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

临近午夜，天空依旧亮得刺眼。无数雪花在空中飘飘悠悠，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坠落，又聚到一起，在各处开满了银白色的小花。

初云伸手接了一片，感受它手心里迅速融化开，缓缓眨了眨眼。

……其实这雪也不是很凉。

初云看着周围纯粹的白，安安静静的等人。时间久了，觉得有点无聊，伸手从旁边的花坛边上抓了一把雪捏起来。

或许抓的有些多了，指关节不一会儿就被冻的通红，但她毫无察觉似的，只是一下一下的捏着，直到那雪白变得透明，从指缝中穿过，落回到地面。

身后传来脚踩在雪上的咯吱声，初云轻轻甩了甩手，回过头，看到初雅兰拎着大包小包向这走来，便走上台阶，伸手拉开单元门。

初雅兰抱怨了两句这无常的天气，快步向进楼道，正要进门，一个女生却率先从里面窜出来，丢下句“谢谢”，眨眼间就跑远了。

“这女孩子怎么冒冒失失的，而且这么晚了还出来，真是不像话。”初雅兰皱皱眉，又回头对初云说:“你可不能像她那样。”

初云点头应下，目光不自觉的望向不远处蹦蹦跳跳的身影，莫名开始担心对方这样会不会摔倒。

正想着，那人就“吧唧”一下摔进了雪里。

初云将目光移开，莫名有种罪恶感。

或许是她太久没动作，楼道里传来初雅兰疑惑的声音:“快进来啊，外面不冷吗？”

初云嘴上应着，又不自觉的看了回去，直到那个身影重新站起来，才转身走进楼道。

电梯刚好在一楼，两人一前一后进门，初云快速伸手按下“14”，正准备把手插进兜里，初雅兰还是眼尖的看到了:“你手怎么这么红？”

“可能是刚刚在外面站太久了。”

初雅兰半信半疑:“你刚刚是不是玩雪了？”

“没有。”

初雅兰还想问，电梯却“叮”的一声打断了她的话。

初云走出电梯，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进屋，初雅兰就把刚才电梯里的对话抛在脑后，忍不住交代:“妈妈就不跟你住一起了，你自己要自觉，认真学习，成绩不要掉下去了。手环戴好别摘，每个房间我都安了能收音的摄像头，出了什么事我很快就能发现……”

初云听着初雅兰的长篇大论，有一搭没一搭的收拾东西，时不时回应两句，似乎在认真听着，但心思已经飘到了窗外。

近一年在医院的苦闷日子使得窗外飘零的雪分外引人注意，初云分心思考着什么时候下去走一走，顺手倒了两杯水放在餐桌上。

刚好讲渴了的初雅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询问道:“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初云回神，随意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我跟你们班主任说过你的情况了，你专心学习就行。”初雅兰看了眼手表，起身往门外走:“我要说的就这么多。很晚了，你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好的。妈妈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初雅兰离开，初云回忆了一下收拾过的东西，确认无误后进了房间，刚遮上摄像头准备换衣服，它就开口说话了:“遮上干什么，妈妈不能看吗？”

初云停下脱衣服的手，默默取下刚盖上去的外套。

顶着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洗了个澡，初云一边吹头发一边看向窗外。雪似乎更大了，目光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为何，刚还觉得很美的景色此刻又觉单调又无趣。

如果能多些色彩的话——

正想着，初云拉窗帘的手一顿，看向苍白中正动来动去的黄点，醒目耀眼。

她来了兴致，在窗边停驻，饶有兴致的看向楼下，突然想起刚才的那个女生穿的就是黄色羽绒服。

初云有种想下去看看她在做什么的冲动。

但无奈，身旁的摄像头出声催促她去睡觉，初云只好拉上窗帘，关了灯，默默躺下。

虽然只看了几眼，但那一抹黄色竟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初云调整好姿势，闭上了眼。本以为今晚换了个地方要适应好久才能睡着，但不知怎么的，困意来的格外迅速，迷迷糊糊的就入了梦。

房间角落的摄像头闪着红光，若有所思的回忆刚才的所见。

——

醉清梦眨掉落在睫毛上的雪，后退几步，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杰作——两个贴在一起的小雪人。

她掏出手机，找各种角度拍照，可几十张照片都没有她想要的那种感觉。

又挣扎了半晌，醉清梦最终还是放弃了，并准备用高超的调滤镜技术来拯救一下这乱七八糟的光影和构图。

好不容易在一年的尾巴遇到了场大雪，醉清梦着实有些留恋。原本准备多玩一会，但想到明天还要上学，而作业还一字未动，她只得遗憾的往回走去。

远远的便看见刚才那个差点被她撞到的女人走出单元门，醉清梦撇撇嘴，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很不好，她很不喜欢。

刚才她手里拿的东西不见了，应该是给别人送的吧。

还好不是住在这，不然她就真的要准备回学校住宿了。

看着那女人走远，醉清梦拍拍身上的雪，走进了楼道，熟练的拐进楼梯间，正好看到一坨黑团子正蜷缩在角落。

醉清梦过去抱起它，嘲笑它怕冷还非要跟着下来。

“喵！”

“还敢挠我？嗯？”醉清梦握住它的爪子，“不是你在窗边一直扒拉的吗？”

猫猫不吭声了。

一人一猫安安静静的上楼，醉清梦本以为猫猫是玩累了才不愿意动，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开锁，门开的那一瞬间猫猫就迫不及待的从她怀里跳下来，钻进窝里悄悄呆着了。

醉清梦反手关上门，好气又好笑:“过来，还没给你擦爪子呢。”

猫窝安安静静。

醉清梦晃了晃旁边装冻干的盒子。

“喵——”

猫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奔而来，快出了残影。

醉清梦:呵。

抓住这只贪吃的小猫，又在它气急败坏的叫声中仔细的擦了擦它的爪子，醉清梦这才安心的走进屋子换衣服，任由猫猫在身后扒着冻干盒不停地喵喵叫。

把刚在雪里滚过的衣服在阳台挂好，换上睡衣的醉清梦心情愉悦的坐到学习桌前，哼着小曲儿翻开了数学作业——

然后迅速合上，连带着物理作业一起扔到一旁。

房门口昂首挺胸的猫猫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犹犹豫豫的还是走过去跳到醉清梦的腿上。

醉清梦一边撸猫一边写着语文作业，思路之流畅使她刚刚被数学作业扰乱的好心情又回来了。

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写完了其他科的作业，又进浴室洗了个澡，醉清梦这才嫌恶地翻开数学作业开始写……哦不对，是抄。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险些抹去窗外其他景物的存在。屋内，醉清梦将最后一笔落下，抬头看了眼表，已经将近三点了。

“这么晚了啊……”

她打了个哈欠，疲惫的将自己摔进床里，很快就沉沉睡去了。

但高中牲的睡眠时间总是短暂的，等到被五点的闹钟惊醒的时候，迷迷瞪瞪的醉清梦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如此短暂的睡眠时间根本休息不好，此时此刻她很想穿越到昨天给跑出去玩的自己一巴掌。

醉清梦抬头看了眼窗外，依旧大雪纷飞。

她又抱着一丝希望点开了班级群，很好，很安静，即使在这种走一步滑三下的天气里依然没有放假通知，依旧如同往日那样安静的令人窒息。

醉清梦点开置顶的群聊，开始吐槽：死人一中地球爆炸也不愿意放假是吧。

愿世界爆炸：请假未遂，已老实，求学校放过。

已不抱希望，在吃早饭。

本想找个请假搭子的醉清梦彻底绝望。

狠狠把手机轻轻摔进床里，醉清梦终于还是拖着疲惫的脚步去洗漱。

路过的猫猫像是感受到了卫生间内正外溢的怨气，移动速度都慢了下来，谨慎的思考下一步的落脚点。

洗脸时又骂了两句后醉清梦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绕过正在墙边装死的猫猫，给它添了粮和水，又应付了早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拎着书包打开门去上学。

然后正巧碰见了同样刚打开门的新邻居。

醉清梦挑了挑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嗯，早上五点半，鸡还没起呢。

又瞄了眼新邻居，嗯，虽然没穿校服，但是这种要死不活的感觉很高中牲。

于是乎醉清梦伸出手晃了晃：“好巧，你也是一中的学生？刚搬到这？”

新邻居按下电梯，犹豫着嗯了一声。

醉清梦终于找到了可以吐槽的人，开始疯狂输出：“这么大雪还不放假，真不知道一中校长怎么想的，这一路上不摔个三五次根本就到不了学校……”

醉清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对方却没什么反应。明显感受到对方不想说话，醉清梦也不想强求，出了电梯就安安静静的跟在她后面走，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醉清梦低着头认真的走着，心中默默祈祷不要摔跤，又因为过于专注脚下而没注意前面，在对方突然停下的时候一头撞了上去。

新邻居踉跄了两步才站住，回过头：“抱歉。”

醉清梦揉着脑袋控诉：“你干嘛突然停下！”

新邻居双唇开开合合，最后憋出来几个字：“我不认路。”

醉清梦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转学过来吧？你之前没记路？这里离学校很近的唉。”

新邻居沉默了半晌，开口道：“昨天记了，又忘了。”

醉清梦乐着走到她前面：“好吧好吧，那你跟我走。”

“………谢谢。”

“嗨呀，没事啦，刚好我们以后上学能搭个伴了。以前就我一个人走，真的很没意思，感觉快要憋死了，攒了一天的事没人可以分享，每次只能回家对着猫猫说。但就算猫猫能听懂我的话也没办法开口跟我聊天，所以还是很无聊。有你的话以后我至少有个能分享的人了，真好。”

“对了……”

醉清梦还想再说，余光瞥见新邻居皱起的眉。她瘪了瘪嘴，不再说话，开始安安静静的带路。

对方见身旁没了动静，疑惑的转过头：“怎么不说了？”

然后她就看到醉清梦一脸委屈的盯着她：“你是不是嫌我吵啊……”

新邻居莫名其妙：“没有。”

醉清梦想起刚才所见，小心翼翼问道：“那你刚刚皱着眉……”

新邻居眉头放松下来：“抱歉，不是故意的，没有讨厌你的意思。”

醉清梦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一直也没问你叫什么，我叫醉清梦，你呢？”

“初云。”

小剧场·认路

前一天晚上，初雅兰开着车带初云认路：“你看，出了校门左拐，过马路后再左拐，然后右拐就到小区了。”

初云点点头：“记住了。”

然而第二天上学路上，初云站在红绿灯旁逐渐僵硬。

“……昨天怎么拐的来着？怎么人行道红绿灯跟汽车道的不一样……”

对此，初云的前同学江夏夜表示，她们俩刚一起玩的时候，她怎么也想不到考试成绩次次直逼满分的学霸竟然不分东南西北！甚至有时候左右也分不清！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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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