相信和林说的,除了妈妈,
和林也不明白,明明不相信自己的秦世忠为什么还要自己画画,尽管那时候的和林还叫秦林,
秦世忠是他们小村庄里唯一一位大学生,是邻里谈说夸赞的对象,心理医生的身份又让他升高了一个度,让他有了不断研究提升的动力,
和林自出生后就变成了秦世忠的调查对象,因为是自己的儿子,秦世忠在不间断地观察研究中早已没了属于父亲的归属感,
他眼里的和林只是一个观察对象,一个从小被他做各种试验来验证自己的幼儿心理学的研究道具,
以至于秦林在那件事过后的应激及心理变化都被他写做论文发表,
而被王承挂在咖啡店里的那幅画,就是当年秦世忠收集材料时令和林画的,
和林再次看到那幅画后,虽然想不起自己当时是怀着什么心情画下的,但画里的压抑,痛苦,疼痛,愧疚,还是一股脑儿的冲进和林的心脏,
越看越激烈,越看越令和林作呕,越看越不解,
这是原件,不是复制品,用橡皮擦拭还遗留的铅笔印记依旧清清楚楚,说明它被保护的很好,
那不就说明,王承和秦世忠认识,而且不是浅交,就凭和林对秦世忠的了解,他对他的证明材料视如珍宝,不会轻易的赠予他人,
一连串的事情让和林越想越头疼,干脆抱着头趴下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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