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彦宁低声嗫嚅:“我跟唐专委汇报过了,他说我多此一举,还说院里抽不出人陪同,也不会派车,要我自己想办法搞定。我没办法,只能找我同学借了一辆车,又拜托我同学给公安的承办人朱所长打了招呼。我去了以后才发现朱所长控制不住局面,只能避开村民直接去了工地,谁知道村民追着我去了工地。”
郑彦宁越说越激动,说:“这个案子很复杂,不是单纯的敲诈勒索这么简单。”
杨检偏着头看着她,说:“郑彦宁,我还以为你哭了。”
郑彦宁立刻住了嘴。
杨检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杯,说:“你先喝口热茶,明天好好在家休息一天。这个案子的情况你最清楚,准备好了再专门向我汇报。”
郑彦宁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偷偷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案子果然没那么容易推出去。
走出杨检的办公室,回到刑检的楼层,唐朝阳正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等着。
“小郑,办案哪有不遇到困难,”郑彦宁一听他说话就头疼,这人,全身上下只剩一张嘴。
“案子你还是要继续办,这次吃了个大亏,记住以后一定要及时汇报。”
郑彦宁实在按捺不住,抬起头,盯着唐朝阳问:“唐专委,您说公安分局告状,告我什么?检察官不能自行取证?不应该麻烦公安机关配合调查?”
唐朝阳哑然,鼓着金鱼眼,威严的冷哼两声,说:“郑彦宁,我这是关心你。年轻人不要自以为是。”
他看着郑彦宁一脸毫不掩饰的悲愤,知趣的话头一转,说:“好了,你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郑彦宁气呼呼的走出办公楼,心中忽然一阵悲凉。她看了看手中提着的一大袋蛋糕,取出一块粉红色的草莓慕斯蛋糕,边吃边往碧水小区走。
越走越心酸,忍不住掏出手机,拨打了季天杰的电话,忙音响了很久,直到电子女声冷冰冰的说:“您拨打的用户无人接听。”
郑彦宁又拿出一块抹茶蛋糕,塞进嘴里,却食不知味。
刚走到碧水小区门口,手机响起,郑彦宁急忙掏出手机,却是齐铭志打来的电话:“郑彦宁,亲同学,今天顺利吗?”
郑彦宁咬了咬嘴唇,低声说:“谢谢你的车,我现在在小区门口,你来拿车吧。”
齐铭志过来时,郑彦宁已经把蛋糕全部吃完了,除了第一个有点甜,后面都是食不知味。她坐在齐铭志车边的石凳上,目光呆滞的看着手机。
“郑彦宁,你怎么有点垂头丧气?”齐铭志接过车钥匙,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郑彦宁的脸色。
“我今天累了,改天请你吃饭,”郑彦宁有些心不在焉的说:“你先回去吧。”
齐铭志轻叹:“你家季支拜托我照顾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交得了差。”
郑彦宁脸色一暗,连连摆手,不耐烦的说:“走吧走吧。”
齐铭志上车,四下看了看,说:“郑彦宁,你太客气了,给加了油,还洗了车。下次还借给你。”
他瞥见郑彦宁楼下停着的那辆蓝色大众途岳,嘿嘿一笑,说:“我这车不错吧,看,你家楼下也有一辆新车,英雄所见略同。”
看到郑彦宁还是一脸消沉,齐铭志放弃了努力,开车离去。
郑彦宁吃多了蛋糕,腹中涨得难受,就在小区院子里慢慢转着圈子消食。
天色已晚,小区里人渐渐多了起来,郑彦宁不想和人说话,也不想回家,索性坐进大众途岳的驾驶室。
手机依然沉默,郑彦宁想了想,给季天杰发了微信:“在做什么?今天有点惨,求安慰。”
天色完全黑了下去,今夜无月无星,阴云密布天空,雨水随时会来。郑彦宁靠着椅背,一直盯着手机屏幕,车内静悄悄,只有她的呼吸声,越来越悠长。
郑彦宁忽然感觉到面颊上有一些凉意,伸出手一摸,居然满是泪水。
她咧嘴一笑,这眼泪真是不争气,在杨检办公室里的时候,怎么揉都揉不出来,还被杨检嘲笑了。
此时此刻,流什么泪呢,季天杰又不是第一天如此,她找他十次,至少有七次没有任何回应,有时候甚至是齐铭志出面回应。她早就该适应了,还矫情什么。
郑彦宁觉得一阵憋闷,开着车出了碧水小区,凭着本能,把车开到了市公安局宿舍区,季天杰家的楼下。
三年前,季伯伯与何伯母调去省公安厅,季天杰就要她搬过来同住,被她拒绝了。三年来,她只是每个月过来给季天杰整理一下房间,收拾衣物。
郑彦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她甚至没有钥匙。季天杰一直不允许她一个人过来。
抬起头来看向二楼东边,郑彦宁大吃一惊,季天杰卧室的墨蓝色窗帘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
郑彦宁赶忙拨打季天杰的手机,这一次没有忙音,电子女声冷冰冰的说:“您拨打的用户无法接通。”
她不甘心,拨打微信电话,还是没有人接听。
郑彦宁下车,走到楼下,抬起头来向上张望。
客厅里的灯突然亮起来,隐约可以看到一双纠缠的人影,男人的身影她再熟悉不过,女人的身影似乎也在哪里见过。
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吻,如同**,随后窗帘拉上,灯光隐约透出来,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怒火笔直冲上了头顶,郑彦宁一个箭步冲到楼道口,伸手就要去按门铃,却终究没有按下去。
她看着门铃发了一阵呆,猛然掉转头,逃回了车里。
按了铃也没有人会给她开门。一旦门开了,就无法挽回了,她还没有想好。
郑彦宁坐在后座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二楼东户的灯光。
车窗上忽然出现了一线水迹,之后越来越多,渐渐模糊了车窗外的世界。
下雨了。春雨原来这么冷。
郑彦宁再也看不清二楼的灯光,她爬起来,用手在车窗上擦了擦,当然没有用。
她摁下按键,让车窗留下一条缝,可以让她看到二楼东户,任凭雨滴打进来,淋湿她的脸,这样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客厅里的灯熄灭,卧室里的灯亮起来,万籁俱寂,只有春雨淅淅沥沥。
郑彦宁一动不动,蜷缩在黑暗中。
楼上发生的事情想必不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改变现状。这六年的期待,这六年的隐忍,一切憧憬,一切自以为是的设计,费尽心机,原来什么也不是。
郑彦宁想,像我这样的女孩,能够接触到的天花板原来就到这里了,付出再多努力,也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男人,一直都不属于她一个人,而她还得把他供起来顶礼膜拜。
现在除了自我洗脑,还能干什么?
男人从激情中抽身出来,仰面躺在凌乱的床褥上喘息,身边的女人嘤咛一声,又纠缠了上来。
他心中有莫名的不安,在女人大胆的撩拨下,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他的小姑娘,什么都不会知道。
黑暗中,汽车后座上,郑彦宁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年过三十,身体健康强壮,不能在她这个正牌未婚妻这里获得那个方面的满足,只能向外追索,这难道不是爱她尊重她的表现。
至少自己还是正房。
正房?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负责生儿育女,承受婆婆磋磨,容忍丈夫红颜知己的正房,竟然成了自己孜孜以求的未来。
其他女人或许在结婚以后才会发现的悲剧,她竟然要提前体验,还要自己给自己洗脑,她就这么卑贱吗?
不知过了多久 ,客厅再次亮起了灯,郑彦宁的目光移过去,冷眼旁观。
过了一会儿,二楼的楼道口传来一声门响,楼道口的灯光亮了起来,之后是一楼楼道口的灯光,这是有人在下楼。
二楼的灯光还亮着,这个离去的人,应该是红颜知己吧。
郑彦宁看了看手机,已经临近十二点。
原来这位红颜知己,还没有获得过夜的资格。
郑彦宁冷笑着,睁大眼睛,盯着楼道口。一个披着波浪卷发,身穿小香风套装裙的女人,袅袅娜娜走了出来,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中,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粉面含春,凤目流波,带着情事餍足后特有的慵懒风情。
郑彦宁蜷缩着身体,躲在车后座的阴影里,目不转睛盯着那个女人。她特意绕到二楼阳台下,向上面挥了挥手。
阳台上出现了身穿灰色睡袍的季天杰,头发凌乱,胸口半敞,露出光洁的肌肤。他一改往日在郑彦宁面前的板正严肃,眉眼轻佻,给了楼下女子一个飞吻,又一个飞吻。
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从郑彦宁的车旁走过,春风得意,盛气凌人,直接走出了后宫宠妃的气势。
郑彦宁看着阳台上的季天杰,他回复了平日的严峻,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四处逡巡,掠过楼下的大众途岳时停了停。这是一辆新车,足以引起他的警惕。
郑彦宁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季天杰确认车里没人,转身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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