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开在一处繁华地段，恰逢晚高峰，车流乌龟似的缓慢挪动，当库里南从一辆纯白色豪车身边经过时，对面车窗忽然放了下来。

正在发呆的顾庭雪无意中瞥见熟悉的人，缓缓睁大双眸。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顾庭雪看完，有些急迫地说：“庄先生，麻烦在前面路口停一下。”

“好。”庄明野也不问缘由，十分干脆地照做。

【什么情况，拍恋综偶遇前男友？】

【不能吧？开车的好像是个留胡子的外国老头啊？】

跟拍代替广大网友将问题问了出来。

“是家里的一位长辈。”语罢，顾庭雪转身看向后排的人，“裴亿，裴亿？”

裴亿唇边挂着戏谑的笑，垂眸摆弄手机，顾庭雪喊他好几声才心不在焉地回应：“嗯？到了么？那下车吧。”

顾庭雪的目光和摄像机一同下移，缓缓对准屏幕，裴亿见状把手机往口袋一揣，解释道：“刚刚公司出了点事需要处理。”

可顾庭雪分明看见，屏幕显示的不是企业邮箱，而是某个人的微信聊天界面。

他们相互发了一整页可可爱爱的表情包。

或许连裴亿自己都不知道，进入工作状态后的他相当严肃，绝不会与人调笑吧。

“抱歉抱歉。”

正如弹幕所说，顾庭雪性格孤僻，毫无情趣可言，但只要这张纯洁美丽的脸蛋在，别说这次，哪怕伏低做小一辈子，裴亿也不会有厌烦的那天。

顾庭雪不搭理，裴亿便愈发软下腔调，脉脉含情地看着他：“我真的没听清。”

“庭雪，你再讲一次吧，我保证一字不落地记心里。”

【嘶，裴亿是在跟顾庭雪撒娇吗？突然觉得这俩人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

【我看裴总你也是风韵犹存[憨笑]】

【姐妹，我看你是真的饿了！[鄙视]】

【其实裴亿也挺帅的，就是总爱做轻佻的表情。不过桃花眼嘛，就是看狗都深情啦doge】

【我说顾庭雪差不多得了，裴亿不都道歉了么，用不着这么咄咄逼人吧？】

庄明野轻笑一声，忽然道：“什么样的好消息让裴总喜上眉梢，不如跟大伙分享分享？”

【对啊什么好消息，难道弑神正式公测了？】

【不可能，真上线裴亿不得忙成狗，哪有闲心参加恋综啊[沉思]】

裴亿理他才怪，冷脸回敬：“商业机密，无可奉告。”

他知道这点把戏或许瞒不过庄明野，但那又如何，只要顾庭雪相信就好了。

顾庭雪抿抿唇，温声重复了一遍刚说过的话：“你推上购物车在门口等我，五分钟后就来。”

他直觉裴亿刻意隐瞒了什么，但又做不出当众与人争辩的事，不得不按捺下来。

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如同累累果实挂在心上，从青涩到成熟，最后一点点腐烂变质。

裴亿想起来了。

昨晚收拾行李的时候，方辰养在他这儿的猫闯了祸，把顾庭雪的香薰摔了，裴亿叫助理买了同款送来，他非说味道不一样。

裴亿哄他，反正综艺拍不了几天，凑合用呗。

没想到顾庭雪当面答应得爽快，背地里还是让他那位好大哥千里迢迢从国外把东西送来了。

“真是吃饱了撑的。”裴亿撇撇嘴，一抬头发现库里南开进了停车场。

下了车，裴亿逐渐回过味来，迫不及待戳穿庄明野的谎话：“庄总不是急着回公司开会么？”

庄明野淡淡道：“线上也能开。”

裴亿：“？？”

对方板着一张死人脸，目的难辨，裴亿有心怀疑庄明野拉踩他却没有证据，皮笑肉不笑地说：“原来庄总真是来谈恋爱的。”

“难道裴总不是？”庄明野反问。

“当然。”裴亿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俯视庄明野，“都说你庄明野是聪明人，怎么就看不出我跟庭雪关系匪浅？”

“关系匪浅？”庄明野嗤笑一声，“如果你指的是在节目里招猫逗狗，拿他当空气，恕我眼拙。”

被窥破隐秘，裴亿不气反笑。

他暗自品了品，品出一丝酸溜溜的味道：“庄总这般专注事业的单身汉自然不懂，跟庭雪假装陌生人是多么困难的事。我不敢看他，不敢同他说话，因为爱意会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倾泻，藏也藏不住。”

“哎呀，我倒想昭告全世界，可惜导演不让。庭雪脸皮又薄，擅作主张的话，他会生气的。”

突如其来的大段消音急坏观众，弹幕纷纷化身急急国王：【我服了，到底在说什么啊，有什么是我们这些高贵vip不能听的，我充钱还不行吗！】

【是错觉吗，怎么庄明野看起来要碎掉了？[黄豆疑惑]】

【妈呀，这是涉及到商业机密了？？第一次见摄像老师放弃吃瓜，怂怂的拍风景[哭笑不得]】

等待总是枯燥的，裴亿点了支烟，眯着眼呼出一口云雾：“总之，他是我的人，只会站在我这边。想借他找我的不痛快，白费力气。”

“来一根？”裴亿大获全胜，正是爱情事业两得意的时候，被挑起的火消了，看庄明野这个手下败将顺眼许多。

庄明野皱眉不语，嫌恶地拉开距离。

裴亿掸掸烟灰，薄唇微启：“装模作样。”

话音刚落，电话响了。

裴亿表情微变，不动声色走到有建筑物遮蔽的地方接起：“怎么了？”

“啧，笨手笨脚的……没烫到吧？”

“行，待会儿帮你带回去。”

亲昵的话一个劲往耳朵里钻，庄明野背对着裴亿，过了会儿又站远了些，心中积淤的烦躁与不甘却半分未减：“才分开一会儿就忍不住打电话了？”

裴亿一怔，心知庄明野把电话那头的人当成了顾庭雪，却不解释，任由他继续误会下去。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裴亿话音一转，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先挂了，嗯，待会儿见。”

果不其然，两分钟后，顾庭雪回来了：“抱歉，等得很无聊吧。”

“没关系，”裴亿笑得意味深长，“难得有机会跟庄总面对面聊天，挺有意思的。”

“受益匪浅。”庄明野挑起唇角，搭着购物车的手因为力道过大，隐隐有些泛白。

顾庭雪敏锐察觉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有心询问，却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

早在庄明野那辆库里南开进停车场的时候，便陆陆续续有人围观，这会进了超市，身后跟着一大帮摄像，走到哪都被行注目礼。

无可避免的，顾庭雪动作开始僵硬，呼吸也变得急促。

一只崭新的黑色口罩递了过来，顾庭雪抬头，见庄明野脸上戴了只一模一样的：“谢谢。”

他们此时正位于一处拐角，货架隔绝了四面八方打量的目光，顾庭雪鼓足勇气，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没有，没有不舒服。”庄明野停下来，一错不错地凝望着他。

顾庭雪后退一步，不由自主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过分的话，甚至尝试补救：“如果你——”

话没说完，庄明野突然向前逼迫过来，将他堵在货架与狭小的过道之间。

高大挺拔的身躯似山峦，压得视野都昏暗几分。顾庭雪双目紧闭，抬手护住头。

短短一刹，却仿佛半个世纪那样漫长。

颊边传来一道微弱的风，顾庭雪小心翼翼睁开眼睛，恰见庄明野长臂一伸，从隔壁货架取走两罐啤酒：“……”

【噫，摄像老师是懂氛围的，这角度跟把小雪抱怀里有什么区别！】

【喂喂喂，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赌一个月光宝盒，庄明野是故意的[吃瓜]】

屏息太久，顾庭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嘭嘭嘭，跳如擂鼓。

他以为庄明野会扬起拳头警告，叫他不要在他眼前晃，说些讨人厌的话，原来是误会了。

庄明野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不该胡乱揣测他的想法。

“抱——”

“东西买齐了，还不走？”庄明野回头望着他。

“哦，就来。”顾庭雪咽下嘴边的抱歉，快步跟上庄明野。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顾庭雪后知后觉发现，裴亿不见了。

跟拍pd说他去了卫生间。

一行人回车里等了十来分钟，裴亿才悠哉悠哉从另一头过来。

【这是去厕所视察了么，洗个手需要这么久？】

裴亿是有备而来。

用不着旁人开口，他主动朝观众展示起塑料袋里的东西：“方辰不小心把手烫了，托我帮他买盒药膏。”

顾庭雪盯着他手里的药盒瞧了好几眼，沉默地看向窗外。

几乎同一时间，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是裴亿发的消息：【[聊天截图]】

【生气了宝贝？】

【顾庭雪：没有。】

【顾庭雪：你跟方辰什么时候认识的？】

【裴亿：公司新签的网红。】

裴亿发了很长一段文字解释，从原因讲到未来职业规划发展，事无巨细。

顾庭雪一行行看完，逐渐信了七分：【你该和我说一声的。】

【裴亿：姜钦让咱们稍微克制些，不要第一天就露馅的嘛。】

【裴亿：宝贝，假装陌生人这件事我跟你一样难受，但答应别人的事不好改，再坚持坚持？】

【顾庭雪：嗯。】

【裴亿：乖[亲亲]】

顾庭雪被说服了，垂着脑袋反省了一遍自己。

尽管老板上赶着为员工买药有些奇怪，但这不该作为他胡乱揣测两人关系的理由。

晚饭是方辰做的，顾庭雪吃不惯，又不好意思提前离席。就在他无聊到开始戳饭粒时，对面的庄明野忽然起身道：“过会有个会要开，先上楼了。”

顾庭雪松了口气。

刻意等了两分钟，也找借口离开。

刚进卧室，顾妈妈的视频电话就拨了过来。

顾庭雪捧着手机转了一圈，找到光线最充足的地方接通：“妈，吃过饭了吗，中午没有休息吗？”

“一早吃过啦。” 顾妈妈打量着房间的陈设，道，“天气预报说你那边要降温了，明天多穿点衣服，晚上睡觉不要踢被子喔。”

顾庭雪瞥了眼镜头，害羞地背过身去：“我已经很久不踢被子了。”

顾妈妈明白了什么，笑眯眯道：“我晓得呀，妈妈担心你才这样说的。”

和谐的氛围感染了每一位观众，哪怕只能听个音，也乐在其中：【阿姨是不是发现摄像头开着，故意讲给我们听的？】

【阿姨放心，就算小雪每天踢被子我们也不会笑话他的！】

【之前有爆料说，顾庭雪高中没念完就出国了，看来是真的[吃瓜]】

【为啥？】

【国内混不下去了呗[滑稽]】

顾庭雪也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妈妈，下午录节目的时候我看见内森了。他怎么会在这儿？是碰巧路过，还是你们都来了，故意瞒着不告诉我？”

“我在家里呀。”顾妈妈侧过身，把手机一递，“我的电视剧要开始了，叫西奥跟你讲。”

屏幕里出现一颗金色的脑袋：“东西收到了吗？”

顾庭雪点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裴……嗯我买了新的，很好闻，用几天就习惯了。”

西奥多皱眉凑近屏幕，宝石般的绿色眼眸里流露出关切，“斐伊，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没有，”顾庭雪低下头，“我就是有些累了……”

西奥多眉头皱得更深：“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明天悄悄安排个厨子过去，好吗？”

听说拍戏有武替手替，那他在综艺里塞个厨替不过分吧？

顾庭雪再三拒绝，西奥多才遗憾放弃这个念头。他打量着弟弟眼下代表疲惫的青影，联想到裴亿白日的表现，心里不满，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好好照顾自己，下周见。”

“什么？”

顾庭雪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便有工作人员小声提醒道：“该邮寄心动卡片啦。”

庭院的小木屋里有八个邮箱，前七个标注了姓名。顾庭雪无奈，匆匆将写好的明信片装进信封，投给裴亿。

“顾老师，你还没有看自己的邮箱呢。”

顾庭雪一怔，在工作人员含笑的目光中取出了四个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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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