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
试探性的,顾南钧叫了声,他隐约感觉到楼道应该是有人的。
温簌:。
没发现?
使劲叹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这一天过得是要吓死谁?
“没人?”顾南钧又问一声。
回神后,温簌暗笑,装作男人的声音,“没有。”
“嘿?”顾南钧瞬间听了出来,“学坏了啊。”
哈哈哈。
见顾南钧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温簌问他,“是给你朋友的吗?”
“嗯,走得倒是挺快的,我打个电话,叫人回来拿一趟。”
温簌赶忙站出来。
“不用了……吧,反正他们又不是不来了,下次再给也来得及吧?”
“也行。”
半晌,站了一会,温簌觉得自己再出去也没意思了,于是准备回家。
临走又被顾哥叫住。
“簌簌。”
温簌回头,这是第一次在顾南钧口中听见这个称呼。
“哎。”她应。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但是有点唐突。因为除了你之外,我也想不到别的合适的人选。”
温簌听着这句话,莫名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
他是在示弱吗?
怎么会?顾哥的交友能力杠杠的!
她满口应下,“没问题,你说吧。”
“进来说。”
温簌跟着顾南钧到了他家。
谁知坐下之后,顾南钧开门见山,脱口而出就是一句,“你能跟我见个家长吗?”
温簌从沙发上直接蹿起来,“?什么?”
“没有,我是说,我残疾的事没告诉家里人,发微博的时候光顾着想别的,也忘了这回事。我姐刚来电说明天就从东北飞过来。”
温簌逐渐明白,“你是怕家人伤心,对吗?”
顾南钧昂首,沉默。
半晌,他点了点头,“对。”
带着惊讶和不可置信,常人听到这样的说法,都会觉得是怕自己挨骂。
她怎么会……
温簌:“所以是,假扮情侣?”
顾南钧:“对。”
温簌想了几分钟,顾南钧想说点什么解释解释的时候,她开口了。
“我觉得,你这个办法是个好办法。这样的话,姐姐知道你有人照顾,就不会再怪你不把家人当家人了。好吧,这个挡箭牌我可以当!”
听完,顾南钧顿了,忽而一笑,“我是不是在微博发过很多牢骚?”
温簌撑着下巴,“也不多,谁还没有多愁善感过嘞。你在疑问什么?”
“喂。”顾南钧捂住脸,“被人轻易猜破心思很丢脸的好不好!”
“……”
“哦~”温簌换了股熟悉的吊儿郎当语气,“也不知道是谁,半夜三点发微博,‘这世界上没有人懂我’,‘有些人生来没天赋,就只能靠后天努力’,啧啧啧,好悲伤。”
顾南钧:“……”
他无辜道,“谁发的?肯定不是我。”
“嗯嗯嗯,知道呢。”温簌找出手机,熟练打开一个名字是一颗心的相册,其中一张照片,对着读,“是一个叫依古比古帅!的人发的。”
顾南钧:“……哦。那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倔强地坚持。
温簌认同地点点头,“姐姐明天什么时候到?”
顾南钧:“……”
这思维跳跃的,他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温簌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以后脚趾要完成的伟大工程。
后才说,“下午,她在家里住一天走。”
“你还有个姐姐呀?我只知道你是音乐世家出身。你姐姐结婚了吗?她去东北做什么?”
“前年,嫁到东北的。”
温簌:“嗷。”
顾南钧都这么说了,这个忙就非帮不可了。
温簌晚上就联系好了唐亚楠,问遮疤痕的办法。经她引荐,温簌在翌日一早,约见了一个资深化妆师。
原本以为,毕竟是大师级,会是个上年纪的,不曾想一见面,是个同龄美少女。
温簌不得不想起。
顾·哲学家·南钧说过的一句话。
这个圈子人才辈出,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这么凤毛麟角。
在一个综艺组里的化妆间见面,温簌进门之前,甚至为此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组里的人都叫那姑娘乐乐。
乐乐就看了一眼温簌的疤,说了句,“遮得住,放心吧。”
而且人家丝毫没有等,喊温簌洗漱了一下,马上就开始了。
唐亚楠在一边打光,特别认真地在学习手法,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亚楠姐,你考虑好了吗?我们那个项目你来不来啊?”乐乐抽空问。
唐亚楠三心二意答,“再等等,实在找不着我再上。”
“都等好久了,这不是你比她们都要合适嘛。”
唐亚楠苦着脸,“我平常在家也能赚钱,上节目还得一个人孤零零的,我都不认识人家,多难受啊,还面对那么多摄像头。”
乐乐:“好吧那你再想想。我是真希望你来啊,不想跟某些新签的艺人。”
“哈哈哈。”唐亚楠说,“你这技术到哪都是宝,不愿意看咱跳槽呗。”
“……咳,都是为钱折腰。”
温簌一动不敢动。
这个简单的身体妆化的非常快,乐乐给她用了一些防氧化防水的黑科技,叮嘱她,最多明天晚上必须得卸妆。
最后还是唐亚楠的车送她回来的。
一到家,温簌鞋都没来得及换,点开灯就小跑着到卫生间里照镜子。
照了有三分钟。
她心里只有一个字。
哇——
这不是化妆,这是魔法吧?
“……”
在镜子前,温簌逐渐扭曲,变形,后来开始手舞足蹈,笑出了声。
她去厨房,找了根筷子出来,指着镜中的自己,用低沉的嗓音说了句,“——洁净如新。”
哈哈哈哈。
转眼到了下午,温簌在顾南钧家里看他弹钢琴。
两点半,门铃准时被按响,和温簌得知的分毫不差。
“姐姐不会是个强迫症吧?”
顾南钧一摊手。
门大开,一个穿着裘皮大氅戴墨镜的靓女站在门前,温簌友好地摆手,笑意盈盈,“姐姐好。”
顾南钧撑着头在沙发上靠着,半点没动弹。
顾北夏半摘墨镜,看清温簌的样子后——感慨了一声,“哇哦,你就是簌簌,是吧?”
温簌乖巧点点头,“嗯。”
顾北夏进门,踢掉高跟鞋,抓着温簌的手四周一转,“啧啧啧。”
温簌:“?”
顾北夏:“你小子,你特么艳福不浅啊!”
温簌浅笑。
之后顾北夏放开了,转头到门口把自己来的时候带的大包小裹都拎进来,以一己之力堆到厨台上,开始脱衣服挽袖子。
朝温簌一笑,“妹儿啊,你坐你坐。”
“哎。”
“哈哈哈。”顾北夏说,“听说你是南方人,你肯定没吃过正宗的东北大酱,姐今儿给你囤到这点,一个月吃完哈。”
温簌赶忙,“不用急的姐姐,你先坐下歇会。”
顾北夏扎起头发,一点没停,温簌只能帮着去给系了围裙。
她说,“今儿看到你,姐就放心了。明天有点要紧事,我今儿就得赶回哈尔滨去。”
顾南钧才顾得上插嘴,“爸妈怎么样了?”
顾北夏丝毫没有要理人的意思。
温簌隐约有点看明白了现在这个走向。她主动上前,也挽起了袖子,帮助顾北夏一块切菜。
她手稳,刀工不错,顾北夏就夸她,“可以啊丫头,平常不会天天就你做饭吧?”
温簌一愣,“没有的,我工作忙,六点才下班,每次都带饭回来。”
“那就行。”顾北夏说,“我跟你说啊,厨房不是女人的战场,油烟碰多了老得快。”
温簌笑了,“我妈妈也说过这样的话。”
“是吧。”
“我妈还说,油烟机功能再强也没用。一到做饭,她每次都拿我老了不美了你就该抛弃我了来怼我爸。”
顾北夏:“你爸爸咋说?”
“我爸就说,那只能我做了。”
“哈哈哈……”
一来一去,温簌像打开了话夹子,好端端回忆起了妈妈在的时候的场景,挑了点跟顾北夏讲。
顾南钧全程被遗忘在一边,像个丧家之犬。不过他摸了桌子上的瓜子来吃,也没插入到两个人的话中。
“簌簌,如果想爸妈了就回家看看。”顾北夏说,“某人啊,一天不吃也饿不死的。”
顾南钧:“……”
温簌笑笑,“他不会一天不吃的,姐姐,他有很多很关心他的朋友,基本上隔一天就有人带很多吃的来看他。”
“……嗷。”顾北夏冷哼,“难怪啊,难怪都不需要爸妈姐了。”
温簌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没有啦,他怕你们担心。”
顾北夏斜眼看过来,搞怪一笑,“我知道。”
等到傍晚,顾北夏要走了,顾南钧才开口了,问了一堆家里的事。而她就只顾听着,临了才来一句,“要不是有簌簌,今天杀过来的就该是老两口了。”
顾南钧转头,“嗷。”
“嗷个屁。你都多大的人了?用不用我计算器给你算一算啊?”
“没事了,这不也是叫人给暗算了吗?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
到头来,顾北夏还是把顾家父母的近况跟顾南钧仔细地说了。
温簌在一边看着,感觉心里又暖又悲。
也许就是这样一个温暖又亲近的家庭,让顾南钧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有足够的爱包裹着他,他就有底气去对别人不求回报地好,也不惧怕落在身上那些深邃污泥。
那些年少的话虽然稚气,但说的都是真的。
她能在十九岁那个年纪,用一晚上时间考古他留给互联网的少年和青春,却没办法确定那些细小的碎片组成了怎样一个人。
今天忽而明白了,他所展现出来的,就是完整的顾南钧。
只要你敢信。
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美好的人。
晚上,温簌和顾南钧一块吃了姐姐留下来的炸酱面。
温簌吃到赞不绝口,“姐姐真厉害!”
顾南钧却支着脑袋在桌子上,以一种特别怪异的探究式眼神在观察她。
温簌:“怎么了?”
“我在想。”顾南钧说,“为什么你跟我姐第一次见面就能说那么多话?”
温簌不假思索,“因为姐姐好啊。”
顾南钧:“……”
“温簌。”
“嗯。”
“你到底是谁的粉丝?”
温簌边嚼边说,“反正不是,依古比古帅!的。”
顾南钧:“……”
一直到吃完饭洗完碗,温簌回到沙发间,打开电视换了哈利波特看。
顾南钧都没说话。
温簌:“哟。看来有人生气了。”
顾南钧转头,像个闹脾气的大姑娘。
温簌甚至到冰箱里,找了个饭后甜点,放到茶几上,吃了一口,“呀本来想给某人拿一个,可我忘了他生气呢,还是算了吧。”
然而下一刻。
顾南钧像突然能看见了一样,精准从她手里抢过小勺子和蛋糕,拿到了自己那边。
“哎!那是我的!”
他不说话。
温簌看了一会,忍住不笑,坐到地上来,“顾南钧,你想知道我的家庭吗?”
他继续不说话,但咀嚼的速度明显变慢了。
温簌笑笑,“我没有兄弟姐妹,这点你比我强。不过,我也有非常好非常好的家。”
顾南钧脸在另一边,但明显在听。
那她就继续说。
“我爸爸妈妈非常相爱。他们也很爱我,虽然我家里不是豪门贵族,但开了一个小的烟花厂,而且我成人那几年,烟花厂效益很好,赚了不少钱。”
“小时候,爸爸很喜欢给我买芭比娃娃,妈妈的手很巧,我基本没在外面买过衣服,我穿过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妈妈自己做的,我们家里有一架比我年纪还大的缝纫机,我那时候都踩不动。”
说到这里,温簌语气里的失落已经无法掩盖,倾了一地。
她像是回到了某个记忆里的乌托邦,在某个弄堂里,骑着漂亮的单车,和娃娃一起唱歌的场景。
那时候往往有一对靠在一起的年轻夫妻,在边上坐着看着她笑。
顾南钧手里的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回了桌子上。他整个人靠近了,在距离温簌很近的沙发上坐着。
一偏头,温簌就可以靠在他的腿上。
顾南钧察觉出了异样。
温簌缓缓地说,“如果他们能活到现在,一定也会像你父母挂念你一样挂念我,甚至还要更多。”
真的听到这话,顾南钧也说不出话来,他迅速共情到温簌此时的心情,也沉默地低下了头。
抢先说了句,“嗯。”
“簌簌,地上硌得慌,来上面坐。”
不知道触到了哪个点。
温簌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平静。
却在这句话之后,眼泪夺眶而出。
温簌已经是个坚强的大人了。
她想起了那个寒冷的初秋,黑白的急救室,妈妈最后奄奄一息的话。
——“簌簌,一辈子这么短,爱一个人都不够,千万不要去恨别人。”
恨不会让人掉眼泪,爱却能。
“好。”
温簌没能坐上去,她放松,倒在顾南钧的膝盖上,“地上很暖和,我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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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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