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归疲惫地睁开眼睛。

今天晚上主管临时下发任务，他只来得及赶上最后一路公交车，公交车均匀的车速和低沉的嗡嗡声很催眠，再加上赶了这么长时间的报表，他真的是累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就在浑浊污热的气味中迷迷糊糊地在车上睡着了。

“吱——”

公交车猛地刹车，他一脑袋撞在前面的椅背上，车座上臭烘烘的头油味熏得他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他有些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抬头想看看现在到哪里了。

“……下一站，育才高中，要下车的朋友……”

育才高中？G57路哪来的育才高中？他不会坐错车了吧？

还有些困意的大脑立刻清醒了，他把头探出去，想看看最前面车窗上贴着的是哪一路公交车的车牌。

414路。

穿着乘务员制服的一名女士闭着眼依靠在最前面的车门上，她头顶的车门上贴着脏兮兮的414，最后一个4甚至泛黄剥落，只留下一个油腻的胶痕。

那乘务员穿着淡蓝色的衬衫，外套一件深紫色马甲，胸口还绣着一束简洁的花纹，这套制服格外老旧，感觉是几年前的款式。

有点奇怪。

“乘……”

“司机师傅，停一下师傅，我坐错车了，停一下师傅。”

祁归刚抬起手准备示意那个闭目休憩的乘务员过来看一眼，后面突然传来乘客的大声叫嚷，他下意识放下手，转头看去。

一个中年女人风风火火地从他旁边跑过去，试图拍打隔着司机的玻璃门，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的乘务员一把拦住。

“这位女士，请回到自己的座位。”乘务员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个冲上去的女人立刻停止拍打玻璃，急切地握着乘务员的胳膊说道：“这位大姐，我坐错车了，下一站能不能停一下，我要下车。”

“这位女士，请……”没什么感情的劝告突然停止，乘务员盯着女人焦急的脸，像是意识到什么，缓缓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这位乘客，您是不是没有买票？”

女人愣愣地看着乘务员，她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连准备要说的话都卡壳了：“我，我买票了，但是这个车我坐错了，那个……”

乘务员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尖利，甚至透出几分恶意：“这位乘客，您是不是没有买票啊？”

车厢内黯淡的灯不停闪烁，光影落在乘务员脸上，让她看上去如同鬼魅。

车内的乘客像死了一样安静，祁归总感觉哪里不对，他有些不安地转头看了看后面的情况，所有人都垂着头一动不动，只有最后一排坐着的四个人偷偷探出头，神情各异。

其中一个女孩看见祁归转过来，晃了晃手机，又指了一下手机屏幕。

祁归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那女孩隔空投递了一张图片，图片上只有几个潦草的手写字。

你是玩家吗？

玩家？什么玩家？

祁归疑惑地抬起头，那个年轻女孩在玩什么游戏吗？

“砰！”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他转头看去，那个中年女人慌乱地跌坐在地上，手在地上胡乱摸索，她的手机掉在地上，周围还散落着一些类似钞票的纸张。

“……我真的买票了，手机上还有记录，……”女人的声音和腿都在哆嗦，她面前的乘务员嘴角已经咧到耳根，撕裂的脸上全是血，甚至滴到了女人的身上。

离得太近了。

撕裂张开的大嘴里能看到尖锐锋利的牙齿，里面是浓稠勾垂的鲜血，这张嘴似乎在张开之前就已经把某个人咬成碎片，血腥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女人几乎要呕吐出来。

如此恐怖的一幕已经把女人吓傻了，她愣愣地看着乘务员越靠越近的嘴，腿软得爬不起来。

这样下去，女人必死无疑。

什么情况？这个乘务员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祁归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手扶在玻璃上，下意识想撬开车窗跳出去，但他很快意识到问题。

现在这情况显然是见鬼了，坚持多年的唯物主义先抛一边去，仔细想想，贸然跳窗很有可能激怒鬼，后面那几个人明知有鬼却不逃跑，肯定是知道一点内情，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祁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观察乘务员的行为，试图找出问题。

他看见乘务员狞笑着问道：“您是不是没有买票啊？”

买票？

这个乘务员为什么一直问她有没有买票？

祁归的思维极速运转，他的目光落在散落一地的杂物上，那两张旧旧的钞票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两张钱不像是现在通用的货币，那个女人挎着背包，如果是很值钱的旧钱币，怎么会随手揣兜里呢？

看到乘务员身上老旧的制服，祁归瞪大眼睛，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下子冲上去，把那两张钞票抓起来递到已经看不出人形的乘务员面前。

“她要补票。”

乘务员占满整张脸的嘴慢慢合拢，她盯着，面无表情地接过那两张钞票，掏出一张纸条盖上印章后，递给地上哆哆嗦嗦的女人：“这位乘客，您补的票。”

接着，她转向祁归，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容：“这位乘客，您有没有买票？”

祁归：“……”

他镇定地摸了摸兜，果然在里面掏出两张旧钞票。

乘务员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她的脸上似乎写满失望，如法炮制了一张车票递给祁归。

后座偷窥的四个人见状，噔噔噔地跑下来，挥舞着手里的钞票喊道：“我们要补票。”

乘务员给每个人印完车票后，冷冷地看了祁归一眼，闭着眼站回原来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