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三更区里每日好酒好菜好自在，相应的开销实在算不得低，自然是需要大笔钱财的好来路。
想当年，灰衣少年混迹在人群中听了不少酒馆桌上的“肥羊论”，试验了一年多才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稳定“肥鱼”，当然，那是后话了。
现在，灰衣少年真正要说的，乃是他很久之前在街边听来的“罕见肥羊”，也就是三更赌场里被赶出来的仆役。
“仆役？三更赌场的人你也敢动？”当时听了这话，那人对面的同伴可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毕竟外面的人也就罢了，他们常年待在三更区讨生活的，哪有人不知道三更嗨夜会的厉害的。
“我就说你听话听半截，仆役是仆役，你听见我前半句话没？”对此，起头那人见怪不怪，卖了好一会儿关子才重复到：“我说的是被赶出来的。”
见同伴还没听明白，他解释道，三更嗨夜会对做错事的仆役实在仁至义尽，一般都是给上大笔的钱财驱逐出门。
这些家伙有钱又孤身一人，也被三更嗨夜会视而不见，哪怕是有点子身手，也实在是肥的不能再肥的肥羊——唯一的缺点就是数量太少，极难遇见，让人不禁发出“屠龙宝刀，找不到龙”的寂寞感慨。
而现在，灰衣少年确定自己遇见了这么一只“肥羊”。
本来他一开始还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借着黑影的利处将男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
明明从头发到指甲都被打理过，内衬单衣材质也很是不错，但姿态怎么畏畏缩缩一股子穷酸样？灰衣少年简直要挠头了。
他看得出男子怀中抱着什么东西，不过又看他神态如此绝望，更像个输了钱的人，也就打算把他放过去了——直到看见了男人额发上束着三更堂的发带。
等等，假设说这是三更嗨夜会的标准衣物，怀中是三更堂中给的遣散费呢。
灰衣少年的内心突跳了两下。
那么男人这番姿态便是伺候人惯了的姿态，绝望便是因为被赶出三更堂变成了路边的肥羊，一切就都对上了！
他果断下令拦截男人，果真从男人怀中搜出了一个裹满银子的包袱。那包袱表面淡白，上有一紫色的方形印记，正是三更赌场中三更堂的标志印记——
他的推理果然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呵，不过一个在堂中时仗势欺人，如今被赶出家门的丧家之犬罢了。
瞧着男人，灰衣少年冷笑了一声。
既然曾在堂中作威作福，那么今日犯到他的手中，也是他应得的下场。
不过也算这老犬运气不错，灰衣少年本人杀欲还没有那么旺盛，又在黑影的帮助下遮了面目，没什么太大必要杀人灭口，所以就准备吓唬吓唬他，然后让他赶紧滚蛋。
“今天落到哥几个手里算你倒霉——”少年有意拖长声音模糊了声线道。
他本想随便白话几句加上一声“快滚”，哪成想对方先嗷一嗓子惨叫了起来。
“不要啊几位大哥！都是意外……！都是捡的……！”像是才反应过来，男人骤然惨叫着挣扎起来。别看他身材不怎么强壮，惊恐之下力度倒是大的惊人，转眼功夫竟然把身上的黑影都顶开了半个！
“你们老大、你们老大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转眼功夫，他踉跄着爬到少年身边一把勾住，十根指头利的要命，扒得他直吸凉气，一时之间倒没留意到黑影退潮般缩去了自己的身后。
“我靠你属狗的啊！松开我，快滚！”完全被搞了个措手不及，灰衣少年骂骂咧咧地蹬开了男人。
他骂骂咧咧地弯下腰捂着痛处龇牙咧嘴，完全没听见前方传来了一个节奏异常稳重的脚步声。
“诶你谁啊！”还是阮亢儿眼神好，率先喊到。
“救命啊！大侠救命啊！他要杀我！”紧跟着，就听见男人的声音直接拉远，俨然是轱辘到了来人脚下，瘫在他面前极惨地求救了起来。
“……”谁要杀你啊！没人要杀你啊！什么狗东西啊挠的老子这么疼！被男人喊得直头疼，灰衣少年没好气地抬起了头。
这不抬头不要紧，一抬头，他发现面前多了个高大的身影。
那家伙不偏不倚立在巷道的正中央，打眼过去是一双犀利且明亮的眼睛，让灰衣少年骤然屏住了呼吸——
月黑风高，街角孤巷，漆黑的拦路者，哭嚎的独行人。
灰衣少年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分明就是他在听书中最喜欢的场景！
再接下来，虎皮寨的大侠们，或许是二哥李自谦，或许是三妹高柠柠，便依着性格进入场景——二哥脾气温和，通常悠悠然步入，三妹性情直爽，喜欢从天而降——然后击退拦路，惩恶扬善——
对了，甚至还有可能是……！
“哥，咱怎么办？”胳膊一沉，钱潜的悄摸悄的声音拉回了少年的意识。他怔了一下，这才更后知后觉的发现了——完蛋！他好像就是那个坏人！
“咳咳，什么听书，还真以为是听书呢。”灰衣少年一摆衣袖大步上前。
要知道，这里可是三更区，再往后轮八辈子也不会有那种见义勇为的大侠！
他本想逼去来人脸上质问来意，哪成想两步路子一步比一步迈不开——
那家伙分明不算是太过健硕，分明在巷两侧余了足有能通过三人的空隙，可他就是一步更比一步沉，正正两步便不敢上前了。
“你，是来干什么的！”还好，灰衣少年的声音还不曾发抖。
他难以压制内心深处蔓延的兴奋，昂头挺胸叉起腰，努力摆出小虎帮老大的样子——就算演坏人，至少，不能丢了份！
“那包裹是你的？”片刻后，来人开了口。他看向钱潜手上的包袱，向地上的男人询问道。
“对对对，是我的！”男人仿佛看见了救星那般，一瞬间眼神都亮了：“大侠求你救救我，只要你救我，啊对，对，这些都是你的，我给你什么都行！”
哼，白赚的买卖，大侠可不会要这些。少年在心里接到。在他的注视下，来人淡淡地又开了口，这次，是对他。
“小小年纪就出来学人劫道。”他语气轻松：“东西放下，赶紧走吧。”
“小小年纪？”这话一下子惹恼了少年：“我看你是不知好歹！”
“目中无人还不听劝，该打。”而来人，依旧淡淡回应到。
《严 丝 合 缝》
《无 懈 可 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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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9章 独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