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逆时计划是否也酝酿一场风波，陆逍在下一次时间跳跃之前竟然第一次出现了心悸反应。如果说穿梭过程中随着精神附着人的休息，陆逍也能获得一点喘息，但是在原本世界，他或许已经保持清醒超过24小时了。

在跳跃时间的过程中，他没有办法感受真实世界的时间流速，如果超过48小时，沉尧或许会强制切断他的逆时穿越。

那么起码……让他看到棠岚事件的真相，还有晏澄手中所有的产业、合作伙伴、毒品来源……起码他回去要连夜写方案，计划连锅端掉。

果然下一瞬间，他从晏澄家别墅里的工作人员身上，穿越到一辆颠簸的跑车里。

遭了！还没来得及适应时间跳跃的不适，没看到谈判过程，现在已经被抓紧车里逃命了！

陆逍险些冲着晏老板的脸吐出来！

好悬不是他开车，否则现在就得把一车人葬送在马路上。他眼珠一转，副驾上的棠岚相当平静，陆逍将目光投向倒车镜，那张素白的脸冷地吓人，擦枪的手都没有抖一下。

晏澄频频透过后车窗观察车辆动向。

老K的车也不知道是哪一辆，但晏澄起码是逃出来了。

还带着棠岚。

似乎是察觉到身边的心腹还在发呆，晏澄呵斥道：“你他妈魂儿丢了？！北海接应的人什么时候到！”

陆逍一怔，连忙搜索这厮搅成一锅粥的记忆里勉强择出几个字，“新浦……”

中环高架桥，拐下去就是新浦，只要到了新浦，他们就能逃出生天！

新浦……

陆逍见晏澄的表情阴晴不定地盯着擦枪的棠岚，命令司机在前面巷道里绕一下，把后面的车全甩开。

棠岚终于抬了下眼皮，转过脸来看着晏澄：“这时候不上桥去绕路？你脑子没问题吧。”

司机自然是听大哥的，这篇巷子陆逍也熟悉，只要钻进来，想堵住容易，但想追上还是有一定难度，车子卷着无数街坊的谩骂七扭八绕，最终被晏澄叫停，陆逍诧异地看着左侧方的死胡同和右侧方往高架上开的出口，瞠目结舌。

大哥？这个时候还要作妖？

晏澄的枪口第一次对准了棠岚，他冷声道：“下车。”

陆逍心中一动，难道晏澄在他时间跳跃的这段时间里知道了什么？棠岚真是卧底？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知道他现在和棠岚打个配合把晏澄这小子摁在这里，是不是后面的悲剧都不会发生？

棠岚是这么死的吗？

棠岚的脸色变了变，终于还是被晏澄的枪口顶着出了车，陆逍心中天人交战，毕竟他很难遏制住救人的冲动。

这是警察的本能。

不料他却听到晏澄的话。

“你从这里躲一会儿，我们的车和警车都过去再走。”

棠岚呆在了原地。

“我知道你是卧底，我也知道今天这里的情报就是你透露的，当年你替我挡子弹，亲手杀了那个女警，都是为了今天做的戏。”

陆逍心中一惊，棠岚的演技很好，都要把他骗过去。如果不是今天他的表情过于冷静，陆逍心里或许还要打鼓。

“什么时候发现的？”

或许是卸下了那一层小情人的伪装，陆逍只觉得棠岚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变了，明明还是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眉梢眼角却染上了仿佛承袭于晏澄的冷骘。

那不是一个警察脸上会出现的表情，更像是一个常年在生死边界上跟阎王爷争抢性命的亡命徒的表情。

“两周前，”晏澄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冷静，“你抓紧躲起来，如果让老K抓到是你泄露情报给缉毒大队，你会怎么死，你自己知道。”

棠岚眼中毫无惧意。

“你知道我是卧底，这个时候居然打算让我走？”他轻提唇角，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会相信？”

“不关我事，但我还想知道一件事。”

棠岚眯了眯眼睛。

“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对我有没有一次真心。”

……

陆逍：生死关头你丫还谈恋爱，就这等人物在申城还能活蹦乱跳这么多年，真是我们这帮刑警失职啊！

“从来没有。”

陆逍被晏澄一把扔进车里，他听到回答，往棠岚的方向开了三发空枪，把人逼退进巷子，关上车门向高架桥出发。

陆逍听见他说了一句很模糊地“好得很”。

……他没杀棠岚，那么棠岚是怎么死的？又为什么在之后所有的档案中都查不到一星半点？

他还没来得及理出一个头绪，晏澄的车终于跟“自己人”的车合流，头前一辆飞驰的防弹SUV被十数辆车包围，想来就是那位“大佬”老K的车。

“晏老板！怎么办！”

晏澄眸色一沉。

“上高架！”

高架上待命的车辆一触即发！

或许是因为这么短的时间内，来不及布置将高架合围起来，显然追逃的警车并没有那么密集，大佬的车队上都配有大火力枪械，在高架上火并起来伤亡率实在太大，导致警车实在有些左支右绌、捉襟见肘。

陆逍跟着晏澄在后面放了几声空枪，实在想不通当年被抓的那老K到底是怎么落网的，因为这车眼看就要冲出去了！

难道真要靠自己临阵反水，擒贼擒王？

就在这时，他耳畔忽然刮过去一阵狂风。险些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去。

他从被枪击碎的车窗里探出实现，被高马力机车的尾烟糊了一脸。

那是个很纤细的背影，庞大的车身跟他的气质很不相配。但就是这样一个纤细的背影，驾驶这样的钢铁怪物直直冲向被保护起来的防弹车！

他要干什么？撞上去？不可能的！粉身碎骨的只会是——

喊声在他嗓子里，北风倒灌，挣扎不出一个字。

“棠岚！！”

晏澄瞠目欲裂，他当然第一时间将人认了出来，那个他原本想要阻止的结局，咫尺天涯，再抓不住那片衣角。

他看见棠岚用打火机点燃了自己的衣服，用手枪打穿了自己的机车的油箱——

飞蛾扑火般撞了上去！

那一瞬间，爆炸的热浪把周围数辆车掀翻，那辆SUV同机车和机车上的一起炸成飞灰，撩起熊熊大火，震耳欲聋！晏澄的车因为跟的不算紧幸免于难，甚至勉强在一地狼藉和火海里左突右冲地冲了出去！

晏澄声嘶力竭，险些从车里翻出去，最后还是被七手八脚地摁住了。

他发尾还带着被火撩上的焦糊味，眼睛里所有的情绪却瞬间熄灭。

他嗫嚅着嘴唇，一遍一遍叫着那个再也追不回的人。

渐渐远去。

陆逍心中翻江倒海。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一个瘦得像骨架一样的、轻轻一碰就要碎掉的人，用这样惨烈的方式选择了自己的结果。

是不甘吗？是愤怒吗？是……悔恨吗？

他想起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警，棠岚开枪的手抖得不像话。

他是不是认为，这是自己赎罪的机会。

他应得的，他不肯背负这些活下去。那么至少，他要手刃这群视人命如草芥、视法律于无物的罪犯们。他起码能保护一部分人，而这些人或许永不知晓。

晏澄的车冲出了高架，和接应的人汇合。陆逍眼前一黑，跳转到了另一个节点。

这一次，他回到了他熟悉的市公安局，似乎附身在一位女警身上。

“她”站在走廊里，半掩的门，上面挂着局长办公室的牌子，里面隐约传来争执声。

他认出来，这是秦隋的声音。

“局长，我没有改变态度，我仍然拒绝这次表彰！”

“那么我也告诉你我的态度，不可能！你以为这次表彰是为你？不！是为了我们针对本次特大案情做出的努力，是要在申城所有老百姓面前告诉他们，我们赢了！他们安全了！”

“就算不是我，也可以是别人。”

“组织上安排的就是你！”

“够了！顾局！”

陆逍从未见到过如此大动干戈的秦隋，但这时的秦隋还年轻，谁没有过年轻的时候？

“……为什么宁可越级给我表彰，也不肯给棠岚正名。”

陆逍一怔。

熟悉的叹息声传来：“棠岚的这次行动是私自行动，从程序的角度说，他根本不是我们派出去的卧底，是他违纪被开除在先，加入犯罪团伙在后，哪怕他有立功表现，现在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的清白。”

“可如果不是他……”

“如果不是他，我们抓不到老K，端不掉这个窝点，”顾长风的声音里透着悲戚，“但是秦隋，他牺牲了。”

“他所做的事，都被那场爆炸带走了。”

“在外人眼里，他只是个因为个人私欲反水报复的犯罪分子，是黑吃黑。”

“但是棠岚根本——”

秦隋的辩解被打断。

“秦警官，这不是盖棺定论的时候，除去一个老K，还有更多毒贩对申城蠢蠢欲动。”

“没有真正抓到棠岚跟的那条线上的那个人，他就永远得不到被正名的机会。而你，你要因此心灰意冷，离开一线吗？”

陆逍心里一片惨然。

他知道，如果秦隋继续因为棠岚辩护而反抗上级决议，组织上会认为他被犯罪分子感染堕化，会将他调离一线。

如果连秦隋都离开一线，放弃追查毒品、缉捕晏澄。

那么棠岚真的会被钉死在耻辱簿上，永远不见天日。

陆逍在时空跳跃的最后一瞬听见秦隋哑着嗓子的回答。

“我拒绝被授勋，但请组织允许我一直留在一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3章 Chapter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