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台提前和张铭联系过，张铭的回复是“临时工作方面，公司无条件听艺人的选择”。但那时他大概已经预料到了郁伯恩的回复，才能把版权内歌曲的表格这么快发送过来。

“为什么要同意？这么临时递过来，完全是在给你增加工作量。”

尽管一样猜到了郁伯恩的回复，陈昱如还是不能理解。

负责开口的工作人员难办是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说什么就得做什么。郁伯恩有合理拒绝的理由，也不是他这种没话语权的小偶像，他是顶流，身后一群指哪打哪的粉丝，没人敢在这样的情况下指责他。

至于粉丝的精力是否在被消耗，情绪体力受到多少影响，并不重要。他见过太多不把粉丝当回事的艺人了，人前装的，粉丝淋雨受冻心疼要死，人后粉丝被踩踏被骗，还能嘻嘻哈哈当做笑料来说。更何况，粉丝情绪也是可以利用的。

陈昱如刚进圈那年在乎，后来更多是在把偶像当成职业。

职业需要他给粉丝提供情绪价值，他就提供，职业需要他出丑制造节目效果，他就装蠢。至于私人情感，已经很少放在这上面了。平时接触工作人员也是公事公办到了极致，礼貌笑脸一个不落，多的不要要求他。

值得庆幸的是，他一直不温不火，很少被卷进纠纷。

他们团的粉圈有个挺出名的毒舌大粉，有次没忍住@他问，你是个全世界路过的假人吗？多给队友一点情绪波动行不行，有差别对待行不行，你这样我连给你拉郎组cp都找不到人，真心疼你的唯粉，粉了个没性张力的假人。

好像是有点。

队长在这会说，哎呀怎么又给自己找事，好吧我陪你。

忙内会说，我跟你说有一首歌巨好听巨适合你，一定要选它！！

随便来一个队友，陈昱如都能想象出他们和给大众刻板印象几乎一致反应。

而他只会说，为什么。没必要。建议拒绝。

郁伯恩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很难回答吗？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只是随便问的，不需要你回什么。”

他说这句话的中途移开了视线，不想再就这件事多聊。

郁伯恩为了看清他的脸，微微俯身用手撑住了下巴，手肘抵在腿上，歪着头看他。

“为什么要拒绝？”

为什么？

拒绝麻烦事还需要理由？

陈昱如很想问他有没有听过人善被人欺这句话，在娱乐圈过分好说话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换任何世界都一样。

因为工作就不是挥洒善良体恤的地方。

幸好他还记得这里是abo世界，会存在不同。

也突然反应过来，他和郁伯恩仅仅认识了几天，他因为对方可能的善心产生了亲近，却没有任何立场好为人师，不满他太好说话。

“虽然是临时的工作，但可以自由选歌，他们也没有说必须从这张纸上选。”郁伯恩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边思考用词边说，语速慢吞吞的，“所以我可以唱同公司艺人的新歌，这是一个宣传机会。”

“我帮了他的忙，电台承我的情，我只是唱了一首之前听过的歌。为什么要拒绝？”

他怎么知道郁伯恩在资源置换玩人情？

陈昱如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对方那个慢悠悠的语气，跟说一个常识似的，他听了就是胸闷。

“不知道，你的事情随便你接受还是拒绝。”陈昱如弯眼笑，“我是新人随口一说而已，不太懂的。”

郁伯恩愣住，顿了几秒才“嗯”了一声。

他身上阻隔剂的气味散得很快，几句话的功夫便闻不到了。

陈昱如不知道这是主打高效、立竿见影且不耽误事的第五代药剂，初面市，品牌就打出了“方方面面都很有人性化的助手，是您特殊期的安心伴侣”。

他就是觉得，那股难闻的气味消失之后，郁伯恩身上仿佛出现了另一种味道。

模模糊糊的，闻了却感觉晕乎乎的，像是原地转了几十个圈一样。

虽然感觉不出，但气味还是上还是有情绪的。

不是香水……是信息素。

想窝在他肩膀上蹭一蹭。

想脸贴脸。

晕。想闻。

想…

他在想什么？！

陈昱如恨不得把咕噜噜冒出来的念头全塞进布包里，团吧团吧扔几公里外去。

也太恐怖了，在他的世界不对劲，在这个世界也不对劲啊——两个alpha，在性别基本介绍百科里，是会产生互相排斥情绪的，感情好的情况信息素会相互适应——这种情况显然不存在于他们之间。

什么情况下一个alpha闻到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会动情？

该alpha出了大问题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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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台演播室过道的尽头，阿柳和工作人员有并排走在前面，你一句我一句你夸我我夸你。

换做平时陈昱如也许有心腹诽一句，成年人的客套就像在一片贫瘠的土地里翻金子，你知道翻不到，对方也知道翻不到，但不重要，夸金子亮才是大事。

现在他只想离郁伯恩远一点，就算落到后面跟小助理一起，也不想和他挨得太近。

小助理狐疑，“你走这么慢干什么？”

陈昱如面无表情，“腿疼。”

“刚刚不是好的吗？”

“装的。”

小助理：“……厉害。”

本期主持人黄玉参和郁伯恩有过几面之缘，一个照面就乐呵呵地打招呼关心近况。

“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颁奖典礼，啊呀小郁你还是这么帅。刚才助理问我要不要先和你见见，我说我们俩挺熟，完全没必要……”黄玉参笑着摆摆手，往后看到陈昱如，“这是小杜吗？是剪头发了吧，变帅了哈！”

“羽书易感期在家休息，”郁伯恩一伸手把一步远的陈昱如拉到身边，“这是Blue Almond的新成员，陈昱如，这是黄玉参黄老师，他是本期主持，在播音大学当教授，很多优秀的艺人都是他的学生。”

“哪里哪里，只是个普通教书的，平时在电台兼职做点特辑节目，没小郁厉害，年纪轻轻就是当红偶像，等会给我签几个名啊，我有几个亲戚家小孩特别喜欢你。”

黄玉参明显对郁伯恩的话很受用，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黄老师，时间不早了，您看……”他身边的助理提醒道。

黄玉参，“啊呀你看我，光顾着和小郁寒暄了，节目都快忘掉了，老咯老咯。你们快进来吧！”

演播室和陈昱如熟悉的差不多，非要说的话就是大了一点，光线好一点——背面几乎是一整面落地玻璃。往下可以看见大厦底部密密麻麻移动的黑点。

“腿还在疼？”

郁伯恩不着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陈昱如身边，“下次不要忍着不说。”

“什么？”陈昱如问出口立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反射条件般抿嘴笑了下，“不是很疼，下次会说的，多谢哥关心我。”

“应该的。”

郁伯恩等会要唱歌，说完这句话就和工作人员沟通设备的事去了。

就好像他走过来就是为了说两句莫名其妙的话。

***

电台节目也就那回事，先用很有悬念的语气说出完全没悬念的本期嘉宾，再按照流程聊几句，放几首歌和广告，最后是粉丝来电和粉丝问题，在嘉宾的才艺表演里结束。

话虽这么说，陈昱如其实也只参加过一次电台录制。

时间一点一点跳到17:30

“欢迎准点来到dm1.0有来有往，本期是神秘来客特辑，编号69，我是主持人黄玉参。到目前为止本栏目已经邀请了68位艺人前来做客，本人十分有幸主持了其中的十三期。”

“第五十七期结束后，本节目通过一号广播的官方账号发布了【你请客我邀请】的企划，向大家征集意见，这篇企划到今天，正好是两周年。”

“说到这儿，黄某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猜猜看，两年时间里，提名数排第一的艺人叫什么名字？”

很快，公众号后台的私信如潮水般涌来，为了方便查看，工作人员给了郁伯恩和陈昱如一块平板，原本对方是准备一人一块的，郁伯恩说用不了那么多。

于是只能共用。

陈昱如十分不情愿往郁伯恩那里挪，一秒不到郁伯恩的椅子扶手已经撞到了他的椅子上。一并来的还有他身上晕乎乎的信息素，那么浅，却根本忽视不了。

他宁愿自己的鼻子没有这么灵敏。

“抱歉，椅子的走轮太滑了。”

郁伯恩说完，就着这个姿势，和他离得很近地看平板上的消息。

陈昱如脸臭臭的，没关系都不愿意说。

黄玉参提问完，他撑着下巴满脸无聊地盯着屏幕上的“郁伯恩” 循环刷。

他们的麦克风没开，郁伯恩害怕黄玉参的麦收到音，又往他耳边靠了一点，压低声音说，“以后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陈昱如更晕了。他语气硬邦邦地说，“谢谢哥，我没事。”

只要郁伯恩离他远一点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