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外面的人匆匆走了进来,见状关鹊鸣颇有些自得道:“来得正好,看来你们能听出来我很着急……”

来人是那个给埼玉开门的年轻女子,她着急地打断了关鹊鸣的话:“禀告城主,城墙之外,云州军队已经下宣战书了。”

关鹊鸣面色一僵,周身气息蓦地冷沉下来,他低声对埼玉说:“我先去城门口看一下情况,你直接留在府里,想干什么直接跟管事说,”随后又转头对年轻女子说,“周印,你留下来照看公子。”

在他离开之后,周印向埼玉行了个礼,问道:“公子,堀玉小姐已经在我们收拾好的院子里休息了,你要去看看吗?”

“先不去,”埼玉有些担忧地看向关鹊鸣离开的方向,“舅父是怎么了?”

“城外有大军进犯,城主去主持了。”周印平静地说。

埼玉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主持什么?”

“战争。”周印简短地重复了一遍。

“战、战争?”埼玉瞠目结舌。

原谅他前十几年都是作为世家公子成长,关于战争都是从书上听说来的,从未像现在这般,忽地就近在眼前了。

他磕磕巴巴地问:“缘何发起战争?是哪边的大军?多少万人?”

周印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噗嗤”一笑,“公子且宽心,这种事在云州已是稀松平常,城主会很快处理妥当的。”

“啊?”埼玉愣愣地反问。

他实在无法宽心,这可是战争,怎么,怎么能不放在心上呢!

瞧他眉头郁结,周印细细向他道来关家成为云州城主的前因后果。

听了会儿,埼玉有些恍然,“原来舅父已经有完善的应对战争的举措了么。”

“正是如此,”周印点头,“譬如说开战之前城门只许进不许出,召集城外的百姓都进城躲避一阵子,诸如此类的措施都是为了在正式交战时减少对百姓的伤害。”

说着,她又向埼玉笑了一下,“公子可以猜猜这些手段是谁想出来的。”

“舅父?”埼玉试探着问。

周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外祖父?”

周印仍是摇头。

埼玉看着她满含笑意的脸,一个猜测浮上心头,他有些不可置信,“难不成是,我母亲?”

周印脸上的笑意愈发扩大,她轻轻颔首。

埼玉嘴唇颤抖两下,眼眶已然泛酸了。

他好久没这么听人说起母亲之前的事迹了,自从母亲离世之后。

好像世界上只有他和王婆,才会记得那个攘外安内杀伐果断的女子。

可是在这里,过去的一切都那么鲜活,从未被忘记。

母亲半生在关家,半生在玉家,在关家她是被家族抚养长大的小姐,而在玉家却是支撑家业的家主,可是这个供给她长大的地方时时刻刻念着她的一切,不论是好是坏,而她供给的为之遮风避雨的家族,在她死后就急于清除掉她一切的痕迹。

埼玉吸了吸鼻子,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因为玉家而憋屈,这次之后,他会彻底将那个家族抛诸脑后,一个不在意母亲的家族,也不值得他去在意。

周印默然看着他的情绪波动,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给他留足够的空间消化自己的遭遇。

他们只要站在他的身后就好。

冷慕白在城门旁边随意寻了个客栈,等待城门大开。

她刚走进去,就见那客栈大堂不像寻常模样。

四处摆着的不是桌椅,而是床铺。

床铺旁边都坐着躺着人,一眼看过去,显然是以家庭为单位分布的。

也有的估摸着邻里关系好,几家人挨在一块。

冷慕白心下意外,面上无甚异状,她走到柜台前,问掌柜有无客房。

掌柜的笑道:“自然是有的,不知姑娘想要住什么规格的?”

冷慕白道:“普通的就好。”

随后她看着大堂里那些百姓,想问点什么,可是思虑半晌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最后她沉下肩膀,决定还是偷偷探听好了。

掌柜的做了多年生意,早就练成了个人精,他看出了冷慕白的疑虑,主动搭话道:“姑娘可是第一次来深州?”

冷慕白肃着脸点了点头,脸色倒是有几分唬人,可是点头的动作莫名透着乖巧。

掌柜心底发笑,脸上更是满面亲切:“不怪姑娘不知道,这得是深州的熟人才晓得的。”

深州的熟人?冷慕白咂摸着这个说法。

真有意思,竟然把人和一座城说得很熟络似的。

只听那掌柜继续道:“我们深州是出了名的照顾百姓,只要宽敞些的客栈、商铺,甚至官府、城主府,全都在交战的时候用作避难所,接收城外的百姓了。”

冷慕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是掌柜的却像是误会了什么一般,眼中带着鼓励,“这些事情在深州算得上是稀松平常,姑娘不必挂怀,牵绊心绪。”

冷慕白:?谁?谁挂怀?

掌柜的安抚道:“城中商铺营业一如既往,姑娘何不寻些鲜亮些的衣服首饰穿戴,也能让自己的心情更松快些。”

说罢,他似是觉得自己干涉太过,找补道:“哎哟,年纪大了,喜欢看些鲜亮的有生气的,打扮得扎眼,再策马游街,那可真是意气风发呀……”

这么说着,外面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笃笃的马蹄声。

清脆,利落,有力。

“驾——”一声低喝传到人们耳中,嗓音是压也压不住的清越。

一时间所有人都循声望去,只见那客栈门口的大街上,一匹马奔驰而过,马背上趴伏着一道极鲜亮的身影。

热烈至极的明红色。

她打马游街,高高束起的青丝飘摇在脑后,几个片刻,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鲜亮,有生气,扎眼,策马游街。

意气风发。

全都对上了。

冷慕白默不作声给了旁边掌柜的一个眼神。

掌柜的早已怔愣在原地,显然他也没料到自己出口即成真。

冷慕白想着,既然掌柜的愿望已经实现,那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了。

她刚抬步,掌柜的就已缓过了神,叫住她,“就是这种!”他目光炯炯,“姑娘姿仪甚佳,要是披上一件鲜艳的袍子,驾上一匹俊健的快马,穿街而过,瞩目程度定然不弱于此人!”

冷慕白怪异极了,已经好久没有人评价她的外貌仪态或者别的什么了,一是看过她的人大多都成了死人,二是她平时也很注意隐蔽自身存在,少有人能直视她,更别说看清之后再评判一二。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让她去比美?

如果没理解错的话,是这个意思吧?

她不理解,自己这番寡淡的外貌,哪里适合出风头了。

可在掌柜的眼里,面前这位姑娘,艳色逼人。

狭长而眉骨深邃的眼睛,上面压着一对深青细长眉,眸光通常凛冽锋锐,已经足够摄人心魄,鼻梁挺直,嘴唇虽然削薄却颜色艳红,亦是十足的动人貌。

这样一张脸,不说见之难忘已是谦逊,如何能说是寡淡!

只是这个时代的审美通常是远山眉、秋水眸、樱桃嘴,许是从这些取向上看来,她才有可能是一副“寡淡”面孔吧。

只是满头白发减淡许多她容貌过盛的锐意,而一身黑衣又压下不少身上料峭的气息。

普通人就算为她容色所惊也会因其隐蔽的才能而忽略她,只是掌柜这里为何目光灼灼并想要极力促成她展露风华,只能解释为一位鲜亮意气爱好者的执着。

冷慕白甩头好久才终于摆脱掌柜的纠缠,累极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坐下,盯着城外的战况。

钟离秋骑着马从街上穿行而过,直奔中心的城主府。

先前埼玉刚进城门时古怪的面色也就有了来由。

原来这关家不照常理行事,在城中有四个宅邸,东南西北各有一处,最近的交战地点在哪个方位就住在哪座宅邸。

城主府在城中心,但已经不算是城主一家用来住的地方,而像是官府,里头住着幕僚或是官员,处理深州政务,而四方的关府除作关家私宅之外,也是战时商讨之所。

“吁——”到了城主府,钟离秋勒紧缰绳,马儿渐渐停了下来。

她翻身下马,城主府两边看门的护卫让开位置,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一路上遇见的人看见她,口中唤着“钟离君”并躬身行礼。

钟离秋恭谨地一一还礼告辞,畅行无阻来到机要书房。

大门轻易打开,她顺利进去,拿到这次的行军布阵图,随后又出了城主府。

好可笑。她骑上马,走之前瞥了眼城主府内的景象。那些人还满脸善意地对她挥手,嘱托她不要太过操心打仗事宜,好好休息呢。

殊不知,他们的城,很快就要破了。

她收回目光,驾起马,扬长而去。

这个城,从城主到百姓,都一样蠢得可笑。

钟离可是云州的大姓,半年前,她连姓和名都不改,堂而皇之地来到深州谋求官职,城主还有那一群没用的幕僚竟也半点不起疑,她胡诌了几句自己向来乐于助人,路见不平就拔刀相助,最是同情辛苦劳作的百姓,他们就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留她下来做幕僚。

怪不得外面都说深州的都是一群菩萨心肠,任何人只要披上个羊皮都能混进去。

果不其然。

很快,她就凭借自己一手好棋艺,在一群幕僚当中混得风生水起,直至今日,已经当上了幕僚之首。

幕僚之首有什么权力呢,有可以随意出入机要书房布防图、随意出城的权力。

不会让任何人起疑心。

钟离秋来到城门,城门守卫一边给她开门,一边谈笑道:“钟离君真是忙得脚不沾地,刚刚入城,现在又要出城了。”

钟离秋颔首,“出去确认一下布防。”

守卫笑笑,“我们城池的安宁有钟离君很大的功劳啊。”

说罢,打开城门。

钟离秋看着城外已经隐隐显露出的云州军营轮廓,嘴角微翘,轻声道:“我们能走到这一天,每个人都有功劳。”

说罢,驾马离去。

红衣猎猎,青丝招摇。

你们这江湖怎么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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