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人的视线顿时都落到周玄身上，大约是不明白他怎么会参与这样的话题。

不过他这一嗓子倒是把全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周妈妈狐疑地问：“你这是……”

周则便有些损人的意思：“看来今天你在会场有不少心得感悟？”

周玄：“……”别以为他听不出来二哥在损他！

周爸爸开口：“那老三你说说，师百衣今天讲了什么？”

周玄：“……”

周玄不肯承认自己没听懂，他绞尽脑汁回忆：“肿瘤标志物！UOOM……”

周则纠正他：“那叫全癌标志物，UCOM。”

周爸爸皱眉：“之前叫你看的资料，你是一个字没看。”

“我看了！”周玄继续嘴硬。

“那你说说，什么是UCOM。”

周玄反而镇定下来：“UCOM，全癌标志物，只在肿瘤中存在的标志物，在全身其他正常组织没有甲基化，具有全或无得性质，适合肿瘤的检测，存在于肿瘤的超早期，早于形态学改变，只在恶性肿瘤中存在的标志物，可用于区分肿瘤的良恶性。全癌标志物可以覆盖肿瘤诊疗全流程，实现肿瘤全程检测。”［1］

周爸爸的筷子惊掉了，周则也纳闷地看向这个平时记两句话都嫌麻烦的弟弟。

周则当然听出来这是师百衣演讲稿里的内容，但是周玄为什么能背出来？

（周玄：因为下午见不到老婆，委屈，只好把早上听老婆发言记录的笔记看了n＋1遍。）

周爸爸有些欣慰：“不错，有点长进。”

但周爸爸的夸奖和夸小猫小狗一样，他打心里也没觉得自己这个三儿子能改性子。

周爸爸还是把注意力放回二儿子身上，问：“今天的饭吃得怎么样？”

他问的不是饭，而是吃饭的人。

周则轻摇头，顿了一下，说：“她很不同寻常。”

周爸爸不以为意：“天才嘛，都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

“你们在说谁？”周玄问：“师百衣吗？”

周爸爸被打断，不满：“你插什么嘴？”

周玄理直气壮：“我也是家里一分子，既然师百衣对公司这么重要，我关心一下怎么了？”

周爸爸冷笑：“你最好是。”

眼看两父子又要吵起来，周妈妈劝道：“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都少说几句。”

周妈妈对丈夫说：“你也是，平时喊打喊骂逼儿子上进，现在儿子要好了你又不信。”

周妈妈又对儿子说：“你现在是九玄医疗的总裁，既然想通了，就好好学，好好管。”

周爸爸不吭声了，之后问了一句“老大什么时候回来”，一顿饭就草草结束了。

吃过晚饭后，日理万机大忙人周则就离开了，而无所事事小公子周玄留在了家里。

周则看弟弟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心说他今天能坐那一天发传单已经是西边出太阳的事情。

周则便说：“你明天想不去可以不去。”

周玄问：“师百衣去吗？”

周则摇头。

周则说：“但你如果想更好地管理公司事务，最好明天去听一听，了解最新的科研资讯。”

“我知道了。”

半夜。

周小公子突然从床上蹦起来，然后热血澎湃地钻到了书房。

他记得书房里有几本和医药相关的书，周家是做医药方面的，要想做这方面的生意可不能是个门外汉，所以周家除了周玄以外，都对这方面有所了解。

周二公子周则就是生化环材转生物医学专业毕业的。

而周玄他，学的是哲学，和医学之间的差距也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玄抽出一本书：《R语言入门》，再抽出一本书《细胞生物学》……

周玄坐在书房里发呆：从哪一本开始看起呢？

等等，先搜一下老婆发了哪些论文。

周玄打开pubmed，通过作者名字搜索到了师百衣发过的论文，然后把它们下载、打印出来。

书房的门框里透露出隐隐光亮，引来了最近晚上失眠的周爸爸。

这个点了，谁在书房？难道是老二回来拿东西？还是老大从军营回来了？

周爸爸敲了敲门，推门直入。

“老二——”

结果看见了奋笔疾书的老三。

周爸爸：“你在干嘛？”

周玄下意识地站起来挡住屏幕，墨色的眼睛里透出一种绿色。

但周爸爸还是看到了电脑上的网页：百度翻译。

周爸爸：“？”

周玄实在不好意思说，他连师百衣的论文题目都没看懂，所以用翻译软件翻译后，把中文注释抄到打印纸上。

周玄灵光一现：“我在学习！”

他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今天白天见到了很多优秀人才，感到了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所以决定奋起直追！”

“追啥？”周爸爸没好气地说：“你又追不上。”

“谁说追不上？”周玄像是被人戳到尾巴的猫，一下子炸毛了。

儿子的激烈反应让周爸爸有些许反省：自己好像是不该泼冷水。

但他也说不出鼓励的话，今天肿瘤大会上发言的人，那都是业内小有名气的学者，人家有天赋有能力，系统学习这么多年……自己这个儿子，还是算了。

场面僵持在这里，只有头顶的灯光微微晃动。

小灯模式下，书房的灯光骤然收紧，使得原本宽敞的地方好似变成了仅能容脚之地。

灯光像垂落的丝绸落在了周玄脸上，如美神降临。

他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斗志：“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学习吗！我学！”

周爸爸：“你确定？”

高考的时候都没见他这么雄心壮志，要不然也不至于把他送出国。

周爸爸思想传统，还是倾向于让小孩在国内上学，奈何周玄理科垃圾得没法看，只有英语勉勉强强。

几经权衡，便放弃国内高考，把儿子送出国上学了。

但周爸爸把儿子送出国，可不是让儿子过日子，对于学校也是好一番挑选，以至于周玄的国外生活过得是昏天暗地，惨绝人寰。

周玄数次打电话回来表示自己要退学，这学实在是上不下去了。

结果亲爹残忍地表示：他家丢不起儿子高中毕业的人，如果不能按时拿到毕业证书，就别回来了。

一个咸鱼为了毕业在国外卷了六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然是能躺就躺。

周爸爸的精英计划再次失败。

周爸爸这段时间也反思自己，是不是教育方面出了问题？

周家遭遇第一次资金链断开危机的时候，周玄还没出生；第二次转型危机的时候，周玄年龄尚小。

等周玄再大一些的时候，周家已经重新坐稳豪门的龙头交椅，所以不如两个哥哥知道企业经营的艰辛不易。

自小儿子出生后，家中生意欣欣向荣，即使遇到打击也能转危为安，迎来新的巅峰，算命的说周玄是富贵闲人，命里带财，于是周爸爸把小儿子当成了旺财福星（没办法，做生意的，总是信这些），所以对小儿子极尽宠爱。

这段时间，周爸爸也想开了，他周家家大业大，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能干，至少能保两代富贵无虞，小儿子不成器就不成器吧！

结果小儿子竟然在这个时候想通了？

小儿子说他要上进？

他没听错吧？

周爸爸说：“我不信。”

周玄：“……”

周爸爸拍拍儿子的肩，语气放缓：“睡觉去吧，别折腾了。”

“爸想了一下，确实逼你太紧了，慢慢来，不来也行，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你。”

周爸爸是觉得儿子受刺激了。

夜半三更，周爸爸看着这张汲取了周家几代外貌上的优点长成的脸，小儿子低着头，深受打击的模样真叫人不忍。

哎，说到底自己也有错，小儿子不成器不也是自己纵容出来的？

小儿子已经够努力了，只是没遗传到周家人的智商罢了。

谁知小儿子并不是在垂影自怜，而是攥紧了拳头，说：“我那是从前不认真，要是我认真起来，我……”

周玄想：等等，他应该怎么说？说二哥也比不上我？不行不行，这牛吹得太大了。

待到周爸爸走后，周玄有些气馁地坐到凳子上，电脑屏幕早已自动息屏，只有右下角一个亮点不停闪烁。

周玄把打印的文稿小心整理起来，又望着师百衣的名字发呆。

“喵~”

一声猫叫从头顶出来，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吊灯上跳下来。

是金元宝。

周玄眼睛一亮，把想跑的金元宝捞到自己怀里，金元宝挣扎无果，只好躺在这个人类的怀里让他撸猫。

漂亮的小公子坐在深夜的书房里，手上撸着猫，一向倨傲的眉眼露出无奈和茫然：“小金子，你说师百衣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喵喵喵——”

周玄坐在书房里看了一晚上的论文，看得头昏脑胀，以至于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塞满了知识，只要随便晃一晃，知识就能像流水一样从脑子里就流出来。

早上周妈妈看到从楼上下来的小儿子，吓了一跳：“你做什么晚上不睡觉？”

小儿子抛给她两个字：“学习。”

吃完早饭后，小儿子竟然说他去上班了。

周妈妈后知后觉地问丈夫：“今天不是周日吗？”

周爸爸的震惊程度只比夫人少一点，他也觉得自己在做梦：“真懂事了？”

周爸爸和周妈妈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可是为什么呢？”

男主是正常人的水平，只是他出生在奉行精英教育的周家，又遇上女主，属于在天才堆里瑟瑟发抖了。女主又是天才里的天才。

周小公子很纯情，在此之前的二十几年他都在努力毕业。

注［1］：该段文字来自朋友在某次学术会议上的稿子，原本朋友的意思是不用特意标注，但考虑到晋江的查重机制和一些恶意举报，特此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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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婆你为什么要写这么多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