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疫苗研发中心的三楼灯火通明。
辛芜百无聊赖地坐在一间闲置办公室里,门外有人看守,她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这个小房间,可以消磨时间的手环也被收走检查。
不得不说,异能事务总局响应十分迅速,人员分工明确,级别应该高于那些军官,刚来就毫不客气地支使军官们封锁现场,全权接手了案件。
辛芜作为幸存者被严加看管起来等待问询。
除了保护,想必也有怀疑她是共犯的这层原因在。
毕竟负一层死伤惨重,年轻的军官无一活口,只有她毫发无损。
辛芜趴在空荡荡的办公桌上闭目养神,房门“吱嘎”一声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女人风风火火走进来。
她随手扯过把椅子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将手中两只塑料盒推给辛芜一只,“饿了吧?”
盒里装着清汤素面,远不如中心伙食丰盛。
“异能事务总局,异能犯罪侦查部,七队队长蒋驰风。”她边自我介绍边揭开盖子,熟练地劈开一次性筷子,“辛芜是吧?你的基本情况我已经从吴教授那儿了解了,很遗憾地下两层因为特殊原因没有监控设备,我们的人也只能检测到哪里出现过异能波动,无法完全还原现场。”
辛芜学着她的模样,慢悠悠打磨筷子上的木刺。
蒋驰风是在让她放松警惕,异能局调查这么久,应该已经掌握不少有用信息,如果她讲述的与他们已知的信息不符,会增加她的嫌疑。
“拟态猎手抓到了吗?”辛芜主动问。
蒋驰风将碎发别到耳后,吸入一大口面条,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没有。你认识拟态猎手,对污染物很了解?”
“一般。”辛芜谨慎回答,“遇袭的长官是这么叫那只污染物的。”
她简略描述了拟态猎手的外形。
“你说它最后变成了一滩软泥,从通风口溜走了?!”蒋驰风眉头紧锁,夹面的动作顿住,“触手和模仿出的人类形态,确实符合拟态猎手特征。它的本体只有软骨没有脊椎,可以精准变化任何部位的体色,但不会像你说的,柔软到能钻过通风口那么狭窄的缝隙。”
辛芜神色自若地闷头吃面,闻言流露出诧异的表情,“可长官说,那只污染物是从负二层跑出来的,不是中心的污染物吗?”
“不是。”蒋驰风说,“污染物如果从禁闭舱逃脱会立即触发压力监测警报器,不受干扰和屏蔽影响,我们刚才看过了,负二层的禁闭舱都没异常。”
辛芜捧起碗喝了口寡淡的面汤,思考片刻,“那就是外来的污染物,可这种污染物不会轻易出现在堡垒里吧?”
“‘异端’的人就是疯子。”蒋驰风翻了个白眼,“我老早就怀疑军方甚至是总局有他们的内应,今天轮值换成了新兵也好,能混入堡垒的未知污染物也罢,不可能都是巧合或者失职。”
这话不该说给她听。
辛芜将其视作一种试探,点头表示赞成:“要是连堡垒里都接二连三地出现污染物,我还不如继续当外离民,起码自由点。”
真实又小家子气的发言,适合她的身份。
辛芜即便不饿,还是吃光了碗里的面,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吃饱了吗?”蒋驰风擦着嘴,“中心的晚饭不好吃?”
辛芜表现出恰到好处的窘迫,“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看到食物走不动道。”
“你还在长身体,多吃点好。”蒋驰风笑声爽朗,“说说你吧,是怎么躲过污染物的?”
辛芜正色,“我没躲。”
异能事务总局和异能孵化学院,光听名字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不必藏拙,如果蒋驰风能像参与测试的军官一样,把她引荐给异能孵化学院,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辛芜如实讲述了今晚遭遇,只隐去吃污染物的事不提。
蒋驰风时不时打断她的话追问细节,发现辛芜应答如流,没有编造迹象。
“看不出来你身手这么好。”蒋驰风坐姿懒散,给人舒适放松感,“那个红裙子女人代号‘业火’,总局早有备案,可惜‘异端’神出鬼没,我们到现在也没抓到她。”
“那个男人呢?”辛芜分析,“我觉得他更需要重视,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方茹茹房间,还能全身而退,都靠那个男人的异能。”
蒋驰风:“没见过,也许是新加入‘异端’的亡命徒。总之谢谢你,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
“这没什么。”辛芜抿唇,“我更担心那只污染物,怕它藏在暗处,等你们走了杀个回马枪。”
蒋驰风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放心,我们连下水道都排查过,污染物应该是被‘异端’回收走了。也怪这里的设施太老旧,才让他们有机可乘,这件事后应该用不了多久,中心就会翻新重整。”
“那就好。”辛芜松了口气,“您知道方茹茹怎么样了么,她早上还能和我一起去做异能检测吗?”
“她没必要做检测了。”蒋驰风遗憾地摇摇头,“‘异端’夺走了她的异能。”
辛芜满脸不可置信,“异能还会被夺走?是因为红骨髓吗?难道‘异端’抽走她的红骨髓,就可以把她的异能移植到别人身上?”
“不清楚,至少据我所知是行不通的。”蒋驰风显然不愿透露更多,“好了,你早上还要做检测,赶紧休息吧,我让人给你送张折叠床来。”
蒋驰风把破破烂烂的小手环丢给她,“我看你浏览记录对污染物挺感兴趣的,用不用把全息投影也给你送上来?”
辛芜:“……不麻烦了。”
自始至终没提引荐的事,门外看守的人也没撤走。
辛芜期待落空,老老实实地铺床睡觉。
付费的异能检测,流程总不会像中心的测试这样粗暴,安全性能够得到保证,但她没把握通过检测,达到吴教授所说的“D级”。
思来想去,今晚再想把污染原液搞到手是不可能了,检测除了随机应变也没其他办法。
辛芜忙活大半宿,很快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不知睡了多久,辛芜倏地睁开眼,眼底毫无倦意,奇谲的冷光在黑暗中明灭。
她第一时间抓起手环记下当前时间,早上六点三十四分。
距离吞吃下污染物的组织差不多过去六个小时,魔核竟然有动静了!
她躺在窄小的折叠床上没动,细细感受着久违的力量如涓涓细流涌向四肢百骸。
像终日行走在沙漠的旅人,或是濒临枯萎的植物,一点雨露都让魔核兴奋得颤栗。
过了两三分钟,输送渐渐停止。
辛芜右手攥拳再摊开,摊开再攥拳,骨节不住作响。
太奇怪了。
污染物为什么可以转换成魔素?
两个毫不相干的世界突然被一条隐秘的细线串联起来。
辛芜睡意全无,思忖着魔物与污染物的区别。
在阿尔亚大陆,没人知道原初魔物诞生的确切时间,远比创造文字的人类更加久远。
而污染物出现在异世界不过四十余载,目前被广泛接受的理论是,生物受到辐射和污染,发生异变并迅速迭代,从而出现了各类污染物,遍布全球。
两者本该没有关联,她浏览过与魔物相关的网页,都是些子虚乌有的猜度。譬如有人认为污染物现世是天怒神罚或远古魔物的诅咒,实则异世界历史上没有任何关于魔物的记载,倒是不乏装神弄鬼的邪.教。
既然污染物的血肉可以转换成魔素,污染物又是被辐射和污染的变异生物。
那四舍五入,她是不是可以去堡垒外面挑个重度污染区,直接受辐射污染?
辛芜不着边际地想着。
腕上的手环忽然震动,唐黎明发来消息。
【我被拦在外面不让进,你带方茹茹直接出来找我吧,一楼后门见。】
手环头一次收到消息,她新奇地翻看一会儿,从床上坐起身,神清气爽地拉开房门。
门外彻夜值守的是个年轻女孩儿,眼下两团乌青,听见开门吓了一跳。
“你好。”辛芜笑容友善,“我和蒋队长说过,今早要去做异能检测,唐黎明唐长官正在外面等我,我可以出门吗?”
女孩连忙向蒋驰风请示,很快收到答复。
“没问题,蒋队祝你检测顺利。”
辛芜借用三楼的洗手间简单洗漱一番,下楼找到来时的后门。
唐黎明果然被同僚拦在外面,已经把昨夜情况打听得差不多。
两人顺利坐进老旧的吉普车里,辛芜本以为蒋驰风会派人跟着。
“她不放心别人,还能不放心我?”唐黎明发动车子,“蒋驰风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
辛芜随口问:“蒋队长以前在军队呆过?”
“那倒不是。”唐黎明扯扯嘴角,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还没进过主城吧?”
比起两人过往,辛芜显然对后者兴趣浓厚,“异能检测的地点在主城区?”
“这玩意有建在边缘区的必要?”唐黎明嗤笑着反问,“边缘区谁出得起四千去做异能检测,倒是主城区的有钱人,每年都得带自己孩子去检测两次。”
“有道理。”辛芜附和。
她在工坊出门透气时,总能瞧见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到了晚上霓虹璀璨,只是离得太远,照不亮边缘区的土路。
主城区——更靠近人类权利中心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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