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室内的笑声响成一片。

哈哈哈哈哈地,在笑他。

苑眠侧眼抬头,看见付天乐的脸上也带着笑,眼角弯弯的。

二十五岁的付天乐,比当年初遇苑眠时更加成熟英俊,有种天生的气质,红灯绿酒纸醉金迷,是个招蜂引蝶起来如呼吸般容易的焦点人物。

便是此刻,他看起来依然很英俊。

苑眠忽然间也笑了,和付天乐对着笑。

放在桌上的手指抓住手机,起身,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没管室内的气氛突然停滞,也没管付天乐的反应下意识有些慌乱,出了走廊,关掉手机,和他独自来时一样,独自地走了。

他的年纪比付天乐小一岁,可有他小半生的经历做底,早在很久之前苑眠就已经不知道什么叫作冲动,所谓的决定,无关大小,发生的时候都只是一瞬间。

至于说些什么算作诀别或者留条分手短信,也无需无用。

理由?

就连苑眠自己也觉得,和付天乐在一起,他是个出来卖的。

走楼梯步行来到停车场,停车场里空空荡荡,没有镜头,没有狗仔。苑眠看到路边放着的广角镜,在里面看到了自己清瘦的身形。

他原本是那种喝口水都会长胖的类型,为了上镜好看,刚入行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每天都能把自己饿得在被窝里边骂边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即便没有刻意控制饮食,身体也不会长胖了。

大概人长着长着,就是会变得和过去截然不同。事事都是如此。

苑眠眨着眼睛,心里意料之外、或许是意料之中的平静。

但是,一时之间,莫名很恍惚地想到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

看他如今被人当个玩意儿一样,大概很少有人能想到,十年之前苑眠也曾经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

苑眠出生在苑家,苑家名气比不得付家这样世代传递名利的天龙人,但家境也不差,甚至说,只论财富,当年很能算是各中翘楚。

他是家中的幼子,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兄弟两个同父同母所出,一家四口感情和谐。

苑眠从小上着圈内最好的学校,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吃的穿的用的无一不好,物质上如此,精神上也同样,他一生下来就中了基因彩票,极受家人喜爱,朋友同学见了他的脸,也没有不宽纵他的。

这样的成长驱动,养出了一个张扬自信的性格,少年的苑眠和现在判若两人,像团永不灭的小火球,精力爆满,一天到晚不停地燃烧。

几乎所有人见了他都会笑,要么说:你这也太闹腾了。

要么就说:你看他嘴巴厉害的呦!得了理不饶人的!

他那时就是这样,爱跳爱闹,咋咋呼呼,充满了没由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一生都会无比的顺利。

直到他的生活一夜之间被颠覆。

回想起来,也就是一个很寻常的日子,不年不节,天气也普通的没有任何征兆。

苑眠忽然接到一通告知交通事故的电话,对方悲痛地告诉他,他的父母遭遇车祸,事发时两人在同一辆车上,一人当场死亡,一人被送往医院急救。

他头脑发懵地赶去医院,和大哥在急救室外见面,兄弟两个人眼瞪着眼,腿都软的站不住。

两个人以往都觉得自己内心成熟,这时都成了孩子,抱在一块儿痛哭,既不敢独自去认尸,也不敢独自接受医生的生死判决。

那是一段很难熬不堪回首的记忆。

对于苑眠而言,却还远不是最难熬。

至少那时大哥还是大哥,还没有倏然变脸,面目狰狞。

一切丑陋起来是在母亲下葬之后苑眠还在ICU里陪护父亲的那段时间。

他的年纪还小,平时对公司的事情一窍不通,大哥则已经成年,获得了一定的经营权和股份。

他们兄弟二人平素感情很好,父母出事后任谁来看他都应该由大哥来照顾,一切事情交给大哥处理也是理所应当。

却没想到,熟悉的兄弟会忽然间变了个模样。

公司变卖,家产占尽,若不是法律上还有限制,几乎要将苑眠扫地出门。

在父亲的病床旁边,曾以为是至亲手足的哥哥用一种恶毒又畅快的眼神凝视他。

笑着说:“你想不出我有多讨厌你,自从有了你,我的人生就像进了地狱。”

“我每次看到你都恨你恨得想死,要是妈没死,你和爸一块死了就好了。”

“小贱种。”

完美的家庭沦为自我怀疑的幻梦,因为这句小贱种,苑眠一度以为自己是被领养的孩子。

可查了DNA,却不是。

紧接着,曾经的同学邻居友人也相继扭曲变形,脸还是一样的脸,人却不再是相同的人。

苑眠守着植物人的父亲、捉襟见肘的财务状况,人生忽尝挫败无能,而一尝又是这么多,仿佛要一口尝尽了。

不幸这东西若赶上似乎远没尽头,上天还给苑眠开了个更荒谬的玩笑。

约莫在兄弟二人分道扬镳的第四年,苑眠的大哥遭遇庞氏骗局,偌大家资毁于一旦。

苑眠知道消息后,好几日心神不属,不知该恨还是该如何。

正犹豫要不要去看看他大哥的凄惨落魄,他大哥跳楼了。仍旧是收到一通来自事故现场的电话,通知他去认尸。

彼时,苑眠和付天乐刚刚在一起不久。

他原本并不喜欢付天乐这种身上流淌着一点纨绔气的花蝴蝶类型,但一段感情的发生需要天时地利人合,就在那个差不多时候,那个差不多的地点,他刚好碰上付天乐。

付天乐热情似火又不乏风趣,时常想方设法逗他开心,苑眠和他在一起,也是自然而然。

得到消息的时候,苑眠头晕目眩暴跳如雷,付天乐陪他一起去领了骨灰,将骨灰和苑眠的母亲埋在一起。

在母亲的面前,苑眠想骂大哥也骂不出。

他长久站立说不出话,付天乐便伸手搂住他,轻声说:“无论如何,你还有我。”

那个时候,付天乐对他一心一意体贴入微,付天乐这样和他说时,苑眠真信了他。

事后想想,意外促成两人相识的共同朋友不是没提醒过他付天乐恐怕会用情不专,能有后面的五年,也是他活该。

他接受了付天乐帮他父亲转医院找医生寻医,接受了付天乐为他进入娱乐圈提供了人脉和资源助力。

因此,当付天乐因为脚踏四条船上了周边小报时,苑眠红了眼睛愤怒到发抖,眼泪掉在报纸上洇湿掉墨迹一团,最终也没有将报纸砸在心虚的付天乐脸上。

当时或许真该砸的,可他没资格没退路。

而第一次时没有发作,之后付天乐再怎么乱搞,他都再没了发作的余地。

苑眠谈不了这样的恋爱,唯一能让自己忍受下来还不像个当了表子还立牌坊的贱货的可能就是把所谓的恋爱定位彻底摧毁。

对,他本来就没在和付天乐谈恋爱。

他就是一个出来卖的。

这样想,每天晚上都想,慢慢地,他终于可以不再关注付天乐又招惹了什么人。

付天乐来找他,要吃就一起吃,要睡就一起睡,付天乐和他有摩擦,他也不再发脾气。

他投入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多,话越来越少,变得如一团沉默的棉花,有时自己看自己都觉得面目全非,偏付天乐还不肯让他安心地接受下贱,对外和朋友介绍总爱称苑眠为男友,以至很多人产生共识:付天乐虽然花心,苑眠还是不同的,苑眠是他唯一承认的恋人,是付天乐排在第一位的大房。苑眠对付天乐是特别的。

特别的,这令人灼心辗转吊一口气不肯赴死的幻象和那句你去陪陪他放在一起,好笑地出奇。

苑眠冷不丁又笑了,笑着笑着,没了声音。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只需要过到苑眠的植物人父亲断气那天,可他爸……他爸去年就死了。

抬头,所有漫长的回忆也不过是眼前刹那。

他举步向前走,耳边不妨听到一阵急促的刹车声,苑眠察觉侧头,眼前一片大亮。

彭。一股力量忽至眼前,将他整个人推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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