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假思索地问话，不假思索地回答，离开深谷的脚步声只有一个。

在魔龙的怀里，少女盯着他那对尖尖的龙角在夕阳的笼罩下、山路的颠簸里一起一伏，闪烁着好看的光泽，就好像家中洁堂里供奉的圣物。

“……”于是，她没忍住叫了银狼的名字。

后者“嗯”了一声，有些不解，没成想青鸟伸手便去摸自己的角，吓得大步后撤摔在地上。

“你干嘛！”他瞪大眼睛，胸膛剧烈起伏，带着惊魂未定。

“嘶。”后者被动作牵动伤口，亦难以抑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嘴上却还是不饶他：“小气，摸一下都不让。”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看着青鸟这副样子，少年就是有十分的气也发不出来了。

他抱着少女站起身来，语气软的有些不像平时，一下子被少女找到了可乘之机。

“知道什么？”她好奇地追问到。

“……魔龙的角。”少年偏过头去，耳根被夕阳映得通红，眼神也有些躲闪：“是不能乱摸的。”

“尤其是你。”

光线寸寸暗下，傍晚的风有些发凉，这次少女破天荒地没再追问缘由，就好像方才接受少年帮助时，她也没再嘴硬找些“我们暂时是同伴”、“这次我就先依靠你一下下”之类的借口。

她调整姿势全身心倚靠在少年怀中，望着他的侧脸和逐渐升起的繁星，一路之上再无他话。

“咔嚓。”轻微的破碎声，青年从回忆的气泡里踏出脚步，没漏看那上面被外人侵入过的痕迹。

他攥紧掌心的红线，就见青晶下埋藏的红线都指向同一个方向，目及之处还能看见一个脚步僵硬又飘忽的重伤身影——查可岁。

“你来了。”查可岁头也没回。他知道跟自己背后的人是谁。

回到毯毯曾崩塌之时，他体内的几种力量，虫煞晶片一口吞下了种子，挣脱他的身体飞散而去。

在巨大的震惊中，他虽然没有还手之力，但也看清了另外一半的种子伴随着狼牙飘向了另一个方向，汇集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师兄，我的好师兄，你试过那种感觉吗？”查可岁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本以为什么都有了，可转瞬之间，又什么都没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体会这样的感觉了。

以前在死寂之地也好，现在在毯毯层也好，无论在他手上抓住了怎样的力量，都会飞速地流失出去，猝不及防。

“你在嘲笑我吧。”他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当着青年的面侵入他们曾经的回忆，而后带着嘲讽的神情从中滑出：“嘲笑我鸠占鹊巢，一无所有。”

“但还好，这次我长了记性，提前抓了一张牌在手里，你们谁也不知道。”

“你做了什么！”感受到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青年猛地一怔。

说是陌生，是因为他实在不认识那力量的主人，但说是熟悉，又着实是因为他真的太了解那种独属于神明眷属的圣力波动了。

“一点小小的收获，在你的允许之中。”查可岁不介意提醒他。

“……苏意怜。”青年知道那是谁了。

就在他故意以大师兄之名给查可岁机会时，查可岁来到了那棵混战之后的老树下，以粗暴的手段吞噬了死去的苏意怜。

在其他的力量四散而逃后，他能把持的力量也就只剩下了苏意怜的圣力，沿着骸海一路向下，先青年一步来到了这个青鸟庙所在的青晶谷。

“真聪明，真像你，可惜，没用。”查可岁冷笑了一声。

这次，他终于赶在青年的前面了。

他故意当着青年的面钻入泡泡玷污他们过去的回忆，果不其然让后者的脸色越来越差，愤怒中险些又呛出一口血来。

“住手。”他的气息都非常不稳。

“呵，住手，为什么要住手？”这让查可岁差劲的心情好转了不少：“明人不说暗话，先勾我去看你们回忆的就是你没错吧？我的好师兄。”

“现在，我先你一步，沿着你们过去的路途捡拾你们的回忆，这是好事儿啊，你在生什么气啊？”他眯起了眼睛：“从你选择教我的那个时候，就应该预料到现有的一切了，不是吗？”

“我的好师兄。”

真正激怒另一个人需要几步？查可岁不确定这一点，但看着青年铁青的神色，他真的很开心。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对方激怒他却更为轻易，甚至只需要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查可岁回头看着青年，与他对峙，原本想要从他脸上看见落水野狗一样的狼狈，却不想对方死死地盯住他，随后脸上浮现了一抹熟悉的笑意。

“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青年嗤笑着开了口：“你有的一切力量都是我所赐予，你学的一切技巧都是我来教授，你走的每步路子都是我曾计算，甚至连你死而复生的机会都是因我而起，离了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查相同？”

“不过是缩在暗处羡慕他人、自怨自艾的一条狗罢了。”

“你！”骤然涌起的冲动，在那个瞬间，查可岁真想一棍子上去敲碎青年的脑袋。

但下一秒，青年上前的脚步让他的理智重新回到上风，思绪几番翻涌后察觉到了对方的真实意图。

“好险，差点就给你上当了。”或许查可岁应该学着青年笑一笑，但是他挤不出来：“你想骗我过去，然后先一步触碰青鸟庙对不对？”

“……”后者埋头的步伐告诉了他答案。

查可岁转过身继续前行，内心里充斥着无声的大笑——好啊，好啊，他们两个现在都半死不活，谁先得到青鸟的力量，谁就能轻而易举灭了对方。

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先一步到达终点的人一定是他。

“是你自己给我看的，大师兄。”仿佛缓慢的两个乌龟在赛跑，一前一后，同一终点。

作为体力和伤势还占优些的上方，查可岁不再管身后这个注定会输的可怜虫。

“你的战术，你的友谊，甚至……你的爱情。”他顿了一下，用轻浮又嘲讽的语气咬重了最后四个字。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就见面前的青鸟庙形式格外简洁，只是在高台上大片青晶的簇拥下立着一个半身圣女的雕像。

那洁白的雕像张开怀抱，条条红线隐没在青晶的包裹之下，期待着自己真正的同伴来唤醒她、带走她。

“你看，我到了。”这下，查可岁真正扬起了笑容。

他最后一次回过头去，一面去捧雕像的脸颊，一面去瞧青年的神色。

在无可拉近的巨大差距之下，后者选择了原地冷目站着，脸上充满了强行压下挫败的愤怒，像极了曾经一次次失败跌下的查可岁自己。

“你、是、谁？”在他的注视下，雕像缓缓询问，期待着一个熟悉的名字作为答案。

查可岁得意地盯着青年，嘴巴一张一合报出了那个从第一次回忆里就得到了的名字。

“意熙。”他甚至装出了一种可怜巴巴的恶心语气：“亲爱的，我是意熙啊。”

丝、丝血赛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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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 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