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血虎

薄云遮日,纵使微风吹拂,依然驱不散虎皮寨稍显沉闷的氛围。

“二哥,有消息了吗?”高柠柠在阁楼上等待已久了。

“没有。”后者摇摇头,视线再度落在三本线书上,眸中浮现的情绪隐晦难明。

打从清晨吃过早饭,他们的大哥程逝寒便屏退他人与杨亮进入了小堂,算算时间,也快到了午饭的时候了。

“万一……我是说万一……”高柠柠望向窗外的山田,语气难免染上了些许犹豫。以杨家目前的声望与地位,倘若真的与魔物有深沉的纠葛,虎皮寨又该何去何从呢?

“……嗯。”话不必说完,李自谦明白她的意思。他从多年前便收集各类魔物鬼物与杨家的资料,对其中厉害更是心知肚明。倘若他兄妹三人还如少年时期潇洒自在,自是不必如此担忧,但现在护着这一大帮老老少少……

“那个……咋样啦?”虽然纠结点不一样,但相同的时间,王登也实在愁的不行。他鬼鬼祟祟探出头来,躲躲闪闪地询问院门口的皮昼。

“你干啥,偷虎大哥木雕了?”皮昼看见这模样就直发损:“还不快放回去,我就当没看见。”

“去你丫的。”王登顺手给了他一拳。还偷木雕?皮昼这是没看见前两天虎大哥那模样!

与事不过脑的皮昼不同,他可是个心细人,一早就发现虎大哥房里早就放着那个小有轮廓的雕像,还惊喜了许久自己竟然能目睹它的完成——

可结果呢,分明就差一目的功夫,虎大哥突然发了狂,狠狠掷木雕于地上,踩着它手脚狂舞地哭哭笑笑,再一看已是眸赤发扬、形同恶鬼。

说来羞愧,饶他还是个习武之人呢,被虎大哥一瞪是直接腿软,要不是身体本能跑的够快,恐怕已经被他逮住活活掐死了!

“两壶,两壶好酒哈。”王登正打哆嗦呢,皮昼那边还添乱:“你要是不满足我,嘿嘿嘿嘿……你做过的事情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一根手指头在王登面前瞎晃,晃着晃着就成了两根——这可比说好的换班报酬翻了一番。

“去去去,哪凉快哪玩去。”王登又锤了他一下,完全没留意到自己被皮昼多坑了一壶存货。

他探头探脑地去看房内,就看见满地都是碎的不碎的滚的不滚的酒坛,混合着稠稠淡淡的酒液流的满地都是,连地上的好木头都给泡了。

“哎呦我的虎大哥!”别说虎泛天这种雕刻行家了,王登看见这场景都心疼。他一把拉开房门,差点被酒根连着胃吐混合发酵的气息熏晕过去,连护心罡法都用上了才打开门窗抢救了一下角落还算被没祸祸的太厉害的木头。

“我受不了了啊!!!”王登仰天长啸:“皮昼,你小子还不进来帮忙啊!!!”

可后者,很不幸,方才交班重获得了自由,眨眼功夫便快乐的不知道蹦哪里去了!

“小蝶……”如果王登顾得上从木头堆里抬起头来,分心看上那么一眼床上,可能又要被吓那么一下子。只见虎泛天,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此时神色出奇的疲惫憔悴,须发上还沾着自己的呕吐物,完全像是哪个酒馆边缘横成一堆的烂醉酒疯子,跟他最常见的煞神模样全然不同。

“小蝶……”在砰砰哐哐的搬运声中,他喃喃自语,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虎宅。

“小良、小良……”夫人的手仿佛就抓在胳膊上。她明明是那么的柔弱易碎,平素连杀鸡都见不得两眼,却在那个腹部被贯穿许久的时候苦苦支撑,死死扒着他的袖子不放。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你放心,你也不会死的。”虎泛天死死压着她的伤口,声音嘶哑如吼,仿佛稍微低一点点,都浸润不到她的心中——他还有很多很多承诺要告诉她,告诉她自己会治病会包扎,一身正气阴司不收,一定会把她……

“好……”但听见头一句话,小蝶的脸上就浮现出了最后一个苍白脆弱但充满信任的笑容,放心地在他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血。血。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虎泛天最熟悉之人的血。

儿徒、仆役,他扫过一张张昨天还富有生机的脸,在凌乱的院子里砍杀着一只只闻腥而来魔物。

“乖孙孙——!”后院一声凄厉的大喊,虎泛天劈开魔物的脑袋,扑向了声音传来的后院。

在那里,他的母亲浑身是血,踉踉跄跄地抱住了一个同样满身是血的孩童。那孩童挣扎一下,快速地瞟了他一眼,继而用力地将头埋在她的肩膀上。

“奶奶……”他细声细语地喊到。

“天子,有人要抢你儿子,我把我乖孙孙护下来了!”母亲带着疯了才会有的狂笑,冲着虎泛天歇斯底里地喊到。

他轻一脚浅一脚,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过去的,就见那张小脸从母亲肩上抬起头,眼睛是发幼的圆,面上是稚嫩的无助。

“爸爸……”那张他从小看到现在的脸嘴角一开一合,这样说到。

“呃!”而下一秒,他的刀刃已经削掉了这个魔物的脑袋——他的儿子,从来只喊他“爹爹”。

“啊啊啊啊啊——”母亲的惨叫声带走了虎泛天前半生所有的一切。

他的母亲,这个在虎宅里度过半生的传统老妇人,在临死之前,都认为是虎泛天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刺激之下拖着强弩之末的身体掐着他的小臂连连捶打,最后吐血而亡。

而他的儿子,这个被他“娇惯”坏了的儿子,被找到时正死死咬着一个黑袍男人的胳膊。

我爹不会放过你的!几乎可以想象,他从被掳的时候便痛喊着这句话。

见了爹爹前来,他的眼睛闪烁过瞬间的求助,而就是这一点空档,让吃痛的黑袍狠狠甩开了他,后脑着树。

“妈的,白玩。”手上顿时见了结果,黑袍大骂着将虎泗良抛向虎泛天,自己趁机逃走,彻底消失在了这个男人的世界里。

“我什么都没有了。”还记得程逝寒初次遇到虎泛天时,这个男人就瘫卧在酒馆的脏巷。

他要复仇,他在复仇,他找遍了自己所有可能招惹过的仇家,一人一刀醒了醉醉了醒,过着酒血交替的日子。

如果不是几年后在杀人时再度撞上程逝寒,他大概真的会这样度过一辈子。

“听着,我不管你是遭遇了什么。”程逝寒的拳头够重,几乎打断了虎泛天浑身的骨头:“但如果你再像个疯狗一样四处咬人,我就要了你的命。”

“呵、咳……”久违的闷痛给了虎泛天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死死盯着程逝寒背后护着的宋礼德,盯着那张惊恐的老脸:“你又在大义凛然地说些什么,告诉你,让开,我不杀你。”

他发了狂一般的殊死搏斗,却被程逝寒冷酷平静地一招招挡下,最后被铁链穿骨锁在地牢里。

“我不想要你的命,但是我有义务看着你。”程逝寒不喜多管闲事,但会打到他记住疼痛,恢复为人的本能为止:“你只有一次机会,告诉我,你是想作为野兽死,还是想作为人类继续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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