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池简像是做了一个断断续续的梦，他梦见空旷的原野，南行枝紧紧牵住他的手，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跑，不在乎方向，不在乎目的。转瞬间，他却又坐在他的床边，俯身靠近……

池简被惊醒了。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隐约落下一缕，楼下传来滴滴的声音，南行枝骑着电动车出门了，现在是早晨七点半。

他坐在床上，看着前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唇。

冰凉的，柔软的触感，他好像记得……又或者是梦见？南行枝刚刚低头，亲了他一下。

假的吧？记忆清晰地像是刚刚发生，却不真实到恍若梦境。

此刻醒来，一时间竟分不清晰。

池简复又躺下，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不知是该平静乱跳的心脏，还是该反思竟然做这种梦。

还是等南行枝回来后，试探一下。

.

“叮——”

快递发来短信，南行枝的锦鲤到了。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南行枝没办法去拿。他给池简发了一个短信，接着望着手机，有些忧愁的叹了口气。

金桃悄无声息坐在了他旁边的空椅子上。

“师哥，遇到什么烦恼了，怎么叹起气来。”

虞云月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另一边。

“是啊，我们同窗这么多年，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帮你解决。”

南行枝狐疑地盯着两人：“做什么？你俩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今天热心的不正常。

金桃干笑：“哪有什么事情？就是想关心一下你。”

南行枝眼睛在她俩身上转了一圈。

虞云月真诚道：“真的。”

“好吧。”南行枝说，“也不是在忧愁，是我有个朋友从昨天开始就不太开心，本来已经哄好了，结果因为一些原因，又开始不开心。这次我哄他，他却始终心不在焉的，该怎么办好呢。”

“什么你有一个朋友，不就是池简。”金桃分析，“是不是前段时间太忙，你们很久没出去玩了，他是想和你约会了吧。”

确实，池简是在提到学弟后才开始低落，金桃说的很有可能。听说有些人怕朋友有了新朋友后两人关系会疏远，对此都是比较排斥的。

南行枝的脑子自动把约会替换成一起出游。

他不自觉点了点头。

金桃给了虞云月一个眼神，虞云月忙说：“啊啊对，有道理。不如给你放两天假，你们出去玩好了！为了工作耽误你们感情我可真要罪过。”

南行枝：“……？”

南行枝：“啊？”

虞云月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显得她是一个特别开明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好老板。

她肉疼的龇了龇牙，说：“就这样了，我再给你们报销100块钱，现在就去！玩开心点！”

.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我又好运了。”

南行枝站在快递站门口，得意的跟池简说。

一般来说，池简要到中午才醒，南行枝以为他没看到短信，被虞云月推出基地后，他就自己去快递站了。

结果正好与来拿快递的池简撞上。

池简神色微变：“你注意到我不开心了？”

“对呀。”南行枝点头，“虽然你不想让我担心，但你是瞒不过我的。那个学弟又不是多重要的人，以后不跟他约就是了。”

说着，他带了点吹嘘的意思：“从小到大，你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

池简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

他看着南行枝，沉默了会。

抱着快递盒的手指紧了紧，池简的眸光动了动，突然说：“南行枝，你今天早晨，是不是……”

他话没有说满，仔细的观察着南行枝的反应。

南行枝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捂住耳朵向后退。

“我错了！你你别骂我！”

完了！被骂是小事，池简会拿这件事嘲笑他直到老的！

然而等了两秒，想象中的暴跳如雷却始终没有出现，池简的表情反而怔怔的。

“你、你早晨真的……？”

池简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表情，他的心跳很快，嘴角似乎也勾了起来。

南行枝愣了一下，脸上有点疑惑。

池简的反应……不像是嘲笑，也不像是生气。

所以他其实，没有发现他亲他？

那他指的是什么？

他早晨去他房间，除了亲他，只有洗漱了呀。

那他在高兴什么？

难道是……看天亮了，而他睡的正熟，好心帮他拉好了窗帘？

心中找到了对应的解释，南行枝终于放下心来，也放下了捂住耳朵的手。

“没错，窗帘确实是我拉的。”

“……窗帘？”

池简喜欢开着窗帘睡觉，早晨窗帘确实被拉起来了。

池简沉默了会，盯着南行枝，逼问道：“拉窗帘而已，你刚才在紧张什么。”

真实原因肯定不能让池简知道。

南行枝干笑了一下，解释道：“外面的浴室还没有干，我早晨去你那里洗漱，以为吵到你了嘛。你有起床气，我怕你骂我。”

……洗漱。

原来是洗漱。

南行枝去他那里洗漱，发出了动静，而他正半梦半醒，所以……

才做出了那样真实的梦？

像是剧烈燃烧的炭火，被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浇灭，心跳从最高处降至谷底。

手指在快递盒上留下一条深深的指痕。

果然是梦，一个很离奇的美梦。

他立刻转身往回走，故意抬高声音“哦”了一声，避免被听出难以掩饰的失落。

“我以为房间里进老鼠了呢，早晨窸窸窣窣的。吵倒是没吵到，就是害我做了个梦。”

“梦？”南行枝随口问道，“什么梦？是噩梦吗？”

池简沉默了一下：“当时觉着是美梦，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噩梦。”

“什么梦能又是美梦，又是噩梦的。”

“太过美好，可惜现实里绝不可能发生，不是噩梦是什么。”

南行枝心不在焉：“也不一定呀，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池简笑笑，却没有再回答。

南行枝也没有再问。

差点自爆让他高度紧张又放松，这使得他现在还处于恍惚状态。

太刺激了，虽然池简没有发现……但是假如他早两分钟醒来，就直面撞见了！

……太刺激了，南行枝不喜欢这种过于刺激的感觉。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心里各自装着事情，没再发现对方的异常。

直到两人回到楼下，池简才突然停下脚步。

他问南行枝:“你买这几条锦鲤，买鱼缸了没。”

南行枝：“……放脸盆里养可以吗。”

池简：“……”

南行枝：“。”

都走到家门口了，再怎样也不可能抱着鱼再去花鸟市场。

好在这么一打岔，气氛终于松弛下来。

两人上楼放鱼，南行枝问池简：“你想好去哪里玩了没？”

池简嗤笑：“就两天，近的景点都去过，远的还不够在路上的时间。虞云月给的什么假，多不多少不少的。”

很难说池简有没有故意发泄的意思。

“还有她报销的这一百，晚上开房都不够。”

他说着顿了下：“我是说我们一起在外面住酒店开房间。”

南行枝没有往误会的方向想，他点点头表示认同，问：“那怎么办？”

池简说：“再添点，中午去吃个火锅得了。正好下午回来，把鱼缸和增氧机都买了。”

.

吃喝玩乐附近只有一个地方，在南行枝捐钱的寺庙附近，有一条商业街。

街尽头是一个小广场，最近修了喷泉，喷泉中间还塑了个金色的佛像。上次南行枝来时还没修好，这次路过，他看见喷泉底下已经被扔不少硬币了。

他们要去的火锅店在街中间。

南行枝拉住池简，说：“你等我一下。”

他在旁边的商店买了瓶水，找了两个硬币，南行枝扔了一个许愿。

——希望之后也能一直幸运满满。

他把另一个给池简，让他也许个愿望，被婉拒。

“我是不信这些的。”

南行枝说：“来都来了，而且这个喷泉就在寺庙门口，中间还有佛像，说不定会灵验呢。”

池简并不动容：“中西结合，不伦不类。”

“好吧。”

南行枝瞅着硬币，有些苦恼。

现在出行没几个人带现金，揣在兜里麻烦，还容易掉。

要不再许一个愿望？

许什么好呢。

南行枝还没想好，池简的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高中生。女孩站在喷泉前双眼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求菩萨保佑，他也能喜欢我。”

池简看了她一眼。

高中生亲吻了一下手中的硬币，将它抛出去后，小声说：“如果能是正面朝上，他就也会喜欢我。”

她的视线一直紧紧跟随着硬币，池简也不自觉地看着它。

硬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水面荡开一个小小的波纹，落在了池底。

是正面。

“太好了。”

高中生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心满意足的离开。

池简抿了抿唇。

他看向南行枝，愿望这种东西，有时候并不一定为了实现，而是为了安慰自己。

池简也想许一个愿望了。

他伸手，正准备要那枚硬币，南行枝突然说：“我想好要许什么了。”

他说着一抬手，将硬币利落的扔进了喷泉。它很快与其他的硬币混在了一起，再找不见踪迹。

南行枝在心中说：

——希望池简能每天开心。

池简怔怔地看着喷泉，很快又清醒过来。

他觉得好笑，自己刚才在想什么，这种虚假的安慰剂。

他又不是南行枝，塑料做的菩萨能保佑什么？而且就算真有菩萨，也只会帮助相信祂的人。

更何况没有。

池简把手揣进兜里，正准备喊南行枝许完愿就赶紧去吃饭，手却突然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了一个一元硬币。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完全没有印象，却在此刻奇异地彰显着它的存在感。

“咦，你哪来的一块钱。”南行枝惊奇道。

“忘记了。”池简说。

“真巧，说不定是菩萨给你的。”南行枝笑，“你真的不许愿吗。”

池简抬头，看南行枝。

他想要许愿相关的人，正一脸无知的看着他。

他不知道池简在想什么，许下的愿望，如果能成真他可不可以接受，他又做过怎样一个梦。

夏日太阳灼烈，空气都燥热了起来。

南行枝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是金色的琉璃，那期间透着隐隐的期待与催促，催促他快点许愿。

金色佛像在高处垂着眼睛，慈悲而温柔地看着两人。

池简慢慢别开目光，说：“好吧。”

硬币从他指缝间落下，稳稳的掉进了喷泉里。

他闭上眼睛，几秒后抬起头，说：“许好了，走吧。”

“这么快？”南行枝跟上他，问，“你许了什么愿望？”

池简瞥了旁边人一眼：“你呢？”

“我第一个愿望是能一直好运，第二个愿望是你一直开心！”

池简看着他笑。

南行枝说：“好了，轮到你了。”

池简懒洋洋道：“我许的愿望……不告诉你。”

南行枝大惊失色：“你耍赖啊！我都跟你说我的了。”

“你的愿望又不是什么秘密，我猜都能猜出来。”

“那你的愿望就是什么秘密了吗。”

“是啊。”池简说，“我的愿望是很重要的秘密，所以不能告诉你。”

南行枝才不相信池简会信这个，他小时候生日刚吹完蜡烛，转头就告诉南行枝他许的愿望是老师不布置暑假作业。

从小到大，池简对南行枝没有秘密。

只有一件事他没有和南行枝分享。

那时候他们刚上高二，暑假爸妈把他们打包去了一个夏令营。有一次大家一起围着篝火玩真心话大冒险，池简被抽中了，国王问他喜欢的人是谁。

高二正是少年们情窦初开的年纪，围着的人们发出起哄的声音，还有女孩捂着嘴偷偷看他。

池简当时下意识看了南行枝一眼，接着盯住篝火，笑道：“我选大冒险。”

大冒险是亲一下七号。

七号是南行枝。

池简脸色白了白，他看着南行枝，笑容有点挂不住。

少年坐在原地，迟迟没动。

“怎么回事？他怎么不去？”

“是不是玩不起，那还玩什么。嘁——”

“唉，你有没有觉得六号跟七号怪怪的……”

“……”

周围开始出现倒彩，夹杂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中，隐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池简还是没动，肢体动作表现着他的抗拒。

南行枝也不知道池简怎么了，钝感如他也感觉到了氛围的古怪。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着急地站起来，尽力用大的声音说：“不要吵啦，不要吵啦！不就是亲一下嘛，亲就是了。”

两个人之间隔了四个人的距离，这是之前游戏时打乱的。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池简旁边，“叭”的一下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好了吧。”

少年的声音柔柔的，没有太大威慑力，就像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

“不行！不行！得是他亲你，不能是你亲他！”

“就是就是！”

周围同学不依不饶。

南行枝只好蹲下来，把脸颊凑到池简旁边，说：“这回好了吧。”

“好啊好啊！快亲啊！”

但是池简没动，南行枝眨巴了两下眼睛，拿手指偷偷地戳他的腿。

终于，池简的唇落在了南行枝脸颊上。

轻轻地，像落下一片羽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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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