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时长为三十分钟,所有活动结束后,能休息的时间此时几乎所剩无几。
小卖部附近的闹热声渐渐散了,倒显得保洁大叔拿着扫帚扫落叶的沙沙声更为清晰,落入耳朵里还有些悦耳跟治愈。
樊煦刚来附中第一天就受到了李智的委托——
劝游嘉远能参加今年的征文大赛。
他本想着等中午放学了再找游嘉远说这个事情,但正好回班路上撞见他了就干脆早些说。
可游嘉远根本不爱参加这些比赛。
之前高二的时候,李智就喊过让他去试试参加五大学科竞赛中的其中一个,但他都以学习紧张、不感兴趣为理由拒绝了。
李智当时骂他:“这是在浪费一个能获金牌进国家队的大好机会!是不懂得珍惜!是自毁前程!”
这话听起来特别夸张,游嘉远也觉得。
毕竟他根本没觉得自己能有实力拿金牌进国家队,而且说不定进联赛都够呛的,但他当时挨着墙壁站立什么话都没说,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因为他知道李智是为他好,毕竟身上多挂点奖项确实只有好处没坏处。
但不参加其实也没坏处啊,为什么非得跑去参加竞赛跟别人挤个头破血流?
他想不明白。
见他态度坚决,打那天之后李智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有回喊他帮忙抱作业回班时还骂了他一句:“臭小子!一点荣誉感都没有!”
他当时站在办公桌前,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是,别说集体荣誉感了,我这个人连个人荣誉感都没有。”
这话把李智气得不轻,二话不说一脚给他踹出办公室,还附赠了一个“滚”字。
不过说实话,这么久了,李智还能继续找人来劝他“迷途知返”,是真打心底里觉得他这个人优秀,是个好苗子。
平时虽然看到他就烦,但明里暗里的也依旧十分照顾他。
所以这次的征文比赛,游嘉远心想是可以试试参加的,别辜负了人老李的一番心意,而且人岁数也那么大了,经不了多少气受,便以一句“考虑考虑”先把樊煦打发走,让人先去哄哄老李开心。
反正不管怎么样,先哄着呗,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说。
而且现在当务之急……
等樊煦离开之后,游嘉远再次恢复敛眉的动作,紧紧凝视着坐在石凳上的汀岁欢,和站在她面前的那个男生。
两人在那有说有笑大半天了。
说是互相认识吧,游嘉远从没听她提起过认识这么个寸头男。
说不认识吧,两人初次见面就聊得挺欢。
汀岁欢笑起来的样子又眼睛弯弯的,很漂亮,很元气,特别有感染力。
可此时游嘉远只觉得很碍眼,比顶上的烈日要碍眼多了。
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想看看还有多久上课,以便能有理由上前打断聊天把人抓回教室里去,可没想人根本不给他看时间的机会——
两人离开石凳并肩往小卖部里去了。
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还有个人在默默等待。
真成。
够厉害。
-
等汀岁欢火急火燎赶回到教室里的时候,游嘉远已经坐在位置上看窗外风景了,那背影别提多悠哉。
她气喘吁吁地走上前,朝他脑袋推了一把,“游嘉远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嗓音没控制住大小,正处于半沉睡状态的班级里听到这话直接变全沉,一双又一双眼睛十分直白地朝他俩看过去,像是非常期待两人的下一步动作。
“……”
汀岁欢一下有些尴尬地心脏突突直加快。
平时班里不这么安静的啊……
今天见鬼了?
她快速扫了周围一圈,倏然发现讲台上开始丝滑地多出来一头地中海、戴着眼镜的脸、条纹polo衫、拿着螺丝刀的手——
李智从讲台下钻了出来。
嘶——
汀岁欢当即瞳孔缩了缩,这简直比见鬼还可怕!
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祝顺意,刚抬头也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跳起来,“我靠!智哥,你玩捉迷藏玩咱班里来了啊!”
班内瞬间像被炸开般哄堂大笑。
接着李智一个粉笔朝祝顺意扔过去,“你小子终于睡醒了啊,啊?昨天做贼去了那么困,困到跑完操回来还能睡得着!”
祝顺意嬉皮笑脸的,“哪有呢,没有没有,昨晚我看了一晚上的语文书,可勤快了。”
喻夏嘲笑,“谁信你这话谁SB!撒谎小心鼻子变长哟。”
祝顺意反击:“那你的岂不是都长到能当绳跳了?每次出去玩问你还有多久到,你都说五分钟,最后还不是十分钟才到!”
喻夏举起拳头,“祝顺意信不信我揍你啊!”
上课铃此时打响,下一节是英语课。
李智懒得跟他们胡闹,拿齐工具就离开班级,只是走到一半又突然退了回来,冲着教室角落那严肃喊了句:“游嘉远,这次征文比赛你必须和樊煦一起参加,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
游嘉远一愣,没作声。
汀岁欢一听,回头看他一眼。
想问他刚刚是不是和樊煦聊这个了,但一想到他不等她自己跑回教室就有点来气,轻哼了一声就回位置上坐着,甚至还把自己的椅子和他的桌子隔开了一段距离,像极了三八线。
游嘉远见状想笑,想着等她转过头来了再解释。
可一直等到快最后一节课下课了,也没等到她和自己说句话。
于是在打下课铃的前五分钟,他写了张纸条,趁老师不注意,扔到了汀岁欢桌子上。
汀岁欢写字的手一顿,瞥一眼老师,打开纸条压在书本底下,用手臂挡着看。
这一看,差点没把她给弄笑。
哪有人写纸条自言自语的啊?
-生气了?
-没生气就好,待会想吃什么?
-薯条汉堡太热气了。
-实在想吃?行,吃。
-对,我请。
纸条上的字迹苍劲,力透纸背。
光看着这几行字,汀岁欢脑海中都能浮现出他握笔的姿势,和写下这行字的表情,一定十分臭屁,因为他游嘉远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且他总这样,在她不乐意搭理他的时候,总能想出些法子让她心甘情愿主动和他说话。
并且这种写小纸条自言自语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都对她十分有用。
汀岁欢觉得,一定是因为他长得有几分姿色,不然是绝对不会搭理他的。
对,一定是这样。
教室里的空调坏了,电风扇在头顶上方呼啦啦的转,再配合英语老师那一口流利英语更像是一首催眠曲。
汀岁欢想把纸条塞进笔袋里继续低头写课题,想等放学了再和他说话,可刚低头,马尾被人轻轻一扯。
窗外碧空如洗,枝叶摆动不定,少年单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揉弄着女孩的发梢,看着她倏然僵硬住的背影,轻轻叹息后低声一笑,说话声很轻,如同羽毛。
“汀岁欢,你真的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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