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那天,祝愿收到了一个很大的包裹,她将纸箱放到茶几上,馄饨好奇地跳上去闻,尾巴在半空中高高扬起。
祝愿将它拨到一边,拆开后发现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糖果,最上面还放了张贺卡,她拿起一看。
六一快乐,不要多吃。
落款是楼征。
去年的六一刚好是周末,祝愿飞去银漉找他。两人吃过午饭往回走,路上正好遇到当地幼儿园在举办六一活动。她无心抱怨了两句,说小时候牙口不好,因此爸妈在这方面对她掌控很严,那时候很羡慕六一收到糖果礼盒的同伴。
祝愿挑了颗橙子味的,有点酸。不过是触景随意提及的两句话罢了,偏楼征就往心里放了。
高考放了几天假,公婆出门度假去了,祝愿回了趟自己爸妈家,当晚就飞了银漉。
九点钟才落地,天黑透了,楼征亲自开车来接她。
他还穿着工作服,祝愿留意到车后座还放着安全帽。楼征车技好,即使车速飞快倒也不失平稳,祝愿以为他是送她回去后还得赶回公司加班。
四十分钟后,祝愿开了门,将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木架上,楼征把行李箱搬进来,刚要开口让他回公司忙吧,嘴唇就被人覆住。
祝愿被他悬空抱起,两人缠绵着上了二楼。
刚下车不久,祝愿躺在床上脑子都还是懵的,被亲到近乎缺氧。抽屉一拉一关,包装袋被用力扯开,熟悉的清冽再度凑了上来。
楼征握着清瘦的腰身,她被他来回撞着,逼近悬溺的刹那,祝愿稍稍回忆了下,她上上周没来,上周来了但是生理期。
祝愿短暂地总结了下,嗯,这是讨债来了。
隔天傍晚,祝愿和邻居约了去公园附近的麻将馆打麻将。西渠是真的安逸,生活节奏还是偏慢,到处都是晚饭后散步的行人,拖家带口的。
两人放慢了脚步,一路边走边聊,邻居姐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置身于人群中的楼征,他正在甜品店前排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邻居姐姐拍着祝愿的肩膀直乐呵,“我是真没见过比楼总还疼老婆的人了,比我家那口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家甜品店是纯手工,老板是个脾气古怪的老爷爷,所有的甜品都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每天都限量。
祝愿笑笑不语,抬脚朝楼征走去,邻居姐姐在麻将馆门口等她。
队伍排得很快,还没等祝愿走近就排到了,老板问他要什么。她见他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然后定格,再抬头和老板说了几种口味。
和祝愿平日的喜好分毫不差。
楼征牵着她走出人群,“来打麻将?”
祝愿应了声,从包里拿出纸巾替他细细擦着额头的细汗,楼征配合地把身体朝她这边倾。
一整天,祝愿这会儿才见着他,楼征回来吃午饭时她还在睡,他没吵醒她,只给她留了饭菜。晚饭时他又没回来吃。
楼征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是这会儿给你,还是我拿回家?”
祝愿回头看,其余两个人也到了,“这会儿给我吧。”
“你回公司,还是回家?”祝愿问了下。
“公司还有点事。”楼征说完和不远处的三人颔首示意,回头看向祝愿,“结束给我打电话,过来接你。”
几个人径直上二楼,她们习惯去走廊最深处的那个小隔间。
关于楼征疼老婆的操作几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每次还是会调侃两句罢了。
第一把是祝愿坐庄。
打麻将哪有不闲聊的,天南海北的,什么事情都能拉出来扯一扯。
“我家那个说,他们公司上个月来了个实习生,长得可漂亮了,气质又好,听说也是你们宜宾人。”
说这话的是楼征他们公司的员工家属,姓张,和祝愿一样是个老师,教初中英语的。人家是特意从老家那边辞职过来,现在在本地的一个中学教着。
不过这事儿祝愿倒确实不知道,她很少去公司那边,楼征也犯不上和她交代公事上的琐碎。
还没等祝愿接上话,邻居姐姐撇撇嘴,“啧,张老师,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人楼总是个啥人你还不清楚啊。”
“碰。”张老师把五筒理了过来,“什么啊,我当然是担心我家那个啊,就是个见色忘义的混账。”
她对家是个未婚的本地小姑娘,经营着一家花店,接了话茬,“那你还大老远地跟过来。”
张老师瞅了她一眼,“小余啊,你姐夫但凡老实一点,我还至于看得那么紧吗?”说着又把话题往祝愿那头引,“你看人家祝老师,她操心过楼总吗?”
小余还真来了点兴致,“对啊祝老师,给咱传授一下你的驭夫之道呗。”
“去。”邻居姐姐将牌放到她面前,“一个未婚的小姑娘问这种问题,真不知羞。”
祝愿笑笑,这话倒真不是谦虚,“是你们楼总人好,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倒是。”张老师认同地点了下头。
说着就回忆起前段时间的公司聚餐,他们公司很人性化,只要是聚餐都允许携带家属。那晚吃完饭,一行人还找了家露天KTV续摊。
楼征这人除了工作以外,其他时间还是比较随和的,几个大男人趁着家属不在就开始回忆起了学生时期的白月光女神。
一圈下来,每个人多少都说了两句,轮到楼征,这人说话向来是滴水不漏的,“没什么好回忆的,和谁结的婚,谁自然就是我心里最要紧的人。”
张老师将原话说了出来吧,甚至连语气都学了个十成十。说完就将刚摸到手的牌打了出去,“六万。”
小余眯眼叹了口气,忽就唱起了歌,“这就是爱——”
牌桌上三人都笑出声来,祝愿也跟着笑,一低头才意识到忘了胡牌。
散场的时候祝愿没给楼征打电话,可出去还是见他等在店门口。
祝愿温声问,“怎么不上去?”
楼征在她走近前掐了烟,转身替她开了副驾上的门,“也没等多久。”
祝愿瞥了眼他脚边的那小堆烟灰,没说话,扶着车门坐了上去。
一路无话,祝愿扯了车上的挂坠,反复把玩着上面的尾穗。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如此,大多数时间都是缄默。
车窗倒映着男人的侧颜,祝愿伸手去触,碰不碎,却也不真实。
祝愿想起邻居姐姐的婚姻,她十八岁嫁人,与丈夫相守近二十载,“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哪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相互扶持,彼此体贴,反而能顺顺坦坦地走完一辈子。”
是啊,那些过分执着于感情的人,最后反而等不来圆满。
祝愿总觉得今晚应该和楼征聊一聊的,只是要说什么呢?
其实好像,也不必说了。
22岁那年,也是这样的麻将局。
祝愿作为牌运奇差且有钱的麻将搭子,经常被人约出来,她那段时间刚毕业还没开始找工作,倒也乐得出来打发时间。
本来约好的林志远临时有事,怕他们生气以后不带他,连忙在电话里答应一定找个人替他去打。祝愿等得无聊,喝了两杯茶水,见那人还没来,起身出门上了个厕所。
再回来时,人已经到齐了。
石磊按了筛子,“祝愿,快来,就等你了。”
祝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落座后才发现,坐她对家的,居然是久未逢面的楼征。
那晚,祝愿全程心不在焉,本就不好的牌运更是一输到底,其他三人都赢了不少钱,不知晓内情的恐怕还以为是其他三家合伙诈她。
散场时,坐她上家的姑娘乐得不行,故意逗她,“祝愿啊,你今晚输那么多,怕不是因为被对面的人帅晕了眼吧。该碰的也不碰,连自个儿听牌了都不知道。”
祝愿强装镇定,轻声否认说不是,脸颊却早已红到不行,大几百的散粉都盖不住。
几个人哄笑着在门口分别,祝愿站在路灯下看了眼手机,还是没人接单。开远的大G再次驶了回来,楼征降了车窗,“上车,我送你。”
祝愿笑笑,温声说不用。
楼征坚持,“上来吧,权当谢谢你。”
祝愿问,“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我送钱。”
车门被他从里面打开,祝愿没再推辞。
眼见她系好安全带,楼征这才发动车子。想到刚林志远给他打电话时说祝家那姑娘常来,人长得特漂亮,那牌打的,财神爷来了都进不了她家门,让他收敛点别赢太多。再联想到她今晚着实输得一塌糊涂,不免有些失笑。
“你这赌瘾倒是不小。”
祝愿轻笑,抬眼看过去,“闲着打发时间。”
“读的什么专业?”刚在牌桌上,石磊提到了她刚毕业还没找工作的事。
“历史。”
前面有个十字路口,楼征跟着导航右拐,“打算做什么?老师?”
他这明显是在闲聊,不过祝愿莫名有些紧张,“嗯,高中老师。”
两个人聊了一路,倒是没冷场。不过大多都是楼征问,祝愿回答。
楼征直接将她送进小区,祝愿下车后再度同他道谢,“今晚麻烦你了,你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祝愿。”眼见着那道清瘦的背影慢慢地往里走,楼征忽然叫住她。
祝愿回头,转过来看着他下车,阔步朝她走过来。她今天穿了件薄款的米白色针织裙,款式格外简单,只在裙摆处绣了只蝴蝶,此刻正迎风起舞。
“你要是没对象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夜深人静里期待过、幻想过、预设过无数次的场景,忽然在一个极其平常的夜晚,毫无征兆地——
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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