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修放学的铃声响起,原先安静的教室又躁动了起来,提前收拾好了书包的学生飞跃般跳出教室的大门,其余人也陆续开始整理桌面。
舒歆拎起了挂在座椅后背的黑色书包,把水杯塞到了双肩包的侧边,站起身来与方敏敏一起走出了教室。
夜色渐浓,校园里昏黄色的路灯指引着三两成群的学生向校园的大门走去,舒歆双肩背着包,双手搭在肩带上,木讷地看着看着水泥地板。
一路直行到校园的尽头,方敏敏抬手要向舒歆告别,舒歆停在原地,有些窘迫地朝方敏敏发问:“那个,方敏敏我想问你个事,你知道我家住哪吗?”
方敏敏:“哈?”
“就是随便问问,你不知道也没关系。”舒歆抿了抿唇。
方敏敏思索了一番,随后拍了拍舒歆的肩膀:“玉湖小区三单元402,你不会拿这来考验咱俩的友谊吧,我记的很清楚,我小舅也住这个小区。”
“谢了,拜拜明天见。”舒歆朝方敏敏摆了摆手,出了校门向西走去。
其实舒歆也不知道这个方向是否正确,只是朝这个方向走五百米左右,会有一个公交车站台。
也许是夜色的渲染会让人更加情绪低落,舒歆站在十字路口前,看着周围一座座灯火通明的住宅,心底竟多了一丝落寞。
书包里“叮咚”的声音不断响起,舒歆从书包的小格里掏出一部手机,是一部相对这个年代来说也已经有点过时的款式。
手机的屏幕不断亮起,提示着一条又一条的新消息,舒歆不知道手机的密码,开启了静音后又把手机塞进了口袋。
过了十字路口便是一座名为“实验中学站”的公交车站,舒歆停了下来坐到公交车站的等候椅上。
燥热的夏风吹动着繁茂的玉兰树,几个学生在等候区里激烈着讨论着数学题。
一辆“73路”公交驶过载走了这一批人,一切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到这世上仿佛只有舒歆一人般。
重生回到八年前的这一天过得像梦境一般不真实,除了不真实外,还有无限的迷茫和孤独。
她不知道该与谁分享这一刻自身命运的古怪转变。
前世里她六亲缘浅,更没什么朋友,唯一一个对她好,让她所爱的人,也在后来将她置于死地。
舒歆垂着脑袋,手指随意绞弄着校服外套的拉链,泪珠蓄满了眼眶,豆大的泪水不由自主的掉落在地上。
“你是在找这个吗?”一道清冽的声线穿过舒歆的耳膜,舒歆抬头,只见一个衣着同样带有“西盛市实验中学”校徽的男生站到了她的面前。
少年身形修长,轮廓分明,高挺的鼻梁之上是一双冷峻如冰的黑眸。
这样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怎么好像,在哪见过呢。
“是你的吗?”少年再次出声,朝着舒歆递过一部带着棕色小熊手机壳的手机。
舒歆对上少年的视线,掏了掏兜,发现方才明明放进口袋的手机还真是不见了。
也许是口袋太浅,滑了出去。
舒歆朝着少年道了声谢,又接过手机,老老实实放进了双肩包里。
“是因为手机丢了在哭?”司时序递出一张纸巾,舒歆自然接过擦了擦泪,抿唇笑了笑,撒着谎道:“是啊,这部手机还挺贵的,我还以为丢了呢,谢谢你啊…司时序。”
舒歆想起了少年的名字,这是她高中时代的班级第一。
“不客气。”司时序话里没什么情绪,应了一声便朝着路的另一端走去,那头停了一辆保时捷,大概是专程在等江时序的私家车。
毕竟印象里,司时序好像是个富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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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歆坐着公交摇摇晃晃到“肖都雅”家时已经快要接近十点半。
“玉湖小区”是一座拥有20年房龄的老小区,入眼即是斑驳的墙皮和生锈的防盗窗。
舒歆走在并不宽敞的水泥路上,借着微弱的灯光找到了对应的单元楼,径直踩着贴满各种小广告的楼梯向上走,停到了402的门口。
一层两户的楼道很安静,舒歆从包里翻出一枚银色的钥匙,想把钥匙伸进锁眼,却又有些犹豫。
有一种私闯民宅的冒昧感。
万般纠结之下舒歆还是敲了敲房门,轻声道:“我,回来了。”
门内传来一阵拖拽椅子的声音,随后一声“嘎吱”,房门被推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孩睡眼惺忪,迷迷糊糊道:“姐,你没带钥匙吗。”
“嗯。”舒歆背过手藏起手中的钥匙,拖下鞋子后换上了鞋架上一双浅粉色的拖鞋,朝着屋内走去。
“肖都雅”的家并不大,六十平左右的两房一厅。
越过玄关便是一张餐桌,上面摆了一个被贴满公主贴纸的笔筒和几本课本,舒歆回来之前小女孩应该在温习功课。
“爸妈应该快要收摊回来了,我先去洗澡了。”肖都宜打了个哈欠,踩着拖鞋进房间拿起了睡衣。
肖家只有两房一厅,两姐妹共享侧卧,内部是上下铺的格局,房间虽小,但温馨十足。
床头满是两姐妹的玩偶,下铺的床边还有一张学习桌,墙面上贴了一副简单的蜡笔画,应该是出自肖都宜之手,画面是肖家四口幸福的牵着手。
多么幸福的一家,却被一个不合时宜的家伙掺合了进来,舒歆不禁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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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家父母回来时肖都宜早已呼呼大睡,舒歆也只在这对父母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查看两姐妹是否睡着时简单打了个照面。
时间已是凌晨,漆黑的房间里,肖都宜睡在上铺轻轻打着鼾,舒歆睡在下铺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昨天还满身伤痕和污渍睡在山中无人知晓的破别墅里,明明昨天还是所有人口中的“疯子。”
只是死了一回,竟然得到了温暖的被子,干净的身体,舒适的空调,和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家,舒歆被这一切幸福的快要昏倒过去。
舒歆扯了扯被子裹紧自己的身体,想让温暖离自己再近一点,想让这一切在烟消云散之前能够再多享受几分。
一夜无梦,舒歆是被六点钟的闹钟吵醒,醒来时肖都宜还在说着梦话。
舒歆打开房门,对面主卧的肖家父母的房门也敞开着,里头空无一人,也许是出去买菜了。
舒歆简单洗漱了一番,利索换上校服背上书包走出了校门,顺手在小区门口的移动摊位买了个手抓饼加一瓶牛奶。
早晨踏进教室,也许是早到的原因教室里只零星坐着几个同学在吃早餐。
舒歆经过讲台,一道高挑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舒歆的书包无意撞掉了对方手中的文件夹。
舒歆下意识转身蹲下帮忙捡起,无意与对方的手指相碰,抬眼望去,眼前人的模样惊了舒歆一跳。
天生棕发的少女扎着高高的马尾,额前是打理得当的八字刘海,白皙又小巧的鹅蛋脸上是精致的五官,一双本是娇媚的狐狸眼里却带着三分清纯。
“舒歆?”舒歆十分拗口地喊出这个名字,眼前这个漂亮的家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17岁的她本人。
“嗯?”女孩偏了偏头,应了一声。
虽然昨天已在方敏敏的口中听到过“舒歆”这个名字,也猜到重生后的这个世界里会有一个名为“舒歆”的角色。
但就这样见到了活生生的年轻版本的自己,还是让舒歆紧张到吞了口唾沫。
舒歆把文件夹拾起交给了17岁的自己,随后以飘动的姿态挪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像丢了魂一般。
“到底为什么,会有两个我呢。”舒歆趴在课桌上,从桌兜里掏出了一本线圈本,试图写下重生后这一切不合理事件产生的逻辑,却发现无从下笔。
目前这种情况,能请教谁呢。
谁又会信她在25岁的某一天里,前一秒在被人毒害,后一秒竟然回了17岁,并且灵魂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同时这个时空又存在着她原本的躯壳。
说出去怕不是会被人当成神经病。
舒歆在纸上画了一堆点点,头脑风暴到快要爆炸,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既然现在她成为了“肖都雅”。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时空里大众所熟知的“舒歆”,实则是“肖都雅”的灵魂呢。
舒歆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伸了个懒腰决定去验证自己的猜测,却发现周越川的小弟林奇,正双手插兜背着书包,站在课桌边上直直盯着她看。
“喂,肖都雅。”寸头戴眼镜,皮肤黝黑的清瘦少年全方位扫射了一圈舒歆,开口道: “我很好奇,你昨天做的事情,是为什么。”
林奇推了推自己的镜框,锋利的视线仿佛要将舒歆的灵魂看透。
还未等舒歆回应,林奇又自说自话了起来:“你一个人发神经也就算了,关键是周哥也没有计较,这里面一定有猫腻,还是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猫腻。”
林奇坐到了舒歆前桌的位置,透过高高垒起的课本与舒歆对视,冷声道: “所以说你跟周哥,也就是周越川,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谈了,还是谈过?”
“啊?”舒歆面对着林奇突如其来的质问,目光不自觉地躲闪,空气静默了半秒,迟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应该是我猜错了,毕竟你这样的长相,呵呵。”林奇拖着尾调,留下一个不屑的表情,抖了抖书包,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越川身边的人原来也都这么讨人厌吗?上一辈子怎么完全都感受不到,舒歆按了按太阳穴,看着林奇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道:“说别人之前自己也记得带镜子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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