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因要多久才能结出果，拼死送出的“缘”又一定能开出通向正确道路的“花”吗？

枯黄的断竹经过漫长的漂流，终于抵达了自己初愿的彼岸。

它身上凝结着风降瑜所能想到的一切，包括自己和义兄多年调查的线索，金城毁灭时的景象，幕后黑手给他留下的印记。

除了无可避免掺杂进去的零散回忆和情感，他甚至来不及往里面填充恨意。

亦或者，他的执念已经深到无需恨意也刻骨铭心、经久不灭。

在莫无形的书桌上，那根完成使命的竹节被珍贵昂贵的白缎郑重包好，遮住身上所有不忍去看的血迹和断口，等待着一切结束后能交还给它的“父亲”。

而后，震动，滚落，焚烧，在被大火侵蚀的无墨间与整个院子一起化为焦灰。

“桀桀桀，这就是折扇门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惊望折扇门的上空，狰狞的大虫，扭曲的肉掌，中央还立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形，背后隐隐开合浮沉着暗黑巨大的百目树。

经由特殊的邪法，它们压抑在所有人的头顶，让折扇弟子在心神动荡、惊慌失措间更是被无数的魔物打的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跟我来，不能打的跟我来！”立起巨大的折扇，宋长老大声招呼着瞧见的瞧不见的一切同门，背后是其他长老狼狈开拓的道路，面前是群魔夹缝里不断挣扎的弟子。

“师兄，不——！”没能拉住滑进魔怪口中的师兄，黄里里徒劳地抬着还伸长的右手，继而在魔口前被宋长老一把抄起逃走。

“还有人……不能……还有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这个年轻的弟子脸上挂满了惊恐的泪水，泪眼婆娑中却又一直无助地盯着逐渐远去的魔群。

他分明看到了，就在自己的不远处，那个师姐，被魔物吞下半个的那个师姐……她还活着啊。

他害怕到几乎说不出话，却又本能地不断重复着，想要长老去救一下那个师姐。

她、她真的还活着啊。

“……”但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宋长老只是攥紧了拳头，全程没有回应。

他又何尝不知道背后还有活人啊，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也是他折扇门的大好未来啊！可是这里是折扇门的深处，常住于此的所有长老和弟子都不擅战斗啊！他能保全现有的弟子已经极限，又如何能不顾一群生还者去强救一个深入险境的师侄啊！

“师姐，快走。”但还好，折扇门最不缺的，也是少年天才。

几乎没看清是如何入场，三代弟子顾忻乐已经切碎荡开了周围数十个魔物，一把拽出师姐将她抛到了安全的地方。

借此空档，他躲避着观察四周的情况，就见魔物们近乎是不死之身，刚被切断的地方就在尝试触碰融合，凝结出一滩滩恶心的光景。

“走。”顾忻乐皱了皱眉，毫不犹豫地拉起法力向反方向飞去。

果不其然，和他前面的观察判断基本一致，那精纯的味道瞬间吸引了魔群中几只较大的魔物，摇摇摆摆迈开长腿地向他追来。

“顾师弟，顾师弟！”几个缓神，被救出的师姐也从最初的大脑空白中缓了过来。她压着受伤的腿，努力挡住几只魔物对自己的围攻，焦急地喊着顾忻乐。

只是后者主意已经打定，也不回头，就这样引着魔群一路奔到了众人看不见的方向去。

“过来！”救人的机会就在这时，宋长老一扇飞出切断魔物爪子，招呼弟子赶紧跟他走。

后者终于发现背后便是通路，忍痛拖着伤腿跟上，被宋长老一把安排给黄里里照顾。

“没事的，去后山，到了结界就安全了！”这下他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断后了。

其实无情来说，宋长老的实力着实低下，尤其论起战斗经验，竟还不如三代弟子的精英。

只是他本人看的极开，哪怕不擅长修炼，自己总有自己能做的事情，也便顺顺畅畅做好手头的活计，收上一二亲徒，日子倒也有滋有味。

而现在，他之所以不慌张，底气更多的是来自折扇门本有的底蕴。

这个古老的门派并不缺乏“天才”，尤其是“那位”，现在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想必很快就会出手，一转门里的攻势。

“那位？那位是哪位？”山门都被攻破，自己又没有存活下来的实力，竟然还这样放心，到真让人好奇宋长老的底气来自何方了。

“折扇门的那位，还能是谁喽？”这个答案并不难猜。

“难道说……”

“是哦，除了他也没谁了。”

“哦，是他啊。”

“对，是他啊。”

意义不明的对话，伴随着意义不明的恶意嘲笑，怎么听也不怀好意。

只消高高在上地瞧上一会儿热闹，便能惊奇地发现此时在折扇门中肆虐的怪物竟也不是同种，大抵能分作三类。

首先便是漆黑如烂泥一般的魔影，它们匍匐在地上，很难概括出具体的形态，无时无刻不在扭曲和自我吞噬，瞧几眼都足以让修为不够的眩晕呕吐，从“气味”分辨倒是跟长虫和肉掌出自一支。

而第二种，魔兽，便让人有些触目惊心了。它们也没什么固定的样子，不是长着崎岖的恶角便是飘散着雾状的细粒，一摸上去似沼泽，更似深网。也倒不是说它们的模样有多吓人，而是它所展现出来的“气味”，竟然和多年前本该被剿灭的“鬼王眷属”极其相似！

“鬼王？！”

那是一个能让大多数旧人心生胆寒的存在。

“是……鬼王，‘程知理’。”

没人愿意提起这个名字，就好像哪怕只是提起姓名，他也有重新复苏的可能。

这个存在足以打破正在进行的所有话题，将包括宋长老在内的折扇门师叔辈人拉回到多年前，自己还是弟子时经历的，那个全门派险些被灭的白天。

那天，烈日当头，甚至是一个正午。

鬼王“程知理”嚣张地孤身一人降临折扇门前，一个响指便让门派的结界如孩童玩具般轰然破灭。

他分明是飞着的，却好似一步一个脚印地震荡在所有门人的心头，所到之处鬼影四起、鬼哭狼嚎，心神弱些的弟子更是当场失心、疯癫自伤。

“好无趣啊。”程知理显然对这些小虾米提不起兴趣来。

没有任何困难，他一把抓起正掩护弟子撤退的看门长老，用漆黑的竖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细尖的指甲轻轻按在他的咽喉。

“喂，能告诉我吗？”他的声音很难形容，似鬼泣，更似逗弄，震得人大脑轰鸣发痛：“你们门派最强的人在哪里？”

“你是鬼王？”

“对啊。”

“那为啥你的眷属叫魔兽？”

“闭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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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5章 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