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游滕

狱骨池这个名字是魔王取的,少有的叫栗彦涉保留下来的区域。

曾经,它的前厅是一个类似酒吧的地方,魔龙最喜爱靠台的位置,总是坐在那张桌上小酌,眸子被闪烁的灯光照亮。

右室是群魔的赌场,虫煞子弟的天堂和游乐场,偶尔蔓王也会耍上几次技巧,逗魔王一乐。

左室算是一个独特的大型厨房,卡列希娜喜欢守在那里,为魔王端上最新出炉的蛋糕。

内室则完全属于魔王,用以放置他喜爱的东西,是他珍爱的宝库。

不过如今,酒吧台上空空,桌上轮转着栗彦涉的客人。

右室的东西已被搬空,又重新换了新的,桌前耍着五更堂的几位关主,都是重洗过的旧人,见了段斜飞无不起身尊称主人。

左室也大不相同,里面设了宴席坐着几个家族的家主,甚至包括无蔓相接后才过来的郝加主,见了段斜飞皆是笑脸相迎,热情邀请。

后者看紫银小爷也在,就没有多做停留,简单客套了几句后便跟着貌美的侍女去了内室。

那儿如今更像是一个茶室,坐着缦川楼如今的楼主游滕公子,同时也是狱骨池现下的主人。

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这种句子用在段斜飞和游滕公子身上难免有些奇怪。

毕竟他们一个是穿越时空重生的“蔓先生”,一个是需要争夺栗会长宠爱的眷属,身份上带有无形的重合,理应是剑拔弩张的——

但又不得不说,两个人的确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尤其是教弄人的手段,更是各有千秋。

不知不觉中,墙上的沙漏已经转了三个往复,后者又依依不舍地请教了不少细处的问题,这才送了段斜飞出门,告知他紫银小爷已在厅堂中等候。

“你可听见了?”不过在转过身时,游滕公子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句,随手点了荭丹陷入静止薄成纸片,又叫来了姣女为自己研墨。

身在同一张蛛网之上,即便是段斜飞已经按照计划被旧属击中激发,又在狱骨池已经接受了旧人无数叩拜,没有游滕公子判断之后的结论,他依然走不出这个小楼。

身为栗彦较为宠信的眷属之一,他理应为此感到骄傲。

不过当笔尖真正落在白纸上时,那字迹陡然走了样,不是针对现有的段斜飞,反而歪向了他本不该知晓的旧事。

藤蔓,生长在系统中的藤蔓。

初生的它已是强劲无比 无声地蔓延开茎叶紧紧绞住世界的缺口,上托林泥河海悄然无声,最后不敌设定,断裂在魔王故去之时。

“吾王——”漆夜,血云翻滚,笼着虫群哭,藤林鸣,魔堡自围墙寸寸崩塌,露出半身已被煞灼成枯壳的虫王真身。

此刻,它被数根尖刺穿了虫足锁在地上,背上引以为傲的金甲已经破碎,中央如宝石般的核心亦从内部被侵蚀腐烂,逐渐化作烂泥一滩。

约是也知道自己的结局,他悲戚于自己即将不复存在的魔族骄傲,撕裂背甲化作双翅震出哀鸣,发绿的虫血沿着翅根滚落围海卷起惊涛骇浪。

已经战得有些厌倦了,说到底他并不擅长此道,栗彦涉动用了那股力量,让早就就饱受堕力的深骸魔龙彻底脆化,原本坚硬的龙爪被轻易折断,胸膛亦被看上去有些渺小的会长抓穿。

“啧。”没抓准,给核心跑了。他皱皱眉,并不满足于自己的收获。

但还好,他一向不求完美,此刻也有更重要的事情想做。

忽视失去主人而愈发震颤的深海,他踏浪成冰,足下是被冻起的碎鳞残刺,以及半个断裂的魔鲸,狰狞的鱼骨看上去颇为碍事,又在栗彦涉行过后被彻底碾平。

还没来得及擦拭,亦或者就是故意的,他的身上还凝固着魔王和魔王后的血,从脸到袍,是宣告旧王已陨的证明,亦是新王加冕的奖章。

“蔓王。”怀着这样的骄傲,栗彦涉踏上因藤蔓消散而四分五裂的土地,找上了蔓噬·魂王。

后者显然是获得了特别的优待,不但早早被抽离了战局,受到的侵蚀亦是最少的。

即便是魔王堡已经崩塌了大半的现在,他被挂在树上也不过是衣袍脏些,面色虚些,颈侧横下一道浅红的伤,甚至仅此更显风情。

“你已经不记得了吧。”栗彦涉重踏过藤蔓与系统的链接点,随后是微笑的重碾。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是被挂在藤蔓上的那个,姿态远比现在狼狈,出身村庄也不曾见过什么好东西,所以在看见高傲的蔓王走过时,他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传说中的神仙,自此沉沦,覆水难收。

而蔓王的确不记得那在栗彦涉脑海里画下浓墨重彩的初见。

于他而言,后者不过是个经他手段调弄的魔王堡仆从,和任何一个来来去去的虫豸没有任何分别。

真正记住他亦是因为他和魔王为敌,并且早就该被杀死了。

“卑劣之徒。”于是他的唇角一开一合,出口依然是无尽的轻蔑,久违的模样倒让栗彦涉愈发欢愉,直道自己杀了魔王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你说得对,我是卑劣之徒。”后者托起蔓王修长的手,带着某种疯狂又轻盈的怜爱——

那儿因腕子上深深的绞痕不可避免的有些枯萎,不复他印象中的美好,但别有一番滋味。

“要怪就去怪系统吧,是她背叛了你们。”第一次,栗彦涉提起这个称谓时不带有任何恨意。

理所当然,像是孔雀的开屏,他向蔓王展示自己的强大,比那个创造了蔓王的系统,那份能跨越世界的力量更为强大。

即便是被拒绝,他也依然不生气,只是用自己的方式清洗重塑了蔓王,在三更预留了位置,亲昵地称呼他为“蔓先生”。

那个蔓先生独占花贝子街的花房,又悄然无声地将锚点遍布在半个三更,最后对栗彦涉发出诅咒,诅咒整个三更藤蔓不生。

在那个瞬间,蔓先生消失了,残存在三更地下的藤蔓也消失了。

整个三更支离破碎,不得不靠更频繁的捕食来维系自身,又因此遗产引发了红花红网等更多的风波——直到今天。

“你认为,我的手段比之他如何?”

“你认为,我的宠爱又比之他如何?”

回到狱骨池最深处的内室,游滕公子不紧不慢地继续写着,也不去看自己写下了什么,反而问了姣女两个奇怪的问题。

自从某件事之后,他和姣女的关系变得愈发独特,甚至一些本不该提及的秘辛也单方面谈过几次。

就好像如今,姣女完全知晓游滕公子的难处——假如那个“蔓先生”真的回来了,他也好,解千愁也罢,两人拥有的一切都会被转赠给他。

相比之下,反而是楠空堂那位要好过许多,毕竟出自帮派,身份并不一样。

从这方面来说,他如果写下一个“假”字,定是要比写上一个“真”字要好过得多。人都要为自己打算的,不是吗?

“……”可姣女没有答话。她一向如此,但游滕公子知道,她一定在听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是缦川楼的楼主吗?”于是,他又问到。单从出身而言,他是当年误僵在魔王堡藤蔓上丧了命的一条普通小蛇,鳞片上这才寄宿了过去的故事。

“单是因为一个‘滕’字。”而结果出乎意料的简单:“仅此而已。”

梅枝悄无声息地自墙角消失,感知到偷听已然离去,游滕公子拍拍手扔掉毛笔,折了纸张塞给荭丹。

“去。”在那个瞬间,静止的扁人瞬间恢复正常,乖巧地接过密信:“把这东西送交给栗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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