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知道为什么，冷，彻骨的冷。

少年在一片黑暗里醒来，头蒙蒙的直发昏。

或许是因为此，他许久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脸上是摇曳着火光的，晃的眼前黑黑红红、影影绰绰，让他愈发头痛欲裂。

“叔公，来给我讲讲‘仙人’的故事吧！”

依稀回到昨日，少年蹦蹦跳跳上了炕，破布补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裤子发出“刺啦”一声，又不小心在床边上勾烂了半个。

“哎呀！”少年捂着屁股蛋，飞快地钻进了被子里。

“干什么了？”叔公虽然没瞧见，倒也听出少年没干什么好事，也就笑着摇摇头，让他还不快脱下裤子给你叔婆补补，否则叫你娘知道了，又得揍你的小屁股。

“好了好了啊！”少年难免臊红了脸，好在脸黑，又被炕熏的热热。

“叔公叔公～故事～～”他嘴上黏人，手上动作到也快，一个打挺就把裤子从被窝递了出去，对着叔嫂嘿嘿直笑。

后者笑着摇摇头，又往炕下塞了一把柴火，一挑帘子也就进了里屋去了。

“好好好，仙人的故事，仙人的故事，上次说到哪了？”到底坳不过半大小子撒娇，叔公眯的眼睛都瞧不见，青筋苍老的手抠着烟把在鞋底敲敲，就着炕点燃了一把烟丝。

“说到……他去剿灭山贼！”少年已经迫不及待了。

“哦——他去剿灭山贼——”闻言，叔公长长地哦了一声。

他深吸一口旱烟，舒舒服服倚在炕上，随即念道。

“山下何人，竟敢擅闯我鹤头山！”守门的家伙眼倒是尖，隔着老远就见一人晃晃悠悠上的山来。

你就瞧他一副醉相，前脚还在几十开米远的地方，后脚就到了山门前，一个破斗笠盖的半张脸都看不见，身上的酒气倒是能熏得人后退好几步。

“诶诶诶，哪来的！”守门的家伙被熏了个趔趄，但看是个邋遢醉汉也懒得理他。他们今儿可还有正事呢，刚绑的花票，可不能过夜，头前刚送去的书信，这会儿等着她家里回音儿呢！

哎不是他说啊，也就赶上今天他心情好，要不啊，哼，他可就放箭了！

“鹤头山……这里是鹤头山。”到底是听见了，那醉汉嘟囔两句，打了个很大的酒嗝。

“哎你，给脸不要是吧！”给守门的气坏了。

他跳下来要赶他，这才忽地发现，怎么回事，这醉男人穿的还挺好，料子可非凡品。

他禁不住一愣，扒着破斗笠去瞧那男人的脸，身子不由得一震，整个人僵在原地。

“哎，怎么了！”同伴看他傻不愣登的，哎了好几嗓子，这才喊回了他些许精神。

“奇、奇、奇……”

“骑什么骑？骑什么？”

“棋、棋仙人啊！”他嘴一咧，惨叫着喊了出来。

“什么？棋仙人！”同伴大惊失色，也跳了下来，嘴里不干不净说你个臭小子嗯嗯啊啊怎么这那那这的光不……结果凑到前面，正赶上男人抬头对他一笑，那张脸跟街上传的画像是一模一样！

“仙、仙人啊！”于是他也见了鬼一样喊了起来，叫声啊，比头前那小子声音还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谁不喜欢看土匪吃瘪呢，听到这里，少年是乐不可支，简直要在床上翻起跟头来了。

后面呢，当然也没让他失望。

土匪们罪恶多端，棋仙人可不会放过他们。

他啊，一剑荡平了土匪窝，砍了土匪的头，把哭的娇滴滴的小姐救了出来。

那小姐呢，也没例外和以前的故事一样，就这样爱上了棋仙人，与他啊，一夜风流～

“阿哥，谢谢你救了我……”

“哼。”

一瞬间，好似少年就变成了那个棋仙人，一袭白衣，高冷，少言。

面前娇滴滴……呃，或许应该说是有些天真、无辜、瘦弱？总之是一个小他一点点的女孩子低着头，脸上红红的，不敢抬头看他。

嘿嘿，其实他也有点不敢看她。那个女孩子他也才认识不太久，邻居哥哥弄来的媳妇，关了好久才给见人。挺好的，搞得他爹那天念叨着也要给他找一个。

其实本来他也没这个心思的，直到后来有天，他带她出来玩，两个人比着跑，他一开始差点输了，后面铆足了劲才超了过去。

他就这么跑啊跑啊，跑了好久，等再反应过来回去寻她，她已经躺在了清冽的河边，脸上红扑扑的。

“哈、哈……活着真好。”她看着他，这么说，眼睛里滚出泪来。

“嗯！活着真好！”他不明所以，也跟着说了一句。

“臭小子，想什么呢，嘴咧这么大！”幻想里的女孩才要投怀送抱，少年叫叔公一巴掌打醒。

他去捂生疼的脊背，红着脸愣是没憋出话来。

“小子，真想媳妇了？”叔公又来逗他。村里老这样，这么大小子都挨过逗。

少年对媳妇的概念懵懵懂懂，摇了摇头，但想到邻家的女孩，又点了点头，被叔公又补了一巴掌，说你个臭小子开裆裤还没脱，还真想这个。

“没有！没有！”他才没穿开裆裤，只是裤子破了！他有点恼。

后者还是笑，笑的他从床上跳下来光屁股就走，没两下就冻得钻了回去。

“臭小子，这么怕冷，还跑。”叔公还是笑他。

“不怕，男子汉大丈夫，不怕！”他嘴硬，硬是不承认。

他才不怕呢！他想成为棋仙人那样的人，什么都不怕！

然后……然后……啊，然后，我是要做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