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路，甜品店“言”。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许瑾言胳膊肘撑着收银台，熄灭手机屏幕漫不经心看着他：“想先听哪个？”

“你这是让我选是先给个糖打一巴掌还是打一巴掌给个糖啊”江繁抬起头，“我选前者”

“好消息就是祝茶绪公司破产了”许瑾言语气毫无波澜：“许家停止合作，他们资金完全崩溃”

他顿了顿又道：“那天她纠缠我们，也被人拍到了”

江繁略微皱眉：“那其他人呢？除了祝茶绪以外的人应该没有坏心眼……”

不等他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不，你太小看他们了，那些人私下一直想尽办法要买通许家高管，怂恿他来偷文件，还好留了个心眼”

听清后顿时心中仅存的那点儿不忍全都烟消云散，他跳过话题：“那坏消息呢？”

“……”许瑾言抿唇盯着他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开口道：“祝茶绪身边一直有个同伙，也一直都是男朋友”

“叫林南瑜”

江繁一愣：“高中那个林南瑜？”

“嗯”

就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并未表现出什么震惊之色，只是神色有些怔愣，像是在脑海中搜寻有关于这人的记忆。

“这也能算是坏消息？”江繁几步走过去拉下他的衣领，性感带有棱角的脖颈瞬间全都裸露在空气之中，喉结处还带有一星半点的浅色草莓印，显得格外暧昧不清，此时江繁毫不畏惧的用食指附在其上轻轻摩挲着。

“你不说我都对他没什么印象了”他低声说：“其实这人本身也不怎么好，直男为了自己女朋友硬生生连续装了几年的gay，只能说他有毅力”

现如今一想到当初林南瑜处处不着痕迹的靠近他他就不自觉的想蹙眉。

“不生气吗？”许瑾言就那么看着他闹腾，在他身子倾斜之时伸手不轻不重扶了下他的腰，“那时候还搞了场闹那么大动静的表白，骗你感情”

“什么鬼”江繁皱眉说：“我那时候就一种想法：太特么尴尬了，他有病吧，我鱼死了”

“你、鱼、死、了？”许瑾言看向他：“哪条？”

江繁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无、语、死、了，哥哥，你快要跟不上我的节奏喽”

许瑾言啧了声，两根手指抵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推：“把程余叫来看店，带你去个地方”说罢忽然想到了什么，“想换衣服吗？懒得换就走”

衣服是肯定要换的，他现在穿的还是店里的工服，于是很迅速跑了进去，不到十分钟就跑了出来：“GO！”

“圆圆”

听到自己名字，圆圆顿了一秒才缓缓转过身来，眼皮无力的耷拉着，神情似乎比昨日又衰老了几分。

江繁看的心一揪，拿着牵引绳朝它招了招手：“走！出去玩！”

圆圆耳朵直直立起，哈着气走过去，步伐早已不再存有当初刚被买回家时的活泼好动，取而代之的是懒惰与多病。

-

“呜——”圆圆忽的仰头长长呜咽一声，像是在为什么而悲伤痛苦。

许瑾言抬头扫了眼眼前的店牌：枫叶宠物店

两人一狗接连往进走的时候他低头笑了笑，“呜什么？还记得啊，你的出生地”笑着笑着忽然眼眶有些发热，便只好迅速偏过头。

时间过得是挺快的，有些生命已经有些扛不住岁月的打压。

“今年吧”白大褂兽医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那只狗头，声音低低的，像是害怕叫圆圆听到似的：“今年冬天之前，幸运的话还能看场雪”

“它跟其他狗有点不一样，寿命也太短了，本来是可以活十几年的，这种有可能是脆弱时期情绪波动过大造成的”

兽医听着许瑾言讲起之前的事时神情略显震惊：“也不知道是哪一窝小崽子，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见证出生和老年啊”

“圆圆啊”兽医弯着腰对它说：“那么喜欢雪啊，祝你还能看很多很多场雪哦”

“站着别动，等我”许瑾言侧头在他耳畔轻声说了一句，随即便跟着兽医去了□□。

这家宠物店老板会记录下当年每一个一中孩子买下的狗狗，但据老板说，能回来查看的根本没几个，那些中有的是主人不记得了，有的狗要不就是死了要不就是走丢了要不就是在世界某个角落中苟且偷生。

看着兽医输入日期和名字后网页页面显示出“正在加载”的标识，他无意识的皱起眉，像是在等待某个时空相连的间隙。

“出来了”兽医说着起身走开，独留下他一人。

白色页面上是一串字：圆圆，数个今日之后，期许一切当事人都在场，包括你。

字下面是一段录音，一点开，天真幼稚略带尖锐的狗叫声瞬间于寂静空间中扩散开来——那是当初的小圆圆留下的一小段录音。

掀帘出去的时候看到江繁正听话站在原地无聊的用脚转圈，听到声响抬头看过来：“干嘛去了？”

许瑾言笑了笑：“那儿不是有椅子吗？怎么不坐？”

“你说叫我别动的”江繁看着他：“我能动了吗？”

“能了”许瑾言牵起他，默不作声往门外走，并未提起那段录音和文字，圆圆吐着舌头跟在后面，临走前还冲兽医叫了一声。

-

这一年过的无比之快，一天仿佛已经不再是24个小时，而是2.4个小时，凛冽的寒风混杂着冬的味道于空气中呼啸不绝——那是属于风的、悲哀的哭泣声。

彼时已将临十二月，天气预报显示第二天有大雪，与此消息同时到来的还有兽医拍来的报告单：

“想让你们明天来找报告单来着，但看这情况，估计是熬不过今晚了”

“这会儿还能走能玩儿能哼哼，穿厚实点带它出去转转转移注意力”

“它即将开始经历即使是人也不能承受的痛苦与折磨”

江繁沉默着帮圆圆套衣服，全程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双真挚无辜的眼神。

“走吧，再裹就成球了”许瑾言若有似无般拍拍他的背，动作像是在替他拂掉背上的什么，这个动作在苑城老人嘴里的解释是：拍掉压力和悲伤。

鞋子踩在厚厚的雪地中发出一阵一阵的嘎吱声，江繁盯着前面缓慢行走着的圆圆，忽然开口问：“它会去哪？”

许瑾言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低着头没说话，也看不清神情，几秒后从兜里掏出一个会叫的黑色小球，这是圆圆最喜欢的一个玩具，他叫道：“圆圆？”

圆圆笨拙的转头看向他，在看清他手中的东西后耳朵骤然立起，有些兴奋的低低叫了声。

许瑾言把球扔到不远处，圆圆摇着尾巴走过去，伏下头时略显吃力，但最终还是听话的捡了回来。

来回三个来回后，他把球扔的更远了一些，黑色小球在空中快速划出一道弧度，匿身于黑暗之中。

圆圆抬头眼神在两人直接徘徊了好几次，最后收回舌头，默默走过去。

两人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的那道身影重新从黑暗中现身，都不由有些担忧，心中像是悬着沉石，久久不见落地。

江繁拉着他往那堆矮树之间走，脚步有些急促，没几步就忽的顿住。

“怎……”许瑾言一语未闭也紧跟着愣住。

面前的一大片白色雪地中有一处大面积的凹陷，凹陷之中躺着的正是许久不回的圆圆，嘴边还扔着那个黑色小球，孤苦伶仃。

“圆圆？”江繁蹲下身试探性的叫它，却久久不见回应，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有些慌了神，轻手轻脚碰了碰它的头，圆圆还是丝毫没有动静。

细碎的雪花还在不断的飘落，落到衣服上、发丝上、还有狗毛上，泪滴不断砸在那具尚存有温度的躯体上，尽管呼唤声不绝于耳，地上的圆圆却再无生息。

许瑾言站的笔直，看起来淡漠无情，眼泪却也非常诚实的落下来，经常有人说他就是座冰雕塑，现如今冰雕塑的鲜红心脏也在不断跳动。

他握在兜里的拳头几乎要捏穿自己的掌心，很久后才哑着嗓子开口：“刚刚说那些有些不吉利，我现在回答你，世界另一头”

它会去哪？

世界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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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圆”江繁下意识冲客厅喊了一声，喊完后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靠着椅子轻轻阖上眼。

原来已经五天了，他想。

许瑾言闻声走进来，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只是轻声问道：“饿了吗？”

“没有”江繁转动旋转椅，向他伸出双手，像是在索求拥抱。

许瑾言俯下身轻轻揽住他的腰，在那只炙热的耳垂上落下一吻：“宝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事”

江繁闭上眼，但是他不想要新的，他只想旧的常伴身边，仅此而已。

“今天不做饭了”他低声说：“舅舅叫我带你去他家吃个饭”

“现在？”许瑾言僵了僵，‘手足无措’这个词在他身上展现出时显得有些不自然：“我要干什么？怎么办？”

“凉拌西红柿炒鸡蛋”

“呃呵……”江繁没忍住干笑两声，指着餐桌上的那盘菜：“这是凉拌……凉拌西红柿炒鸡蛋啊？”

时彦侧过头皱眉咳嗽几声，又重新转回头十分自豪的重重点头，语气得意洋洋的：“别光顾着说，吃啊，这道菜可是出于我手的！”

许瑾言轻轻挑了挑眉，未表现出多大神情，只是默不作声侧过脸，喉结轻颤。

“笑你妹”江繁隐蔽的斜眼瞥他，皱着的鼻子像自觉凶狠的野兽幼崽，浓厚的黑眼圈很显眼，有种久经劳累终于放松下来的病人即视感。

“叮”微信提示音连响两声，江繁低头去看——“小鲸鱼”。

小鲸鱼：吃快点

小鲸鱼：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他抬头看向旁边，你有病吧坐在旁边还发消息？

像是察觉到了视线，许瑾言侧头精准的与他对上视线，而后又很不解的挑了挑眉问：“怎么了？”

“……没怎么”

碍于桌上还有舅舅，他只能暂且作罢，几秒后仍是耐不住好奇心的江繁悄悄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用气音问：“要去哪儿啊？”

“秘密”许瑾言笑了笑，暧昧不清的气氛还未维持几秒就被打破——舅舅站起身笑着把一整瓶开了盖的啤酒移过去，“来，许瑾言，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舅舅……”江繁皱了皱眉，伸手想阻挠，还没触碰到酒瓶就被人拦住。

许瑾言垂眸浅笑着没说什么，只是一手握着江繁的手搭在桌上，一手拿着酒瓶仰头一饮而尽，几滴漏出的酒液顺着勾勒清晰的下颚线、洁白的脖颈、性感勾人的喉结滑落，活像是只帅气又凶狠的狼王。

整瓶下肚，他才眼神准确又略带正经的与对面的人对视：“能值得被您考验，是我许瑾言的荣幸”

“哦~”时彦双臂环胸站在旁边看热闹，毫不吝啬的调侃：“就冲你这劲儿，我看好你！”不知是不是他太嚣张了，前一秒还在开玩笑的人下一秒就被突如其来滴落的鼻血染红了衣裳。

舅舅蹙起眉起身去查看：“怎么了最近这是？每次回家了你不是在流鼻血就是在流鼻血的路上，明天带你去次医院吧”

“没”时彦后退一步，“不用，我去过了，就是血小板太低了，没什么大问题”说罢他摆摆手就往楼上走：“行了行了，热闹看完了我就上去了，你们聊”

两人帮忙收拾妥当后齐齐呼了口气，眼看着许瑾言坐下又想开一瓶，江繁赶忙拉住他冲舅舅笑了笑：“舅舅我们有点事就先走了啊，他这头犟驴，不拦着点儿能喝到明天”

舅舅笑着摇摇头：“我还就喜欢他这股子犟劲儿，挺好的、挺好的，现在都走到平原了，也没雾了，就别再走散了，好好过吧”

走远了许瑾言才俯身在他耳垂上亲昵的亲了亲，亲着亲着像是不满意，又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江繁只觉得那只耳朵像壶烧开了的开水，迅速升温，直至红透。

他听到许瑾言说：“听到没，这辈子别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犟驴我只凭着这四只蹄子就能搜遍全世界”

那道声音逐渐变得凶狠邪恶：“来、找、到、你”

许犟驴：“笑什么笑我有对象你有对象吗？”

感谢喜欢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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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世界另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