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零露第二天一早才看见顾炎信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了个问号。

顾炎却又重蹈覆辙，惜字如金，何零露的回复再次如同石沉大海，等了好久也没见他回过来一个字。

社区中心也没他人影。等过了两天，何零露才在午饭时大家的议论里知道他临时接了任务出差，归期未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知道他不在，何零露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不管是工作交流还是人际交往，都比想象中轻松愉快得多。

中心这边老同志多，对她这个新人很是关心，除了带她熟悉工作，还在第一时间帮她在附近安排好了住的地方。

怕她搬东西来回折腾有危险，钱大姐甚至连货拉拉都事先约好了。

何零露坐在面包车副驾驶上往贾庄去的时候，心里又是喜悦又是感动。崭新生活向她展开画卷，这世界尽管纷繁复杂，但一路总有风景令人心生向往。

不过辞旧迎新，喜悦总是伴随着失落。

宿舍这些天一直被离别前的低气压覆盖，大家都不愿意去提散伙这件事，可看着一天比一天空的宿舍，又不得不面对这一残酷现实。

刚入校时的陌生，熟悉后的亲切，期间也有过猜忌、争吵、和好、再别扭……四年在一起的喜怒哀乐，时间都会记得。

唯一的好消息是，宿舍里除了即将留学的老幺，何零露在贾庄做社工，袁杉考了本地的村官，米周则预备先歇一年，之后考虑考公还是考研。

有三个人都在同一座城市，平时还能约着一起吃饭逛街，除了不再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倒也跟现在生活没多大差距。

渐渐缓过来后，何零露跟其他俩人拉了个小群，预备给唯一单飞的老幺准备一场别开生面的告别仪式。

可惜三个臭皮匠脑洞有限，方案想来想去也仅限于吃饭，唱歌，看电影。

米周不止一次在群里痛心疾首：“别人的青春疼痛是因为爱情，我们的青春疼痛是想不出来怎么出去玩！”

何零露周末去给魔王辅导的时候，特地留了点时间问他这个问题。

魔王正捧着西瓜咔哧咔哧在啃，听完她一番话后立马停了下来，不抬头，只是向上掀起细长的丹凤眼，凉凉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满是讥诮，一副在说“你也有今天”的样子。

“我想了想，”魔王轻挑下眉，懒洋洋开口：“咱们市东边新开了个游乐园，那里面风景宜人设施完善，旋转木马、碰碰车、海盗船一应俱全，你们完全可以欢度周末还不需要监护人陪同哦。”

“……”多少有点过分了。

何零露搬着椅子跟他面对面坐着，态度严肃：“够了啊，没看我是认真问的吗，非拿这种话来揶揄真没劲。赶紧想个适合成熟女大学生的优质活动，不然下次闯祸别喊我去你老师那罚站。”

一下打中七寸，魔王立马就有点讪讪的：“你有劲，你们这种成熟的人难道就喜欢拿这种事胁迫未成年人的吗？”

何零露屈起手指往他脑袋上来了下：“你倒是不闯祸啊！”

“爷可没闯祸，是你们容忍度太低！”魔王撇嘴，不耐烦地抄起一边手机：“要适合你们这群老女人的是不是？我看看哪家鸭店小哥哥最帅。”

“……”何零露已经准备掐死对面了，表面上却还保持着淡定：“你这么了解，怕不是之前在里面勤工俭学过？你也不用挑挑拣拣了，我们去你呆过的那家就行了。”

“？”魔王弹簧似的跳起来：“何零露！”

何零露仰头看他，表情无辜：“嗯，在呢。”

明摆着是油盐不进的样子。魔王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火都无处发，两人相处这几年，他一直都是这么被何零露治得死死的。

既然无法摆脱，他也就不挣扎了，抱着两手往座位上一瘫：“那你们想去哪，总要给我点范围吧，没有题目怎么答题？”

何零露想了想：“就是想去一个能尽情发泄的地方，不能太早关门也不能太安静，随便我们怎么哭哭笑笑都不会被人围观，最好还能蹦蹦跳跳玩累了回家倒头就睡。”

魔王冷嗤：“这还不简单啊，就你这约束条件，我脑子里已经有一百来个答案了。你们准不准备喝酒呢？”

“可以喝一点，但不能太多。”何零露不好意思地笑笑：“最好也别去夜店酒吧这种，里面酒水饮料价格明显虚高了。”

魔王白她一眼：“得，在你的抠搜之下，原本一百个答案，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

魔王拿脚蹬地，腾地窜到电脑面前敲敲打打，过了会，递来一份花花绿绿的打印海报过来：“喏，不用谢。”

何零露接过来一看：“音乐节？”

“嗯，下周末就有，时间友好，地点友好，门票便宜，支持自带酒水干粮。别说哭哭笑笑了，你们只要不把舞台炸了，都属于是常见现象。”

“是不错啊。”何零露看着宣传海报上一行行小字：“就是这里好些歌都没听过。”

“姐姐，你是去音乐节，不是去音乐会，能张着嘴跟着喊两句就行了。没听过正好去听听，平时我不会的题，你还不是让我学着去做？”

“也是。”何零露把纸折成方块塞进口袋：“那就这个吧，就是时间不太巧，下周的课咱们得停一天。”

魔王翘着二郎腿很是得意：“放心吧，少一天两天的不影响我考清华。”

何零露冷笑笑，微微眯着眼睛逼问：“你小子该不会是故意的吧，特地给我安排了周末的节目，好方便你那天出门做坏事？”

魔王极其不屑：“太小瞧我了吧，我做坏事还用支开你？”他抓抓头发：“不过最近还真有点手痒痒，想揍人。”

何零露无语：“又是谁惹少爷你了？”

“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头。班主任不知道又吃错什么药了，非得喊她跟我结什么对子搞学习。黄毛丫头比我小两岁呢，每次跟我说话都鼻孔朝天，一副看见垃圾恨不得甩开的样子。”

魔王想着就开始龇牙：“拽什么拽，她厉害，我他妈就有那么差？”

何零露看了看桌上他还没订正的卷子，眨巴眨巴眼：“你确实有。”

“……”

音乐节当天，四个女生提着吃的喝的一头扎进了集体狂欢现场。

尽管已经提早半小时赶到，广场上还是挤满了早就迫不及待的人群。女生们死活挤不进自己预定的位置，索性就站在后面四处张望随意聊天。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和高低错落的背影。小姐姐们一个个都打扮靓丽，妆容精致，男孩子们也是青春热烈，活力十足。

大家完全是艳羡地看着小姐姐们身上各式各样的漂亮小吊带小蕾丝，等视线回到自己这边朴素到掉渣的T恤牛仔裤，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土。

米周忍不住一直叹气：“这就是网上说的辣妹风、纯欲风吧，人家这才是来看演唱会的正确行头啊，咱们这样就像是来当保洁的。”

袁杉心里羡慕，嘴上不服气：“怎么穿点露肩装就正确啦，一个个平胸塌屁股，根本不好看的好吧。哪像我们露露，披个麻袋都是天仙！”

何零露哭笑不得：“那我还是穿T恤吧。”

老幺嗤声：“你俩就是嘴硬，现在要是手里有个小吊带，估计早就跑厕所换掉了。布料少的想变保守不容易，布料多的想变辣妹还不容易？”

老幺一边说，一边往自己T恤上打了个结，往里面一扣，立马露出一截小蛮腰。依葫芦画瓢，她给其他三位也来了相同造型。

米周来回打量，开心：“不错啊，有点那个味儿了，咱们不如就叫辣妹四人组吧！”

正好一阵风过，裹来一边喷雾器的水汽，带来阵阵凉意。何零露吸了吸肚子，不乐观地说：“我看还是叫窜稀四人组吧。”

大家一阵笑。

笑过，米周突然指着前方某处说：“哎哎，来看帅哥，前面那个怎么样，个子又高，背挺得又直，这么多人就他气质最突出。”

“看背影能有什么气质啊。”

话虽是这样，但等大家挪去视线的时候，才知道米周一点也不夸张。男孩穿着白T黑裤子，明明是特别简单的一身，但就是比周围人都要突出。

宽肩窄腰，修长胳膊上肌肉流畅，一看就知道平时很爱运动。

何零露忽然怔了怔，觉得这背影实在是有些眼熟。

米周也看了出来：“你们觉不觉得这个人很像顾警官啊？”

她赶紧许愿：“如果是顾警官的话，我希望他能转过身，如果不是顾警官的话，我希望他能长着顾警官的脸。”

话音刚落，前面那人忽然挪了挪步子，众人里找出空隙后转过身来。

顾炎那张英俊到闪耀的一张脸忽然出现在人群里。

米周跟何零露都傻了。

只有袁杉跟老幺在旁双手合十：“如果我注定要做亿万富翁的话，我希望现在就是，如果我不是亿万富翁的话，我希望我爹能是。”

“……”

米周倒吸口凉气：“顾警官怎么还牵着个妹子？”

何零露又是一怔。

可不是嘛，顾炎从人群里走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个比他矮了起码两个头的小尾巴。

起初他很大男人地牵着她纤细手腕，宽大的手掌跟纤细的手臂对比强烈，好像他稍一用力就能把她拧断似的。

随后因为担心她会被众人挤到，他轻轻松了手，保护欲很强地把她完全搂在怀里。女孩每走一步，都有他先推开人群。

安全到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被人碰到。

米周连连后悔：“这男人怎么这么快就名草有主了，我还没把他追到手跟他亲亲爱爱呢，他怎么可以——”

米周一顿，被身边脸色煞白的何零露吓到：“露露，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何零露这才稍稍找到自己，一点点挪着眼珠看向米周。

余光却还在身前不远处的两人。

停下不愿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