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跟着谁走？”从小巷拐出来之后，柳夜就一直是负责带路的那个。

“跟着就知道了。”

眼镜男出了门之后的路线乱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两个人在跟着对方拐了七八个弯之后，停在了渡口。

这里是B-118星的渡口，人流量大，人口流动密集，两个人就是在这里跟丢的目标。

“其实也不算跟丢。” 柳夜的食指垫在地图上红点的方向，开口，“就在这里，他应该搭乘了一辆飞船。”

“我怎么感觉……”奚云看着地图上的布局，有点眼熟，犹豫着开口，“这个布局不太像正常的乘客能进去的地方。”

“你说什么？”柳夜猛然抬头，看到奚云的表情之后缓和一下神情，鼓励道，“直说就行。”

“跟我来吧。”奚云没有解释，轻车熟路地穿进一条小路。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奚云自顾自地开口，没有搭理身边的柳夜，“应该会是货仓。”

运输货物的飞船上盖着一层厚重的布，还有人穿插着在巡逻。

这对奚云而言并不是难事。

在两名巡逻人员交接班的那一瞬间跳进飞船，这件事情，奚云得心应手。

处于能者垫后的考虑，柳夜率先进入飞船，奚云断后。

这本来是逃票前的正常检查，如果奚云没有多看那一眼的话……

奚云最后环顾四周，看到了货架之下，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是周萍！

为什么是周萍？

奚云木木地站在原地，脑子是一片混沌。

由于周萍头上的两根触须，所以她出门都会做一个完备的伪装，还会带上特质的眼镜来遮盖复眼，不存在认错的可能性。

为什么周萍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

奚云想不顾一切地冲到周萍面前，站在她的面前，询问这一切，询问她所知道的一切，询问她想知道的一切。

但是她没有。

是染上了空间污染的黄昏，照射在地面上也并不完全是橘色的昏黄，还有一半是被污染的黑影。

周萍站着的位置正好位于污染和半污染之间，奚云看着她往污染的方向走去。

她回头了！

奚云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一向看不清那双复眼里面藏着的情绪。她甚至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向自己。

应该是对视吧，只是两个人彼此看不清对方的眼神。

裤脚被人拽了一下，是柳夜的提醒。

奚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进入飞船的，凭借本能，凭借四肢麻木的动作，从头至尾，她没再说一句话。

“你……”柳夜看着奚云茫然的背影，想开口说些什么。

最终只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奚云在发呆，柳夜的脑子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次任务的要求是深入敌营探寻情报，按理来讲是不应该离开B-118号星球的。

只是当柳夜看到那一个红点，看到化成一个点的奚云之时，脑子里万千细胞都在叫嚣，登上飞船的念头胜过了一切。

现在回过神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还是错。

优秀的指挥官是不能久久地停在过去的，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这艘飞船的目的地是洛星。”柳夜选择单刀直入和奚云开启这个话题。

“嗯。”

“这应该算是一个很有历史的星球，你想要听听吗？”

“嗯。”

叹了一口气，柳夜开口：“我就知道你没在听，不过告诉你也行。

这个星球是隐星带中的一颗很不起眼的星球，在十年前确实如此。

“十多年前，帝制被质疑，联合军队和皇室开启了战争。

最初只有A区和B区，还有帝星军队，两边打得算是有来有回，场面陷入了焦灼。

更何况当时中央星拥有整个联盟最强大的军事力量和续航，两个区就算联合进行抗争，也很难打过有着深厚底蕴的皇室。

事情的转折来自C区，一个新兴的势力。安冬上将从B区脱离，建立C区，还不知道从哪里莫名其妙拉来了援兵，彻底逆转了战局。

指挥系的任何一个学生都逃不开这场战役的沙盘分析和推演报告，这场转折点的战役，叫洛星战役。”

柳夜自顾自地说完，看着一知半解的奚云，不由得想笑：“你应该读点历史了。”

明明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还算愉快的闲聊很快结束，根据眼镜男的定位，两个人顺利地降落在洛星。

洛星是一个很美丽的星球，由于离联盟中心较远，所以没有收到许多太空垃圾的污染，深蓝色的天空，在甚至还能看到苍穹之上，蓝紫色的夜幕，与闪烁的群星。

星球上的建筑物都是崭新的，应该是战后重建的成果，相比于A区B区这些主城区繁华与腐烂的并存，这里更像是世外桃源。

“奚云。”奚云的肩膀被柳夜抓住，后者看起来若无其事，如果奚云没感受到肩膀的压力的话。

“地图上的红点，不见了。”柳夜盯着地图。

从进入这个星球开始，地图上的红点就彻底抹去了身影。这是曹军给的地图第二次失灵，也是在地图完善之后的第一次失灵。

跟丢了……

“我的问题。”柳夜扶额，看起来有些懊恼，“我应该提前做好这种预案的，还是太匆忙了。”

自己还是太义气用事了，这不是军校联合演练，大不了就是失败回休息室休息，这是任务！军队的任务！安冬上将亲自安排的任务！

柳夜闭眼，脑中在飞速复盘一天的片段，从最开始被打劫，到砍下黄毛的手，到眼镜男的出现和回答。

脑子里最后浮现的，是眼镜男的那个歪歪扭扭的军礼。

再次睁眼时，柳夜的脑子里少了几分慌张，捏着奚云的肩膀也慢慢松开。

“如果眼镜男真的在这个星球，我们走的路就没有问题。”柳夜的声音多了几分笃定。

她可以确认，自己在B-118上所做的一举一动，没有一处能暴露她的军方身份。

在这种情况下能判断出她身份的眼镜男，绝对不是一个平凡的混混，或者说，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

“去这个星球的控制室。”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地了解这个星球，那一定是控制室里面的控制中枢。

图书馆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时间不够的话。

敲定了目标的柳夜没有动摇，带着奚云就往行政楼的方向狂奔。

…………

一般而言，这种控制性质的大楼都会是一个城市最高的建筑，柳夜原先也是这么想的。

直到她带着奚云站在市中心的雕像面前。

白色的雕像，依旧是仿古蓝星的材质，雕像刻画的是皇室的第一代——王。

没有名字，第一任王的名字早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当年战功赫赫的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一尊呆板的雕像，人们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知晓他的人也随着他落入了历史之中，化为尘埃。

当人们再次提起王这个字时，会想到在“夜航船”上带领万民在星际中穿梭的那个帝王，会想到十多年前那个在王座上嚣张跋扈的背影（当然，这个人的下场也并不是太好。），亦会想起十年前反叛军破入皇宫时那抹萧瑟的背影。

王，这个字承载了太多，太多，是一个家族的崛起，繁荣，也是一个家族的落魄，消亡。

不过柳夜的感概也只是一瞬，比起伤春悲秋，更重要的是——这座雕像，为什么会在这里？

以及，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控制这个星球的运转？

“这个雕像的创造者一定是很爱他的创作。”奚云的历史一般，也看不懂着一座雕像背后的历史渊源。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在这种时候听听奚云的意见，偶尔能给人一些灵感。

“emmmm……就是感觉，感觉雕像的眼神，看起来很有故事。”

处于对王的尊重，在皇室存在的时候，没有人会直视王的眼睛，这个传统在皇室被推翻之后也是如此，民众的习惯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柳夜虽然不是星际时代的原住民，也保留了这个习惯，只看王的背影，不看王的眼睛。

柳夜仰头，看向雕像的眼睛，王的目光是向下的，佩剑高举过头顶，眼睛却向下俯视万民，这是王的慈悲。

污染的石料正好位于王的眼睛和胸膛，使得他的眼睛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之感，至于胸膛的那一抹黑色，则更像是创作者的有意为之，不过柳夜并不理解对方的用意。

一阵风吹过，吹起柳夜脸颊处垂下来的碎发，循着风的源头看去……

是奚云！

这阵风并非自然的馈赠，而是少女双脚蹬地时带起的无端之风。

柳夜站在原地，看着奚云的方向呆楞了一秒钟，随后朝着少女的背影狂奔。

…………

奚云原先是不打算动的，这个星球上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未知，看了一眼在一旁思考的柳夜，奚云没有选择打扰对方，而是百无聊赖地望着四周的人群。

看到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奚云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大概这是当地的传统服饰？

只是为什么斗篷一直有意无意地往自己的身上看？

奚云疑惑地拍了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盯着对方。

等等，这个跑步的姿势……

这个从军校联合演练之后就一直失踪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来不及思考，甚至来不及告诉一旁的柳夜，奚云两腿蹬地，肌肉的力量在瞬间爆发，冲向了那个带斗篷的人！

对方转身就想跑，一个后勤系哪里比得过自由生长的单兵系？奚云很快揪住了对方命运的后颈。

“好久不见，徐明溪。”在徐明溪的耳边，传来了这样一道凉飕飕的声音。

奚云：像猫一样抓住你的后颈~

因为很熟悉小队内的彼此所以对对方的跑步姿势了如指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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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再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