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琢的疑惑并未持续太久,因为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更多混乱的声音。
叶司和谭奇在帐外不远处打了起来,不时有肢体相击的闷响传来,伴随着金属交击的刺耳声响,显得愈发激烈了。
谭奇的修为和经验都远不及七杀军出身的叶司,然而叶司眼下明显气力不济,又怕伤到人,打得束手束脚。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赶来,速度最快的是玄鸟阁的殷贯和许雨帆,他们如风一般出现在战场附近,但只是围着两人游走,并未加入战局。
让秦琢不解的是,家主秦瑞的气息竟也在飞快接近,他的出现让秦琢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不安。
“快!保护昆玉师叔!”谭奇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声音中透露着急切,“师叔你别出来!”
后一句话转而低沉,显然是对秦琢说的。
闻言,秦琢已经迈出去的脚步一顿,立刻退了回来。
不对劲。
谭奇参与了常羊山一役,他分明是认识叶司的,就算没有认出那张很容易认的脸,但叶司都自报家门了,谭奇没道理还这么紧张啊。
秦琢的眼神顿时凝重了起来。
除非……
“阿琢,你留在这里,我帮你出去看看。”周负背对着秦琢,神色冷峻得仿佛冻住了一般,说话时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温和。
秦琢稍作沉吟,随即点头应允:“好,你小心。”
虽然他知道在场的所有人联手恐怕也未必能对周负构成真正的威胁,但依然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周负走出帐篷,他步伐沉稳,眼神锐利如刀,各方态度无不表明了现在的情况也许比表面上复杂得多。
谭奇看到一个陌生人从阁主的帐篷内出来,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但他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攻势依旧犀利,每一剑都毫不留情地刺向要害。
各方面都稳压谭奇一头的叶司也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却始终不愿还手,只是不断地用匕首格挡或是闪躲。
周负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身影一错,犹如鬼魅一般径直插入两人的战局!
谭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一黑,一个颀长的人影挡在自己面前,一手背在身后,掌心朝后并做剑指,稳稳地夹住了他的剑尖。
谭奇诧异地抬头,只能看见那人金环束发的后脑勺。
是个高手!
但谭奇本身也只有炼精化气中期的修为,对于这位神秘高手的真实境界,他无法窥测分毫。
周负忽然松开了谭奇的剑,任由他抽身退开数丈,冷淡地垂眼望向眼前形容狼狈的叶司,那双深邃如古井的双眸掀不起半点波澜。
叶司气喘吁吁,同样惊疑不定地看着此人,心跳如鼓,手中的汗水让握着匕首的手有些颤抖。
“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来找昆玉阁主……”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小心翼翼地重复自己的诉求。
话音未落,他突然感到一股强大的威压从天而降,如同巨石压心,让他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呼吸也为之一滞。
叶司的脸色本就苍白,此刻更加面如金纸,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周负见状连忙收敛了自己的灵压,他只是出来看看情况,再顺便把这个冲着阿琢而来的人制服,避免局势进一步恶化。
“放屁!哪有大半夜鬼鬼祟祟找人的!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谭奇大怒,同时目光四处游移,看向四周围过来的人,并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了秦家主。
然后他飞快地跑到秦瑞身边,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一手指着叶司:“秦世伯,你看他!”
“我……我不是……”
叶司头晕目眩,耳边嗡鸣阵阵,根本听不清周围的人说了些什么。
他视线逐渐模糊,身体疲惫到了极点,身心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叶司试图稳住自己的呼吸,但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用尽全身的力量。
在场的众人里,有不少都是参与过常羊山之战的,也认识这位在阵法上天赋卓绝的年轻校尉,此时看清了他的长相,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那是……叶校尉?”
“他好像是七杀军的吧?长定公主的人?”
“怎么回事,叶操德为什么要闯进我们的地盘啊?”
“我不知道啊,这是什么情况!”
“咦?对面那个人又是谁,看着很面生啊……”
喧嚣与混乱之中,周负气定神闲,身形如同一座山岳般稳定,气息深不可测,仿佛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都无法撼动他的内心分毫。
晕眩感散去了一些,叶司挣扎着抬起头来,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找到秦琢!
见叶司忽然动作,似是濒死前的挣扎,近处的许雨帆一个激灵便要拔剑。
可他的剑才出鞘不到三寸,就有一只手抵住了他的剑柄,许雨帆定睛一看,那个从阁主帐中出来的陌生人,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他身侧。
周负的手掌轻轻按在了剑柄上,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野兽,缓缓将剑身推回了剑鞘里。
“……你!”许雨帆大惊失色。
这位神秘高手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周负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先问清楚了,再动手也不迟。”
“家、家姐说……说叶校尉……肯定,会、会对阁……主不、利!”许雨帆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但他天生口吃,说起话来怪没气势的。
“泽田!”秦瑞开口制止了许雨帆。
许雨帆一瞬间愣住,随后默默低头,退到了殷贯的身边。
秦瑞目光如鹰隼一般,先是瞥了气愤的谭奇一眼,然后才转向周负,神色间流露出了一丝询问。
周负顺势让出几步,示意这事让秦瑞来处理。
“多谢周公子仗义出手,请先回去歇息吧。”秦瑞特意抬高嗓门,以便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但在靠近周负时,他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嘴唇一动飞速说道,“回去陪着昆玉,不要让他出来。”
在此之后,他才昂首阔步行至叶司面前。
秦瑞的气势沉稳而充满压迫感,他的目光紧紧咬着叶司,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叶司下意识地后撤了半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尴尬一笑。
他完全没有料到,秦家会对他的出现有如此激烈的反应,甚至连家主都亲自到场了。
在这个距离秦琢所在之地已然不远的地方,叶司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气运似乎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安抚,不再像之前那样肆虐,侵蚀他的身体和魂魄,这让他好受了许多。
思及此,他不禁在心里大骂武帝不靠谱。
气运是谁都能染指的东西吗?他就不该听那老不死的,现在可好,捅出了大篓子了吧?
“秦家主。”叶司思来想去,眼睛一闭就率先出声道,“我是来找昆玉阁主的,事态紧急,还请放我过去。”
秦瑞目光如炬,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如山,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失望。
“深夜擅闯营地,还打伤我秦家子弟。”秦瑞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暗含一种无形的压力,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只一眼便能将叶司冻结在原地,“叶校尉,你以为你还能离开吗?”
胡说八道!
叶司在心里连带着秦瑞一起骂上了。
天可怜见,他根本就不敢还手,要是动起真格来,那个叫谭奇的小护卫早就死了八百遍了!
至于打伤一说更是笑话!谭奇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连皮都没擦破吧?
秦瑞亦是怒火冲烧,前半夜昆玉为他带来了系统的秘密,得知了系统与天魔的关系后他一直心神不宁。
本想等天亮后,再找昆玉问一问具体情况,谁知后半夜叶司居然胆大包天地闯到营地里来了!
“莫非叶校尉以为,这是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秦瑞皮笑肉不行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老实交代你的来意,或许还能减轻你的罪行。”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寒深渊中缓缓涌出,让人不寒而栗。
秦瑞不认为叶司背后的指示者是长定公主——东方介是一个精明而谨慎的人,绝不会做出如此冒失的举动。
如果这是叶司自作主张,那么他坚持不懈地想见到秦琢,其目的就很成问题了,再加上许云烟的“感觉”,秦瑞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意念一动,顺手点开了系统界面,发现这疑似曾属于天魔的系统,对叶司的评价依然是“危险,请尽快远离”。
“我是因为……”叶司一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他决定说一点真话,但不全说。
盗取人族气运一事可是重罪,如果他承认是自己故意为之,那他必将会面临严厉的惩处。
但如果他说是自己在操纵人道玄阵时不小心沾上的,那就成了无心之失。
“等一下!”
忽然一声有力的喝止强势插入,打断了叶司的话,如同春风消融寒冰,阳光破开乌云,剑拔弩张的气氛随之消散于无形。
而出声之人,竟是那一直待在帐篷内、未曾露面的秦琢。
耳闻熟悉的音色,叶司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情绪激动到了极点,几乎要泪流满面:“昆玉阁主!”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到了秦琢所在的帐篷上,帐篷的出入门被厚重的帘子遮挡,使得外界无法窥视帐内的情况。
帐内摇曳的烛光将帐中人的轮廓投射在门帘上,形成了一道剪影,显得神秘而庄严。
“家主,我知道叶校尉深夜寻我是为了何事,我也会将此事告知长定公主,还请家主小惩大诫,暂且饶了他这次吧。”
秦琢的语气依旧温风润水,但透露出的强硬态度却不容忽视。
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坚持,秦瑞眉头微微一挑,他看着那道身影,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阁……主?”熟悉秦琢的许雨帆也迷茫地呼唤道,他们阁主不是一向家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许雨帆知道他们阁主对很多事都看得透彻,但他也明白,秦琢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都是听从家主的安排,这次举动实在是让他感到意外。
“家主,叶校尉之事涉及常羊山的那一战,我必须亲自处理。”秦琢平淡的声音从帐中传出,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
“既然如此,那就按昆玉的意思办吧。”秦瑞不着痕迹地瞥了叶司一眼,“不过润风说过,绝不能让叶操德与你见面,你知道她的本事,也该明白其中的利害。”
秦琢道:“家主的担忧我已知晓,家主放心,我自有分寸。”
秦瑞点了点头,令旁人退下,独留周负和叶司在原地,而他自己意味深长地望了周负一眼之后,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叶校尉可是受了那人族气运之苦?”秦琢端坐帐中,嗓音如月色一般清幽。
叶司猛地一抬头,满脸惊愕:“你知道?”
“猜的。”秦琢平静地说,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失望和责备,“我不知道这种方法是谁教你的,但我知道当初的叶司淳朴踏实,最是不屑这些旁门左道。”
叶司感到一阵内心的刺痛,不禁低下了头,面露羞愧之色。
“我……”
秦琢没有让他说下去:“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武帝,一款很坑的老爷爷。
武帝就是在骗叶司窃取气运啦,真正需要气运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叶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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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九州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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