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季青跑到柜子面前翻之前买的猫条,忍不住回忆刚刚堪称尴尬的一幕。
不过还好徐之衍没发现自己是找的借口,开门时倒是突然回头问:
“师兄,明天早饭有我的份儿吗?”
乍一看表情姿态坦然,甚至还有点理直气壮的既视感,但他总觉得有一种违和的感觉,就像是......徐之衍隐隐担心被自己排斥在外。
虽然搞不清楚这种想法到底从何而来,季青还是耐心说:“你一大早出力,当然有。”
徐之衍当即乐呵乐呵开门,还不忘说:“师兄明天见。”
尾音轻快,如果徐之衍是某种大型犬,比如他头像的陨石边牧的话,耳朵肯定早就精神抖擞支愣着,尾巴也转成了陀螺。
第二天为了准备早饭,季青不得不六点半被闹钟喊醒,刚睁眼时大脑一片混沌,恨不得继续和被窝双宿双飞,还好顽强的意志力扯住了他。
他一边洗手一边盯着镜子里的苍白的脸发呆,上一次起这么早,还是为了读研备考,天没亮就背着书包往图书馆钻,站在落地窗边背书时,火红的旭日划破墨蓝的天际,染成橘红。
为了充分利用时间,他先洗干净鸡蛋,从冰箱急冻柜里拆了一包粗粮馒头,全部架到电子蒸笼上开蒸。
趁着半小时的空档,最后才去洗漱换衣服一条龙,他三下五除二换下睡衣,从衣柜里摸了套好几年前买的绸白色V领缎面衬衫套上,显得清爽又温柔。
出门前,季青翻包确认所有东西都带齐了,卡着七点推开门。
徐之衍大概已经在门外等了会儿,一身黑色的短袖衬衫,双手插兜很随意的站在大门边,精神气很足,头发都嚣张地支愣,和没睡醒的季青形成鲜明的对比。
年轻一岁也是年轻啊,季青不禁感慨万分,递过去一个袋子,又从包里摸了盒牛奶全部塞过去:“喏,你的,小心烫手。”
徐之衍美滋滋接过,鸡蛋和馒头都还冒着热气,无比简单的早餐却打心底让他觉得美味,哪怕是速冻的,那也是季青亲手蒸的速冻早餐。
两人上了车,季青自然而然坐进副驾驶,安安稳稳系好安全带才慢悠悠啃馒头。早上起太早没什么胃口,啃一口就要缓缓。
徐之衍早就趁着去车库的路上解决掉了早饭,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没忍住偷觑季青。
幼猫吞食似的,比硬币还小的一口还要鼓在嘴里细嚼慢咽,末了再慢腾腾叼着吸管喝一口牛奶。
红灯一分钟,季青手上的馒头看起来完好无损,撑死缺了几个角,怕不是要吃到猴年马月。
车稳稳停在校门口,季青根本吃不动了,恹恹地给袋子打好结塞进包里。
校门口还没有李信语她们的身影,徐之衍盯着季青的动作,心说师兄看上去弱不经风,多半都是像现在这样糟蹋身体导致的。
那什么,上次开组会,觉得午饭难吃也没想着重新点一份,宁可挨饿到晚上再吃别的,要不是自己恰好送了蛋糕过去,肯定会饿得飘飘欲仙。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完全没发觉自己说话跟个封建大家长似的:“你吃这么少怎么行?”
季青:?
季青缓慢地眨了眨眼皮,他还在犯困,判断不出徐之衍的语气已然超越了正常的师兄弟关系,解释道:“不少啊,我早上只能吃这么多。”
那不还是少的意思,徐之衍深谙怀柔政策:“再吃点,一会儿忙起来很快就饿了。”
“不吃。”季青声音细细的,扭过头对着车窗闭眼装睡,师弟怎么还管上自己吃不吃东西了。
逃避的动作像闷棍儿一棒子把徐之衍打醒了。
他撑着方向盘,手指烦躁地点来点去,心想自己年纪轻轻这是在干什么,他都没管过亲妹一日三餐吃得多不多,现下居然在管季青,越细想越惊觉近来自己的行为已经到了足以称为反常的地步。
难不成读个研自动觉醒了什么反人类基因?他暗暗心惊,余光掠过季青。
稀薄的阴沉天光投入车内,季青朝外扭头的动作恰好令白皙的脖颈朝向他,薄薄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脉络一路蜿蜒进领口,被天色晕染出朦胧的一片灰,看上去有种脆弱的美感。
徐之衍灼热的眼神像个火炉,季青假寐着也能感受到,师弟这人控制欲是不是有点强,不顺他心就直勾勾盯人,怎么自己之前没发现呢?
两人陷入无声的对峙,明明大清早合该是静谧温馨,车内这方小小的空间却变成拉扯的战场,更好笑的是,谁都不知道这场战争为什么开始
直到李信语几人的身影出现在校门口,这场对峙才暂停。
徐之衍闪了两下大灯,三个女生看见便挥挥手,小跑着过来。
“师姐她们来了。”
季青睁开眼嗯了声,提起早餐,在三人钻进后排的位置后,迅速转身递过去,他担心徐之衍再开口哔哔说他吃少了,清空手上的早餐后继续闭目养神:
“我睡会儿。”
被预判的徐之衍:“......”
乔希妍提着早餐,呆滞问:“那我们吃早饭会吵到你吗?”
“不会。”季青轻声。
原本只是找的借口,可徐之衍开车平稳,周末早上又不堵车,后排偶尔传来细索塑料袋摩擦,反倒是成了助眠的环境音,入睡前一秒季青还迷迷糊糊觉得冷,醒来时车内温度却刚好。
进场时李信语塞过来两张工作证,眼瞅着季青差不多清醒了,这才笑嘻嘻把早上没来及开口的话说了出来:
“季青你找对象是不是会包办一日三餐啊,今天刚好算大型联谊,不负冯导期望把握住机会啊!”
冯导英年晚婚,导致对课题组单身学子的情感状况格外关心,颇有点像逢年过节打探小孩考试成绩的亲戚。
第一年课题组聚餐,酒过三巡时,他拍着胸口对弟子们苦口婆心:“读研的时候一定要找啊!不然出了社会就找不到和你差不多的咯。”
李信语她们还能打哈哈说咱们学院女多男少啊!季青这种男性性别中的独苗苗还单身就没法说了。
“......”季青冷冷一瞥,“把我做的早饭吐出来。”
李信语警惕地双手捂嘴,钟瑜和乔希妍一人一边架着她的手臂,溜之大吉了。
徐之衍哟一声,戴上工作证,凑到季青面前:“师兄没谈恋爱啊?”
近一米九的精壮个头,欺压近身带来的压迫感十足,季青手指抵着徐之衍的肩膀,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淡淡回:“不感兴趣。”
徐之衍虚伪的说:“就是,谈恋爱哪有看文献有意思。”
然后他看见季青意味不明的弯了弯唇角。
徐之衍:?
谈恋爱哪儿有写小说赚钱有意思啊,季青愉悦的想,徐之衍根本体会不到他的乐趣。
八点出头,糕点店的老板打来电话说已经到停车场,两人便双双坐着电梯下楼,来来回回好几趟才把今天的茶歇全部运上去。
季青被迫执掌指挥大权,徐之衍挂记着他没吃几口早饭,主动担任了体力活儿,帮着放茶歇。
他们按着上次的计划有条不紊把东西放到指定位置,和老板约好下午三点过来收餐具。中途其他几个组的志愿者跑来看茶歇,垂涎三尺算计着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撂了工作证跑来偷吃几口。
内场大厅金碧辉煌,后排摆放着精致的茶歇,季青突然想起自己近一周都没发朋友圈,他趁着参会者还没到,也不避讳徐之衍,举着手机咔擦咔擦拍了几张。
临近十点,参会来宾陆续到齐,他俩没事儿干,溜到门口的签到处翻参会者的名单。果然如冯导所说,来参加的老师里有不少行业大牛,其中有一个还是钟瑜想申的博导。
反正现在没来参会的也就几个人,李信语她俩想跟着钟瑜进去瞅瞅这位大牛,便托季青和徐之衍帮忙顶个岗。
·
内场,一个表情阴郁的年轻男人正冷脸趾高气昂拦下一位戴着工作证的志愿者。
“季青?”志愿者着急去分发手上的文件,闻言眯了眯眼,快速扫过内场:“他应该不在内场。”
“他在签到处,我刚刚听见小语她们托季青顶一下岗。”另一个女生闻言,热情的指了指紧闭的门:“这个门出去就是。”
男人冷哼,气势汹汹朝着门口冲出去,沿途撞了好几个人也浑然不觉。
徐之衍正搁那儿坐着转笔,季青一走,他兴致缺缺,有一搭没一搭听会议厅里传来的声音。
发言人激昂的语调穿透厚重的大门,片刻后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
直到瘦弱的长条阴影遮挡住他转笔的光线,徐之衍这才抬头,被对方奇诡的架势搞得摸不着头脑。
这人面带嫌恶,阴郁的目光夹杂着愤恨,双手背在身后,肩膀止不住的在抖,是竭力在压制愤怒但无法控制生理反应的表现。
他听见这人尖酸的发问:“你就是季青?”
敏锐的第六感令徐之衍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对,我就是季青。”
“砰!”一声巨响,死死握紧到青筋暴起的拳头砸到桌上,来人怨恨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和李老师告状?”
此刻所有人都在内场听开幕式演讲,一时之间外场只剩下他们俩。
诡异又一触即发的情境下,徐之衍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上上下下非常不客气地打量了一遍来人,突然轻轻的笑了。
“方桓,你是小学生吗?”他语气很淡,就像是大人随口应付一个小孩,双手抱臂,倨傲地扬起头对上方桓的目光,“不过是实话实说,到你嘴里就成了告状。”
方桓明明居高临下的俯视“季青”,刹那却生出自己落在下风的错觉。
他万分羞恼,直觉正被面前的人挑衅:“这件事又不麻烦!我挂个名怎么了?你们不也是直接联系的店铺,你们做什么了?!”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徐之衍挑眉:“我们做了联系糕点店的事啊,有本事你当时也联系啊!”
方桓气急又无法反驳,此刻又觉得一大早跑来这里完全送上门来让季青羞辱自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活像个变脸关公,偏偏“季青”还开始笑。
他还背着的左手刚想使力,但有人快他一步,一股巨力自后方袭来,死死攥住他的手腕,剧痛之下,装满滚烫热水的开口保温杯“哐当”砸地。
徐之衍瞠目,霍然起身。
突生的胆量兔子似的缩了回去,方桓惊恐回头,对上一双亮如寒刃的双眼。
来人的表情就和眼神一样冷,一寸寸割在他的脸上,宛如实质的痛感令他控制不住的发抖。
和刚刚见到“季青”时出于压制愤怒的抖动不同,这是面对恐惧时的下意识逃避示弱。
“方桓,你还敢来闹?”季青一字一顿,由于面部肌肉紧绷,导致他说话竟然藏着一股狠劲儿,目光触及地面上那摊还在冒着白雾热气的水迹时,心中却后怕万分。
还好回来得及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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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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