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心果然还是老熟人戳的比较狠啊。甩开破碎的酒杯,查可岁吮着尾指坐下看戏。
想当年,查相片与查相培同为三指堂的新人,奈何一人直接进了指尖,另一人却只是进了指节。
“这不公平,我只是差了你一点点!一点点而已!”结果公布时,查相培闹得很厉害。
“成王败寇,毫厘便是天堑,师弟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么。”查相片当时就气质初显,整个人淡定地斜瞥着他,眼神嘲讽。
“才刚入帮就如此没有规矩,便打发他去指腹磨练磨练吧。”同时这一闹,长老也对查相培败坏了印象。不但把他从待遇尚可的指节调去了平庸的指腹,且拜托掌事长老好好教导一下他的规矩,否则实力再强也绝不调堂。
于是在这漫长的“规矩教导”里,查相培从最初的头铁变成了沉默,又从沉默发酵成如今略躁的吊儿郎当,连带着每次看见查相片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唔,不过说到好脸色,查相片自己的脸色通常都很好,反而是查相培每次都输不起,总是先一步破碎了面具。就好比现在,相邻的亭子里,被嘲讽的他紧紧咬着牙,眼睛里难以抑制地泄露出浓浓仇恨,看上去活想吃了查相片。
“师弟才刚学了规矩,又想僭越吗?”查相片面露雅笑,端起茶杯的动作依然平稳无比。他可是记得的,最初查相培便老想找他的麻烦,但总是自食恶果,再被指腹长老加倍惩罚。
“真惨啊,培师弟。”当年,查相片还去地牢里看了他一次。
“你这个卑鄙小人。”查相培还骂他。
“别这样无情嘛,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的。”但查相片也不在意,就好像现在一样:“那就是你同一个批次的师兄我就要去一指堂了。”
“真让人苦恼啊,当时一指堂和二指堂的邀请同时到了我的手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选了。不过嘛,最后我决定还是去一指,因为……”
他站在牢前不紧不慢地诉说着自己的纠结和选择,仿佛与老友的吃酒谈天,全然不顾查相培脆弱的情绪再度崩溃,撕扯着铁链一次一次徒劳地扑向栏杆。
“你还真是不忘初心啊。”还真别说,尽管彼时凌乱肮脏,如今衣装齐全,但查相培的表情真是穿越时光,与多年前无一丝差异。
这让查相片心情愈发舒爽,直视着他发抖的手继续进行师兄的教导。
“咚、咚咚。”不过没说几句,低沉的小鼓音突然响起。
“来了!”查相片眼前一亮,当即撇下这个败犬师弟,节奏性地扣击了几下木桌。
紧跟着,查可岁只觉得脚下一颠,便惊觉自己所乘之亭竟然沿着灰路边缘滑动起来,与其他同样流动的亭子共同构筑了一片淡雅舒适的水墨图。
在满目浅灰红墨的勾勒中,他不禁抬起头,就见自己与一个缓缓升起的大台子越靠越近。
那台子木质老旧,一如从时光中缓缓浮现,上面站着一个红袖遮面,垂首静立的美人儿。
姣女献舞?!查可岁的心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
那姣女可是缦川的头牌,一张小脸长得清秀倔强,身段却是如水的柔,若是在台上舞起来,那可真叫一个远观不可亵渎,近看可怜楚楚,魂都能给人勾了去。
如此尤物,平素至低也是论时陪伴出名的长老,基本下不来五楼,如今倒叫他又赶上了。
正巧开场的碎鼓声渐歇,他略略屏住呼吸,很快听见了预告独舞的脆铃。
“叮铃。”娇娘掩面舒展开了腰肢。她踏着铃音舞动,身姿如杨似柳,让本就夺目的大红愈发活泼动人,仿佛灰波流里跃起的红鲤。
那红鲤大尾开合,袖口一抹亮白高低跳跃,将身姿衬托得愈发灵动,更叫人好奇她掩盖在袖后的面容又会是怎样的颜色。
在众人众亭不断的簇拥之中,她伴随着渐歇默的铃音减慢速度、收缩尾袖,又恢复了含苞待放的模样。
预热的前曲暂结,查可岁微微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微微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查相培,后者约莫是头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已经是直了双眼,手还傻愣愣地僵在半空,正应了别人那句没见过世面。
而说出这句话的评论者,带查可岁前来三层的查相片就从容许多。即使前曲已过,他依然满面微笑留意着同亭的师弟,眼神中流露着三分得意。
在他隐约的注意下,查可岁故作痴迷紧盯台上,仿佛被歌舞完全迷乱了心神。
“叮铃。”铃声再起,这次是更为沉闷的骨铃。
在台下各怀心思的静默中,台上的美人儿缓缓降下长袖,露出自己满头鲜亮的红色长发与长长舒展的银白眼线,整张脸显得奇幻离俗,与查可岁所期待娇软邻玉全然不同。
这是?她不是姣女?!骤见差异,查可岁心头一惊。
他错愕地看着台上,紧盯着女人热烈的舞姿,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与身若无骨的姣女比起来,这个美人的确显得有些力量,风格也更为奇特。
“喏,缦川未来的头牌,红女。”等来了想要的反应,查相片满意地点头道。
“红女……?”查可岁的回答有些迟疑。
“嗯,很不错吧。”查相片继续说到:“月前新晋的花斛,定的珠属,听说颇为心高气傲,这才被刻意安排进三楼一舞定位。”
“若非如此啊,我也不会带你这儿来。否则等她真的成了头牌,你我想见她一面还难了呢——”
待说到兴头上,他还举杯虚虚对着查相培一敬,冲查可岁招呼到:“来,岁师弟,机会难得,就让我们共同举杯,来敬一下这天真的不识好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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