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你。”
那道人影转过身来,将幼童讶异与一闪而过的惊喜统统纳入眼底。
池逸抿了抿嘴,眼前的人身着古服,虽束马尾,可头上的两撮红蓝毛实在惹眼,他想答应,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无法发声。
瞧着幼童的慌张,那人轻笑一声,他将垂来身前的发丝甩到后头,俯身弯腰捡起地上的纸飞机,一步一步朝池逸走来。
他为何会在这?又为何穿着如此怪异?
池逸还未来得及深思,却见程琮与自己的距离愈来愈近。程琮的嘴边还噙着笑,奇也怪也,这厮平常笑得假惺惺,可偏偏这时的笑多了几分宠溺。
池逸没来由烧得慌,他低下头决意回避程琮的视线。忽地头顶传来绒绒触感,他一怔,抬头,程琮好笑般揉搓着他的脑袋。
池逸只觉又羞又恼,刚要开口,手上却被人塞了个什么东西,池逸咽下未尽的话语,程琮将那纸飞机塞到了他手中。
池逸抬眼,恰迎上程琮朝他歪头一个wink,随即手上发力,将池逸推了出去:“快回去罢!”
回去?去哪?这不是他的老宅么?
可下一刻,待他神色恢复清明时,他不在老宅,更不在那棺材中了。
他被放在了一个轿子里。
池逸蹙眉,他低头,却见怀中还有一架纸飞机。
方才竟不是梦么?
池逸讷讷道:“系统,电我一下。”
系统依言照做,随即便听得池逸微微倒吸了口冷气,池逸叹了口气:“好像也不是梦。”
“宿主,咱们好像有点危险。”系统温馨提示道。
池逸回过神来,方才打量起周遭的环境:轿子里外皆蒙红布,他背靠软垫,面前悬一铜镜,镜中照出他的容貌。
池逸凑上前望,却更为惊诧,那铜镜中照出的人身着大红嫁衣,面覆脂粉,口涂唇脂,头戴花树钿钗冠,衬得人华丽富贵。
池逸心中纳闷,他分明是短发,如何有那么多头发戴珠翠,他不信邪似的往背后摸了摸,可霎时瞳孔骤缩,他竟成了长发的样式,这里果然古怪!
外头唢呐震天响,池逸掀开轿帘,外头雾气阖闾,前后四个纸人戴着瓜皮帽抬轿,剩下的纸人开路的开路,抬嫁妆的抬嫁妆,等等,自己哪来的嫁妆?
池逸还没惊愕完,又瞥见轿外的纸人提了盏灯笼,白灯笼在夜色中摇曳,衬出纸人脸上两团红粉,纸人似有所觉,僵硬地扭过头来,正正对上池逸全无所觉的脸。
池逸火速将轿帘放下,闭了闭眼稳定心神,这才开口问道:“系统,瞧瞧外面是什么情况,这些东西要把我送去哪?”
系统应下,没一会儿,又道:“宿主,这荒郊野岭的,但隐约瞧见前面有个骑马的人,应当是接亲的新郎。”
池逸闻言,方想掀帘,想起那瘆人的纸人,手堪堪缩回,兀自托着下巴分析:“李拥雪把我们弄到棺材里,棺材却又带我们回到了老宅,你刚才也看到了程琮吧?说不定,一切都是幻象,程琮也是捏造出来的幻象。”
系统若有所思:“好像也是,那会不会现在也是幻象?”
池逸点头:“我觉得有可能,先按兵不动,看看那要娶亲的新郎是人是鬼!”
他眼神晦暗,用力一拔,从那满头珠翠中拔了个簪子捏在手心,若有何不测,拿个簪子总也得拼个鱼死网破。
纸人的唢呐吹了一路,行到一处府邸,却是停了下来。
池逸坐在轿中,纸人将轿子轻手轻脚落了地,他猜想,应该是到了地方。
他听见了脚步声,脚步声离轿子愈来愈近,他忙将纸飞机塞进袖里,从一侧抓起盖头盖上去。
不多时,一只手探开车帘,朝池逸摊开。
因着盖头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池逸只能隐约窥见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竟不是纸人?池逸心想。
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手递过去,由着他牵过自己下了轿。那人的触感竟也是人的肌理,毫无纸人的冰冷,甚至还有着掌心的温度……
池逸思索,又想起系统说的喻家,他愈发觉着眼下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和喻家脱不开关系!
池逸方站稳,又听得身旁的人低笑一声,他眨眨眼,竟觉得声音耳熟,可心中的忐忑压过了一丝疑虑。池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担心那“新郎”会不会察觉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那人一只手牵着池逸,另一只手却不安分,探过来,池逸想往后躲,又生生忍住。那手也未多加动作,只是替池逸理了理盖头,想揉揉他的脑袋,可手刚触上来,旋即收了回去。
池逸一头雾水,还是礼貌道:“多谢。”
系统想说些什么,但到底还是闭了嘴。
忽听得吱呀声响,宅子的大门打开了里头的热闹,像寻常的婚礼宾客们交头接耳,一道尖锐的声音自门后传来:“吉时已到,新娘子新郎官进门拜堂罢!”
那人小心翼翼牵着池逸登上楼梯,跨进宅里。池逸因着视线受阻,他垂眸,只见地上的红绸似血般鲜艳,延伸到盖头外的天地,他看不见,便只能依着牵他的人走。
也因着看不见,于是周遭的议论便纷纷入了耳。有的说,这新娘好福气,嫁了个俊俏的公子,也有的说,沾了那位的福,才能来这一场婚礼。
池逸侧耳听着,却未听到什么有效的信息。那位是哪位?李拥雪又去哪了,这个新郎究竟是什么来头?
许是新郎官的来头实在过大,他们穿过这长长的红绸,每行至一处,那处的纸人声便戛然而止。
池逸觉得古怪,尚在思量,便觉身边人站定。
要拜堂了。
池逸垂眼,可旁边那位还没有松手的意思。池逸轻咳一声,从那人手中挣脱出来,那人一愣,终究未说话,只由着池逸抽开手。
这堂里坐的站的都是纸人,太师椅上放了两个空名牌位,分明喜庆的红色,却在暗色中染上几分诡谲。
若池逸此时掀开盖头,便能发觉堂中的纸人皆蒙了眼,民间常说,这些东西蒙了眼,便会乱了心窍,叫他们分不清虚虚实实。
司仪纸人歪着头瞧向面前的新郎官,它总觉着新郎官不顺眼,可它被蒙了眼,到底还是分辨不出那究竟是不是货真价实的新郎官。
“一拜天地!”纸人扯着嗓子眼道。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池逸脚尖转了方向,和那“新郎”正对面,他微微躬身,心里盘算着何时出手合适。
“行结发礼!”
池逸皱眉,这结婚怎得那么多事儿。不多时,纸人递上了剪刀与锦囊,池逸默默叹气,拿起那金剪刀,剪去一缕垂下的发丝,将那缕墨发放入锦囊。
纸人又递上了另一枚锦囊,便是他那位新郎的。
池逸一咬牙,还是接过锦囊塞到袖中。他未瞧见的是,对面拿着那锦囊怔了半晌,方才如梦初醒似的,勾了勾唇角,将锦囊揣进了怀里。
“送入洞房!”
池逸只听见小孩子的欢声笑声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便被推嚷着送去新婚的卧房中。
待那孩子般的声音从卧房褪去,周围仿佛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池逸一把将盖头掀开来,仔细打量起房间的布局,正对着大红绸缎装点上横梁,床上撒着花生红枣之类,寓意着早生贵子,他的目光移到桌上,桌上放了两杯酒,酒杯外侧系了红线,这房中的布置与古时的洞房别无二致。
池逸是打定了主意鱼死网破,从方才起,他便默默记下这宅子的路线,也好方便待会儿跑路。他起身走到窗子旁,窗子被人从外钉死,光靠常力无法破坏,看来只能从门口跑。
他的视线落在那窗边的一个盒子上,盒子由檀木制成,凑近时还能闻见丝丝缕缕的香气,池逸拿起盒子仔细端详了一阵,只依稀瞧见盒上画了三个牵着手的小人,其中一个小人的脸已被涂黑,剩下两个小人虽在笑,可表情惊恐。
“咔哒。”盒子的锁竟是自动打开来。
盒子里头是本小册子。
池逸思索再三,还是拿起册子。翻开来,是个连环画样的东西。
画的是盒面的三个小人,画者的画工实在拙劣,池逸看得费劲,只能从三个小人的特征中辨认:一个火柴人总爱笑,一个火柴人瞎了只眼,而另一个火柴人是哭脸。中间大曰是三个火柴人的故事,池逸径直翻到了后面,手指微微发颤。
爱笑的火柴人成了爱笑的纸人,瞎了眼的火柴人没了头,唯独没有哭脸的火柴人。
池逸还想往后翻,可耳朵一动,他听见来人的脚步声,便飞快将册子塞回去,自个儿回到床上盖上盖头。
随着门扉轻启,池逸能察觉到那人离自己愈来愈近。池逸沉下了心,攥着簪子的手心出了薄汗,无论是人是鬼……
那人行至他的身前,弯下腰便要将盖头掀开,不料池逸暴起,掀开盖头举着那金簪便要刺下去!眼看离那人的脖颈只差分毫,却又被他攥住了手腕,池逸咬牙,使了全力要刺,猛听得程琮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
“池逸,你这是打算恩将仇报,谋杀亲夫?”
新郎官是谁呢,好难猜啊[狗头]是吧程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洞房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