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下半学期的期中考试如约而至。

物理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周茉第一次在考场上感觉到了紧张。

教室里面很安静，时不时传来学生翻动卷子的动静，伴随着落笔的沙沙声。

周茉深吸一口气，开始浏览卷子上的题目。

等到全部看完，心里就有些沉甸甸的——果然，萌妹子老师虽然长得可爱，但是出题的时候简直就是个冷面无情的暴君。

早就听说期中考试的物理会很难，没想到竟然这么难，而且最可怕的是周茉还押错了出题方向，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会的不考，考的不会，真是愁人。

周茉苦思冥想，差点没把圆珠笔头给咬烂。

早知今天，她当初就不应该为了省那点补课费放弃提前做好功课的机会。

原本觉得初中的这点东西她足以应付，可惜理科渣重生了还是理科渣，不明白原理的刷题是没有灵魂的。

下次一定，她再也不咕咕了。

等到最后一门考完，学生们就像是被关了许久的野猴子一样，涌出校门一哄而散了。

今年的五一假期正好跟双休日重叠了一天，周六上午的课也停了。一个完整的两天假期，正好趁着春光明媚的时候出去游玩。

放假回来上午第二节就是物理课，萌妹子老师抱着一沓卷子慢吞吞地上了讲台，脸色不怎么好看。

这次物理卷子初二初三通用，狠辣无情，发下去之后哀鸿遍野。不及格的人占了一半以上，上七十分的都算是优秀，上八十分的完全称得上凤毛麟角。

两个年级排名下来，上了九十分的有五个人，除了几个老牌的学霸，还有一个初二的独苗姜焕同学。

最夸张的还是贺思宇，满分碾压，不愧学神之名。

不过大家对贺思宇已经麻木了，对于姜焕的反应就有点大。原本以为这位是个空有脸蛋只懂点拳脚的武莽夫，没想到竟然还是个隐藏的学霸。

除了周茉觉得正常之外，一班的其他人都觉得挺吃惊。

萌妹子本来就挺喜欢姜焕，这下更是眉开眼笑，一节课卷子讲下来几乎是三句不离姜焕。

“这一题姜焕同学的解题思路非常简洁……”

“你们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在这儿丢了分，姜焕同学也是，这里有点粗心了，不然也能拿到满分的好成绩。”

周茉一边听着萌妹子老师不断cue姜焕，一边捧着自己堪堪七十分整的卷子，心里有些忐忑。

倒不是她觉得这次物理没考好影响到自己的年纪排名，她只是有点担心即将到来的初三。

等到今年秋季开学后，她就是初三的毕业生了，这也就意味着又有一门理科科目要加入统考成绩。

化学。

虽然比物理要好一些，但还是听着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周茉已经在心里琢磨要不要继续抠搜那点钱了，干脆找个老师给她补补课得了，就像上辈子那样。

她想顺利考入东绛实验一高的话，在物理化学上就绝对不能失掉太多分。这学校分数线高得稀奇古怪，竞争者太多，掉以轻心的话很有可能大意失荆州。

哎，好难。

姜焕发现周茉今天上课有点心不在焉，以为她是物理没考好心情低落，课间去厕所的时候顺道就去了一趟学校的小卖铺。

天色阴沉沉的，临时落了点小雨。

等到快上课的时候，姜焕才带着一身新鲜的水汽在位置上坐下。

周茉嗅到了味道，抬眼看他，“下雨了？”

“嗯。”姜焕应了声，从兜里抽出手来，把握着的东西塞给周茉，“拿着。”

周茉疑惑地摊开手，发现姜焕竟然给了她两个花里胡哨的棒棒糖。

“你要是不想吃的话就拿着玩。”姜焕有点不太自在地别开眼，“一次没考好也没什么。”

这是把我当小丫头哄么？

周茉心里暖暖的，又觉得有点好笑。她把棒棒糖收起来，把手里的帕子递给姜焕，“擦擦。”

姜焕低头看了下，发现是一条绣着白色小茉莉的浅青色手帕，在少女白净的掌心里显得异常柔软。

他伸手接过来，擦了擦脸上湿漉漉的雨。

一阵幽幽的香气顺着布料的褶皱泄出来，像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撩动他的鼻尖。

语文课代表吴茜茜正在和几个小组长一起发卷子，他瞥了一眼周茉，把手里的布料收起来，团了团塞到了兜里。

文科是周茉的主场，她的语文成绩向来都很稳，只是这回让大家吃惊的人还是姜焕。

他没及格。

语文卷子这一次也是普通的难度，**十分的占据大多数，不及格的人就跟上了一百一快拿满分的人一样稀少。

周茉虽然知道他打小就语文不太好，只是没想到竟然能差成这样。

等到英语卷子一发，依旧是毫不意外的不及格，偏科型学渣（霸）实至名归。周茉虽然是个理科渣，但是她好歹还没放弃治疗，相比较而言，姜焕就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姜焕拿到卷子后倒也没觉得意外，只是时不时岳为民或者周念生那种意味莫名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的不自在。

觉得不自在不是因为老师怎么看他，而是因为他和周茉的成绩对比太过鲜明，因此就作为对照组分别跟贺思宇做了许多次比较。

男人莫名的自尊心和胜负欲啊。

周茉瞥了一眼姜焕，悄悄地拿出一根花里胡哨的棒棒糖塞给他，开玩笑似的道：“拿着。”

姜焕没有转头，右手摸索到桌面下，越过自己的左胳膊肘，一把握住了糖——还有握着糖的纤细指尖。

他下意识松了手，只是抽走了糖，低头笑了下。

温热的触感一瞬即逝，周茉抬头看到他弯起的嘴角，心头一跳，脸上有点微微发烫。

虽然两人早就牵过很多次小手了，可这种无意识的触碰依旧特别撩人心弦——就像那天取琵琶的时候搂住腰一样。

每当这个时候，周茉就特别想把时间快进一点。

可以这个词她已经说倦了。

等卷子零零散散地发下来，成绩排名也很快就出来了，周茉这一次虽然依旧还是稳居班级第一，但是全年级的排名却下降了七位。

自从初中入学后，周茉的年级名次第一次掉出了前十。

徐文谦课外活动的时候把她叫去了办公室，周茉第一次因为成绩退步被约谈，竟然还有一点紧张。

其实徐文谦也是想叫姜焕过来的，可惜，他在对方身上吃了许多记爱答不理的软钉子，有点拿不定主意。

周茉进门之后发现办公室里还有人，好像是初三的老师，正在跟一个男生谈话。对方清癯的背影似乎有点眼熟，但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在那儿见过。

徐文谦对周茉很是看重，语重心长地说了半天。

虽然大约都是些翻来覆去的老套话——快进入毕业班了，要认真备考，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云云。

对于周茉这个一向很是乖巧自觉的学生，其实他平时很少有这么殷殷叮嘱的机会，一时间竟然还有点上瘾。

周茉对于徐文谦这种奇奇怪怪的嘴瘾也没什么意见，她也知道对方是为了自己着想。不管听没听进去，最起码表面上她的态度还是很恭敬的。

只不过有点微微的分心，因为她发现那个有点眼熟的背影竟然是贺思宇。

他稍微侧了下头，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带着眼镜的侧脸辨识度还是挺高的。

徐文谦没有注意到周茉偷偷走神，他意犹未尽地说够了，才提到了这一次谈话的重点。

“周茉，你这个成绩进入实验一高肯定是没问题的。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再努力努力，尝试参加下他们的入学测试。如果能分到红旗尖子班的话，对你以后高考还是很有好处的。”

周茉听到了几个关键词，大概也就明白了徐文谦的意思。

他的确对自己寄予厚望，只不过红旗尖子班只设理科。不管她开学之后考不考得进，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后终归还是要走的。

从徐文谦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课外活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

这会儿肯定是赶不上去画室或者去图书馆自习了，周茉叹了口气，拖着脚慢吞吞地往前挪。

该去找哪个老师补课呢？

上辈子许文君给她找的那两个补课老师脾气其实挺好的，但是他们补课的水平就相当一般，反正是没给她这个菜鸡讲明白，不过押题倒是蛮准。

周茉想得太入神，脚尖在走廊的地砖上磕了下，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一跤。

幸亏有人在后头伸手拉了她一把，否则这一下要是摔结实了，怕是脑袋都要磕破皮的。

周茉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转身道：“谢谢……咦？”

贺思宇站在她身后，神色恬淡地看着她，瞧着就像个斯文的翩翩公子。

如果这人会cosplay的话，应该很适合扮演一个温文尔雅的古代文君子，气质真的绝。

“不客气。”贺思宇微笑着开口，“走路的时候别出神。伤口好了吗？”

周茉觉得他老成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道：“嗨，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老早愈合了。”

“也是。”贺思宇的神情有些懊恼，“快中考了，成天复习得都快昏了头。”

“要注重劳逸结合呀。”周茉认真地建议他，“偶尔出去运动运动，散散心，跟人聊聊天，一张一弛方为考试之道嘛。”

黄昏的光线洒在少女柔软的头发上，晕出一圈濛濛的金光。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好像那天在图书馆他偶然抬起头，看见她正在无意识地搅弄马尾一般。

贺思宇垂下眼，突然开口，“周茉，你以后想考东绛实验第一高中吗？”

“啊？”周茉不知道为什么话茬突然聊到了这儿，有些莫名地道，“嗯，是啊。”

贺思宇点点头，“我知道了。”

周茉觉得学神的思维非常之跳跃，她这个凡人可能有点接不上茬。

他突然问这个干嘛？

贺思宇却没接着问下去，反倒换了个话题，道：“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的成绩这一次期中考退步很大，是因为物理分数比较低的关系吗？”

“呃。”周茉有些尴尬地笑笑，被人听到这种事儿总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差不多吧，这次题目可能比较难……”

只是一想到眼前这个人拿了满分，她又觉得这话题聊不下去。

贺思宇似乎觉得周茉的模样很有意思，抿了下唇，整张脸上都带了笑意，“课外活动的时候要不要帮你讲讲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