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无何有之乡

徐右吾无意识拽紧了他的衣襟,疑虑突然串成了一道清晰的线。

他迅速整理着脑中的思绪,吴迪像一个弃子,拉下了一张铺天大网,封绝了他的退路。

同样也使得幕后之人露出了马脚——

花妖为祸已久,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华亭城怠慢,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拦。

他这一脚肯定是踩到了别人的痛处了——为了花妖吗?

然而来不及多想,周围的修士已经围了过来,眼神中满是畏惧与憎恶。

所有含冤而死之人,“溯源之术”可以追寻他生前的冤屈所在。

他指尖从吴迪的尸身上划过,如破开一层虚无的水雾,引出了他的记忆。

身旁的林无霜指尖微抬,被旁边的人一把按下,他啧了一声,站定在原地,小声提醒道,“城主大人的外侄,郎铭——”

徐右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认路却认人,“这你也知道——”

“长得和他爹一样——”

这话听着真的超级加辈,“既然有这层关系,你怎么还被他们撵着走——”

“揍过他爹一次的关系吗?”

徐右吾一噎,“你别说话了。”

来人乃是华亭城的修士,但中间之人簇拥着的却是一个华袍男子,浓眉尖眼,有些咄咄逼人。

两厢遭遇,人群中有人率先认出了两人,诧异道,“是他?”

郎铭转向一旁的出声的修士,“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好像看到吴迪带着那位……去停尸房。”

徐右吾神色不动,“郎公子,此事有误会,在下想见少城主一面。”

“巧了,我也想见你一面。”

郎铭并未看向花妖,反而盯着那道沉默的身影,冷笑道,“毁蛇来报,有位仙人身份诡秘,突然出现在华亭城内,又并未在城门处登记,想来定非等闲之辈——本人不才,便请满城修士与我同行,来见见两位。”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纷纷看向林无霜。

金休逸还未走远,便见这边吵嚷不止,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迅速带人飞身回来,“郎公子,不如先着手花妖之事。”

“花妖?”

郎铭轻笑一声,目光揶揄,“花妖为祸三月有余,醉晚千山三千子弟各地搜查也未见其踪,两位仙人不过初来此地,不出一日便将花妖捕获,不知是还是醉晚千山办事不力,还是仙人术法高明?”

醉晚千山众弟子脸色又白又红,然而事实却是摆在眼前,在这样的挑拨下只能愤恨一声,“你——”

这话虽然生硬,却也是提点出了问题所在,若他们两位真是仙门大家的仙君,又怎会如此遮遮掩掩——

众人意味不明的眼光不时地瞟过来,徐右吾嘴角微勾,“郎公子,你不能没见过就说不行啊?”

说罢,仿若又有一丝庆幸,“还好你不是少城主?”

郎铭眉头倒蹙,“你——”

周边的人纷纷附和道。

“郎公子,毁蛇既然引我们至此,这两人肯定有问题——”

“你们二人与花妖沆瀣一气,谁知是不是窜逃的邪魔……”

“我们亲眼所见你杀害了守城士卒,明明是想杀人灭口……”

仙门所在之地,但凡是和邪魔扯上了关系,便是被判处了死/刑。

郎铭的冷眸滑过,“动手——”

一旁的金休逸赶紧劝阻,“此事非同小可,两位仙人好意帮助华亭抓捕花妖——”

郎铭哼冷一声,并未理会身旁之人,“华亭城之事,何须醉晚千山插手——”

此话一出声,醉晚千山诸弟子对视一眼便开始交头接耳。

未理会醉晚千山的愤愤不平,郎铭脸色轻蔑地盯着对面之人,仿若胜券在握,“你说探查花妖,可有接取华亭城红榜,可有在城门备案,可有士兵为你作证?”

随后仿佛肯定对方无话可说,身后之人一字一句汇报道,“红榜未留证,城门未备案,同行的士兵已被杀害,而且——下人来报,停尸房的三十多具干尸也已被毁坏。”

“证据确凿,其心不轨——”

郎铭不慌不忙地接上,有着按章戳印的从容不迫,“各位可还有补充?”

如此严丝合缝的圈套,倒像是他们一来便为他们量身打造好了的。

徐右吾眉头微皱,倒是有人能为他作证——然而醉晚千山和东南主郎氏本就关系紧密,想必也不会在此为了外人冒险开脱。

“既是邪魔,今日正好替天行道了。”

郎铭果断捻诀,黑压压的毁蛇如潮水般奔涌,密密麻麻如同鬼蜮,人群闻声退至一边。

他竟然是要召唤千年毁蛇的本体“飞鲸”——

听闻“飞鲸”乃上古灵兽,化龙不成,坠入魔道。

而与其他嗜血嗜杀的魔物不同,“飞鲸”本性善良,求仙不成,他便求长生,为此与郎氏先祖缔结契约,飞鲸庇护郎氏子孙千世万代,而郎氏则举家族之力供养飞鲸千年不死。

“啧——”

徐右吾轻叹一声,周边不断涌起的魔气不断冲击着他绷紧的神识,短短一日之内,他已多次召唤出太阿,此时着实无能为力,便扯了扯林无霜宽大的衣袖,提醒道,“尊上,该您出场了。”

林无霜周身立马放松下来,调侃道,“聊够了?”

他的手虚弱地覆着心口,轻笑一声,“不如你来试试。”

“哦?”

说罢林无霜便要上手,被对面的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挥开了。

“尊上——”

林无霜似乎有些无辜,“很痛——”

徐右吾别开目光,看着毁蛇不断攀升,最后化作吞天巨蟒,墨黑的鳞片吸取天光,周边能见度不过几尺,血红的双眼好似燃烧的火焰,有着惊心动魄的魔力。

冷冽的风卷着稀薄的空气,周围的人群第一次见毁蛇真身,不由得屏气凝声。

毁蛇飞鲸游弋间,整个天地为之色变,视觉上带来的威压远超灵力压制,最是让对手不攻自破。

近距离感受着这人磅礴的魔气,太阿似乎有所感应,微微发着颤呼之欲出,徐右吾有点摸不着底,提醒道,“尊上,毁蛇乃千年魔物……”

“待好。”

林无霜捏了一个天字诀,飞至半空,消失在视野之中。

毁蛇眼中火焰升腾,长尾一卷,地面如纱布一般被掀翻至空中,所谓毁天灭地的神力,也不过如此。

周围魔气缭绕,好像铺起一片黑幕,众人目力难以看清,只能听到铿锵的金石之声一下下撕扯着耳膜,迸溅的火花显示着激烈的战况。

战况不清,围观群众实在无所事事,对面的金休逸眼睛微眨,忽然一个神识便接入了他的耳中。

“徐公子,你是无辜之人,怎么会跟邪魔扯上关系?”

徐右吾目光微动,醉晚千山和东南郎氏是故交,现在看来关系却不似传闻中那般牢靠。

他也使了个眼色,“金公子,郎氏给了你多少钱?”

“除妖之事乃我辈责任,何须金钱为诱。”

话音刚断,在对面怀疑的目光中,金休逸咳了一声,小声道,“三千两吧,像今天这样,碰上了邪魔还得加钱。”

“我出四千。”

金休逸眉头一拧,“我是看在上次的恩情上才特意提醒你的,你怎么恩将仇报还砸人招牌!”

徐右吾神色不变,平静的加价,“一万。”

“你想要什么?”

金休逸拧起的眉头放平了,“我是不可能背叛少城主的。”

“为何?”

“我和她有婚约在身——”

徐右吾想起郎氏对他的态度,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郎公子尚且如此,想必传闻中的少城主对这个痴情种也不稀罕,便提醒道。

“你知道吗,身为雇佣仙人,做这一行的,最忌讳便是喜欢上自己的雇主。”

对面神色颇为怪异,沉默不语,“冒犯——你和那位仙君什么关系?”

对面骤然发问,徐右吾琢磨片刻,随口道,“就这样,还能怎样?”

传闻敛芳宗处处留情,换过的仙侣比旁人吃的盐还多,如今招惹了这样一个神秘人物,若是恩爱一生,也算是一段佳话。

只是此时见他的态度如此随意,恐最后情感两散,反目成仇,金休逸提醒道,“你身后之人实力高深,更需格外慎重。”

徐右吾不解,郎氏的护城灵兽与花妖勾结,想必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算不上名门正派,倒是辜负了金公子的一片赤诚,也提醒道。

“这位郎公子上来便逮着人不放,郎氏也似乎并不讲理。”

“那是你没有见过少城主,她也有温柔的一面——”

“你见过?”

“我还没机会见……”

徐右吾好似凯旋而归,陈词总结一般,“我知道了——”

两人争端一顿,各自从中品味到一丝诡秘的气息,不约而同住了嘴。

徐右吾:恋爱脑。

金休逸:浪荡子。

另一边,林无霜与毁蛇似乎也分出了胜负,巨大的毁蛇长鸣一声,便骤然倒地,周围滔天的魔气似乎缓缓消散,黑雾尽头,颀长的身影遗世独立。

围观群众一声未发,漫长的沉默中,众人脸色由震惊蜕变成凝重。

千百年来,飞鲸作为华亭城的守城灵兽,即使魔君亲临城下,也得忌惮几分,故而郎氏历代子弟虽资质不高,亦被推为东南之主。

如今看来,仙门格局又将大变,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道身影,开始好奇这位横空出世神秘仙君的身份,如此实力,不可能寂寂无名。

然而轻纱拦住了众人探究的目光,于是与之一同的徐右吾变成了突破口。

趁此机会,徐右吾澄清起来,“失礼,花妖之事确有隐情,还请郎公子宽宥,听在下解释。”

毁蛇他们也揍了,好话也被他们说尽了,郎铭冷着脸僵在原地,毁蛇既然追到此处,两人身份必定有疑。

他依旧不为所动,强行催动咒语,毁蛇长鸣一声,在地面上匍匐而起,将三人牢牢困在中间。

“扣下他们。”

自知那位白衣仙君并未常人,周边人纷纷劝解道,“郎公子——不如等少城主过来听听他们的解释。”

金休逸也上前一步,眉目暗含隐忧,“少城主已在路上,更何况两位仙君擒拿花妖有功,不可下此杀手。”

周围乱成一团,郎铭的身形一晃,牵着周边所有的目光。

“郎公子——”

与此同时,飞鲸也乖顺地低伏下地,血红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仿若睡着了。

千年毁蛇重新陷入沉眠,周围无形的威压瞬间消失了,众人也不由自主地长舒一口气。

金休逸率先向前,拱手道,“两位可愿随我们走一趟,少——”

忽然旁边传来一声,“少城主——”

众人目光瞬间被拉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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