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宁打了个寒噤,预感自己顶不住了。
她看了看众星捧月的齐铭志,还有两眼发亮,如鱼得水的韩启贤,她在与不在,好像已经没那么重要。
她把余继翔拖过来,大声嘱咐说:“翔翔,你要把他们两个都好好地送回去。”
韩启贤听见,走过来,指了指齐铭志,对郑彦宁说:“你放心,我负责送他到家。”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崔景豫,低声说:“郑彦宁,你自便。”
郑彦宁抓起托特包,晕晕乎乎走出包厢,身后传来齐铭志的声音:“郑彦宁,千万早点回家。”
崔景豫把身后的包厢门轻轻关上,穿上沈煜晓送过来的黑色皮风衣,微笑着看向郑彦宁,说:“刚才见到我就一直笑嘻嘻的,现在这是怎么了。”
“喝多了,不胜酒力,该回家睡觉了,”郑彦宁一手扶着墙,小心翼翼的走向楼梯。
崔景豫轻叹一声,上前握住她的手臂,让她贴近自己,说:“慢点,我扶着你下楼。”
极致温柔,又格外亲昵,想抵挡真难啊。
郑彦宁幽怨的看了他一眼,抱怨说:“永湖太小了。”
“所以,你看见我不高兴,”崔景豫低语,有如呢喃,缠绵缱绻之意,直接可以让人沉溺。
郑彦宁轻轻推开崔景豫,踉踉跄跄走出菜馆的大门,冷风一吹,忍不住又打了个寒噤,胃里一阵翻腾。
她看着门口停着的劳斯莱斯幻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好车,弄脏了多不好。”
她抬起头四下张望,辨认了一下方向,抬腿就走。
崔景豫从车上拿下一条男式的羊绒大围巾,跟上去,轻轻给她披上,说:“小心着凉。”
“我家不远,走两步就到了,”郑彦宁尽量保持清醒,客客气气的说:“你也喝了不少,早点坐车回去休息。”
“郑彦宁,我当然要送你回家。”
郑彦宁停住脚步,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人,酒劲上来,不管不顾的说:“你为什么总是要在我的眼前出现。崔景豫,你长得很好看,这是一个公认的客观事实,你不需要一再向我证明。”
“郑彦宁,你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崔景豫微微一笑,在春夜的月华中,美好得如同幻梦。
郑彦宁甩了甩头,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明月,又低头看了看路边永湖里的月影,目光最后回到崔景豫脸上,抿唇一笑。
“酒后真言不好听,你真要听?”
“郑彦宁,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崔景豫,你就是那天上月,光华四射,映照万里,但是太遥远,仰望苍穹很美好,也很忧伤。”
郑彦宁又往永湖中的月影指了指,接着说:“水中月影,如梦如幻,看上去触手可及,但是,真的伸出手,一下,只要一下,就会彻底破碎,了无痕迹。”
她伸出手在两人之间虚划一下,说:“你与我之间,有壁,无法逾越。我这个人又闷又无趣、庸俗、现实,我自己都嫌弃。”
崔景豫眼波中月华流淌,郑彦宁用力转过头,不看他。
“你说了这么多,是在夸奖我?”
“夸奖你的人,可以从永湖排到巴黎,不多我郑彦宁一个。”
“在我这里,你的夸奖很重要。”
郑彦宁一边走一边摇头,说:“甜言蜜语对我没有用,我是要嫁入季家的人,坚贞而恪守传统,是我最好的嫁妆。”
“也是唯一的嫁妆。”
郑彦宁蓦然止步,一脸冷峻的说:“崔景豫,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没那么熟,我一点也不喜欢你议论我的私生活。”
崔景豫凝视着郑彦宁,说:“我也是酒后吐真言。郑彦宁,你心里也有数吧。”
郑彦宁愤怒,却无力反驳,她眼眶一热,强行忍住眼泪,调转头直视前方,大步流星往碧水小区的方向走去。
春夜的风,乍暖还寒,郑彦宁今晚没吃什么菜,又喝了混酒,风一吹,就有些不胜酒力。
走着走着,她猛然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路边的栏杆,眺望着夜色中的永湖,努力克制住胃里的翻腾。
崔景豫默默递过一杯温热的柠檬水,说:“我的司机刚才去买的,加了蜂蜜,喝下去会舒服一点。”
郑彦宁很想置之不理,但是胃里翻江倒海一般,似乎下一分钟就会沿着喉咙涌上来。
当街呕吐真的会社死!她不要!
郑彦宁抓过柠檬水,咬着吸管,贪婪的吮吸了两口,感觉自己慢慢缓了过来。
崔景豫为她裹紧羊绒围巾,在她耳畔轻声说:“人类在五十年前就已经成功登月,月亮并不是遥不可及。”
郑彦宁缓过神来,心想还是当机立断为好,说:“崔景豫,永湖这个小湖泊,是你这只大鹏鸟偶尔落脚的一个小水潭,你一旦离开,立刻会把永湖忘得一干二净,包括这里所有的人和事。你应该知道,你寂寞时的偶然消遣,就会改变他人的一生。邓梓涵就是前车之鉴。”
崔景豫眼神幽深起来,说:“郑彦宁,你误会了,我从没有对邓梓涵有过任何不恰当的言行举止。”
“你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都害怕成为邓梓涵。”
“所以,你根本不会给我机会,”崔景豫面色平静。
郑彦宁叹息,说:“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高攀季家,我既然背了这个名,当然要追求一个最好的结果。崔景豫,请你放过我。”
崔景豫的脸上依然带着笑,自我解嘲说:“把我说的像一个强取豪夺的纨绔子弟。”
郑彦宁已经有些管不住嘴了,鄙夷的说:“三十岁的人了,难道你还是不通人事的处男?”
崔景豫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心想,难道你以为你那位季支会是纯情的老男人?
郑彦宁一阵糊涂,一阵清醒,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太得罪人,不得不绞尽脑汁挽尊。但是,喝多了酒的脑子,实在不怎么好用。
“不好意思,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所以也会严格要求我的伴侣……”
这说的什么胡话。
她大脑一片空白,呵呵傻笑,干脆放弃治疗,反正,跟这位崔公子,以后也没机会再见面。
崔景豫却一点也没生气,原来她是不通人事的大姑娘,难怪不解风情,嗯,来日方长。
他微微一笑,倾城绝艳,指着碧水小区的大门,说:“郑彦宁,看,你家到了。”
郑彦宁把羊绒围巾解下来,还给他。
“郑彦宁,”崔景豫站在碧水小区的门口,明亮的路灯下,他如精美的玉雕熠熠生辉,他说:“你今天给我出了题,我会认真答题。”
荒唐的一夜如同梦境一样,睡了一觉就过去了。
季天杰一直留在省厅没有回来,郑彦宁早已习惯了没有他出现的生活,除了每天的例行问候,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托特包的隔层里放着一块深蓝色提花手绢,触手柔软,闪烁着华丽的光泽,黑色丝线绣出一个古篆“豫”字。郑彦宁拿出手绢看了看,又塞了回去。这手绢一定价值不菲,但是他肯定不止一块。少一块,也没关系吧。
“郑检,案管常伟鑫送案子上来了,”庄妍妍站在走廊里哀叹:“一大箱案卷呢,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搬进我们办公室。”
这一箱案卷没有直接送进郑彦宁的办公室,而是放在了她的门口。
唐朝阳向郑彦宁招手,说:“小郑,杨检说临时开个会,在刑检会议室。”
庄妍妍哀怨不已,说:“完了完了,我有不祥的预感。”
郑彦宁也有,她是才入额的新人,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会上,杨检说,一定要“克服困难,加快办案进度”,大家都默不作声,看来“五加二,白加黑”又要重出江湖。
“年轻同志成长很快,关键时刻要能够及时顶上,才能更快的成长。这次这个敲诈勒索的案子,就是年轻人学习的好机会。”
郑彦宁把头埋得低低的,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郑彦宁同志虽然年轻,办理大要案的经验丰富,这个案子就指定给她办理。唐朝阳,你跟案管联系一下,把这个案子尽快从你的系统里转过去。”
郑彦宁看着唐朝阳,他对郑彦宁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说:“小郑,我作为专职委员,要协助杨检管理刑检的全面工作,办案力不从心。我们一致认为,你政治上可靠,业务上过硬,一定能办好这个案子,不辜负院党组对你的信任和培养。”
“可以给我配个助理吗?”郑彦宁只得尽力争取有利条件。
杨检皱了皱眉,说:“助理有点困难,招新工作还在进行中,只能给你加个书记员。”
唐朝阳说:“我把付晓婷暂时借给你,人熟悉,更容易进入工作状态。”
郑彦宁哀叹不已,就不能给个男孩子,那么多案卷,三个女孩子,搬上搬下,多辛苦啊。
杨检临走前,冲郑彦宁点了点头,说:“小郑不错,初生牛犊不怕虎,能够勇挑重担。”
看着杨检的背影,郑彦宁收起僵硬的笑容。
十月的最后一天,如果还是没人看,就存在晋江的仓库里,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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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 永湖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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