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江燃坐在床上呆呆地发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瞬间涨得通红，然后急匆匆奔向浴室。

他在里面呆了三分钟才冷静下来，然后开始洗漱。

进班的时候发现叶骁还没有到，江燃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晕还没有褪干净，有点不好意思见他。

“有幸听到骁哥唱歌，真的超级激动好吗？那声音、那台风，完了……我沦陷了。”

“别说你了，我这个从来不收墙头的宋泽寒死忠粉都被蛊到了。校花大大要是出道真不知道圈内多少姐妹要爬墙呢。不管火了多少人，追星女孩其实都是同一批。”

“那还是不要进圈了吧，我还幻想明年骁哥考省状元呢。”

安右怡旁边一群女生叽叽喳喳讨论的热火朝天，只有沈翩翩不为所动，依旧专心学习。

“我微博放的视频连转发量都过千了，真没想到会有那么大热度。”安右怡点开主页给他们看，神情激动。

“我看到了，你那条博底下还有外地女生评论求高清大图照片的呢。美色真是吸粉利器。”

“有什么用？颜粉大多白女票，昙花一现的热度不要也罢。”一个短发女生凑过去，嘴里还叼着袋没喝完的牛奶。

“两年了，我还是要感叹校花的颜值，太能打了。”

叶骁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在女生们如狼似虎的目光中走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你火了。”江燃勾完最后一道选择题，翻到后面看解析。

“我本来就挺火的。”叶骁在心里默默槽了一句，瞟一眼江燃的习题册，“这肯定不是B啊。是嘉靖皇帝手下的徐阶严嵩他们写的一手好青词，这一个永乐大帝怎么能对呢？”

正好看到这一题答案上写的C，江燃有点想哭。“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你平时多看点书，基础方面也就背背古诗，文言文什么的。”叶骁从书包侧面网袋里摸了包小圆饼出来，拆了封口给江燃一起吃。

“你说的这些我都有做啊，还是学不好。”

“那说明背得不够也不熟啊，江燃同学，还得练。”叶骁叹了口气拿过他的习题册翻了翻，“你看这篇，他最后给你写了一个选自《明史》，你结合历史学过的一些很容易就能选出来了。”

“我文科非常的渣，惨不忍睹的那种。”

无力吐槽江燃神奇的文科成绩，叶骁选择缄口不言。

这种东西还不像理科，思路清晰了就会做题。想到以前被逼着看了那些史书，叶骁还挺感激的。

宁信“地中海”不秃顶，不信江燃能突破自己。对同桌语文成绩能否提高，叶骁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社会主义道德建设必须以诚信为重点，骁哥你上周答应给我带的游戏机在哪里？”王赫鸣同学政治可能学的不错，趁老梁不在回过头来问道。

“再见。”叶骁把游戏机递给他，趴倒补觉。

昨天宋泽寒临时打电话说要约他的曲子，花一晚上叶骁也没能成功找到灵感。

写歌这种事哪里有这么容易，灵感上涌的时候一天能有很多产出。可像宋泽寒这么频繁地索要，叶骁还要根据他的具体情况和各种要求来完成，实际上已经渐渐开始吃不消了。

“我今天就来讲一下你们某些同学上课睡觉的问题，自以为会了就可以不听，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叶骁，我说的就是你呢。”沙老师不怒则已，一怒惊人。真生气了能吓得整个年级理科生一年不敢触她的眉头。

奈何叶同学睡得不踏实，沉在梦中，愣是没被她这平地一声雷给惊醒。

“江燃给他叫起来，我今天还就为这么一个人耽误进度了。有什么不满下课都去找他。”

江燃轻轻推了叶骁一下，却让他一个不稳，差点掀翻桌子。

睫毛被压得叠在一起，还有几根乱七八糟得翘着，这人脸上还有睡出来的红印子，看起来迷迷糊糊的很反差萌。

“怎么了。”

江燃指了一下讲台，没敢说话。

叶骁这才完全睁开眼睛，眼角漾着的红血丝看起来让人心疼。

“来啊叶同学，我们今天就把这事交代清楚。”看着这位同学明显还没睡醒的样子，沙老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控制不住。以后不会了。”叶骁撑着桌子站了起来，然后踉跄了一下，差点跪到地上。

江燃剥了颗糖递给他，目光中满是担忧。

“谢谢。”叶骁接过吃了，头还有点晕。

沙老师看在眼里，她不知道叶骁有什么困难。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但今天“杀鸡儆猴”是只能草草结束了。

“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一个男孩子这么虚怎么行。早告诉你们少熬夜，少沉迷游戏。现在不听，以后你怎么办？我今天不是要惩罚你，或是怎样。既然你意识到了错误，就努力去改，别给我留下话柄。”

沙老师不知道哪一句话戳到了同学们的笑点，好多人笑得前仰后合。

“谢谢老师。”叶骁在她的示意下坐下，慢慢缓着。

“好一点了吗？”江燃从陈宇璁那里听来叶骁没睡醒会头晕的毛病，便一直记在心里。

“嗯。”叶骁随手拿糖纸折了个小飞机，往江燃那一扔，没想到被吹了回来。

迎面对上江燃盛满笑意的眼眸，叶骁也觉得舒心。

被这样照顾着，还是有点感动的吧。

一月份的G市还是只用随便穿个外套就可以出门了的天气，但叶骁还是觉得身上很冷。而江燃像个火炉，一靠近就会觉得温暖。

“骁哥，这道导数题怎么做？别用你那竞赛思路，我听不懂。”王赫鸣乘沙老师背过身去写字，从桌下传过来厚厚一本习题册。

扫了一眼被圈出的题目，叶骁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pass掉了好几个思路以后，他选了最常用的讲给王同学听。

“先求导，然后用洛必达法则，再证明一下就可以了。”

“怎么这么麻烦啊？有没有简单一点的。”王赫鸣要求非常的多，且没有一点求人的自觉。

“泰勒的级数展开，一步到位。”叶骁懒得理他，在本上写了个公式递过去。

“靠，我还是用前一种慢慢解吧。”

江燃在旁边笑了一会，“他的数学真是硬伤。”

“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也好意思嘲笑人家。问君语文几多愁，愁上加愁愁更愁。”叶骁也笑了一下，弯弯的眉眼蕴着光，撩拨着江燃的心。

“勒克斯——照度单位……”不知沙老师若是知道她讲课的时候底下学生在做数学题，会做何感想。

反正叶骁不知什么原因，他看着江燃的眼神一瞬间又亮了几千勒克斯。

在他完全没有发觉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变了。

下课以后叶骁很不幸的被老梁请到办公室喝茶，在一片艳羡的目光中他心里已经唱起了悲歌。老梁找他什么事，叶骁其实很清楚，但一直没有作出决定。

是想要在音乐领域继续深造，还是考个理想的大学。

叶骁知道哪条路更适合自己，却又因一些其他的东西而纠结，何况，也不一定考得上。

“过来坐，你们田甜姐不在。”

老梁真的泡了杯茶递给他。

叶骁也不矫情，坐在了老梁的对面。起先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品着面前的茶。小小的绿叶在水面飘着，漾着好看的颜色。

“新上的碧螺春，你母亲以前也经常泡给你喝吧。”老梁翻看着早晨收上来的作业，飞快地一本本批完。

对于他清楚自己家里的一些事，叶骁并不奇怪。很小的时候他跟妈妈到G市来，就去拜访过这里的一些朋友。那时的梁启明也不过30出头，还说是要在物理学上干出一番大事业，闲暇时间写几篇论文，然后一步步敲开更高层次的大门，妥妥的理想主义者。

十几年过去了，他也只是收了一些锋芒，变得圆融内敛。如今送走一届届的学生，桃李满天下。

“很好喝，虽然我不太懂。”

“茶艺之道，她教了你那么多年，你却执意一句学不会就打发了。而对于你认为所热爱的音乐，却是片刻也割舍不下。”梁启明饮尽了杯中茶水，给自己又斟了一杯，“你看看这个茶，水温要正好才能煮的香。那么你呢，要不要选择多沉淀一下，再出去闯荡。”

“你走得太快了，也并不稳。”

老梁说的这些叶骁都很认真的听了进去，并细细思索一番。宋泽寒凭借《依蓝》封神，他又何尝不是靠这一首曲子而成名。

那个时候的他刚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很多情绪也被带入了创作中。虽然得到了业内的很多好评，叶骁自己知道实力究竟几何。现在看来，终究是理想化欠考虑了些。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她没办法看着你长大，但是不想你随意选择自己的人生。无论你做什么可能都不会再有人反对，但是叶骁你得清楚自己的心，你想要的是什么，你所期望得到的是什么。未来的路还很长，每一步都要走得稳当踏实。”

老梁作为一个过来人，给了他引以为豪的学生最真诚的劝告。

也许会觉得现在说这些有些早，但这是人生啊，如果迟了又能否重头再来

叶骁谢过这位可爱又可敬的老师，一步步坚定地走出去。

——找到方向了吗？

有一个声音这样问。

——没有，但是会认真的去选择从哪走怎样走，努力做到不后悔。

“江燃，你晚上有空吗？”

这是在摊开说过以后叶骁第一次主动，因此江燃没有丝毫犹豫的就点了点头。

下了晚自习，江燃一路骑着车跟在叶骁的身后，没有想到他是骑回家里，一瞬间还有点慌，然后就看到叶骁打开了车库的门。江燃才恍然回神，暗骂了一下自己不切实际的想入非非。

“我妈送的生日礼物，相当于女朋友的存在。”叶骁推着一辆黑色摩托车出来，脸上有不算明朗的笑容。

可是江燃的目光都凝在那辆奥迪r8上，“还有车，炫富吗？”

听到这句叶骁擦车的手顿了一下，顺着江燃的目光看去，“怎么，要我开出去带你兜一圈吗？”

“无证驾驶啊。”

“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未成年，还差一个月我就19了。”叶骁自嘲地笑笑，神情有些许落寞。

“你生日到底什么时候啊？”

“2000年2月29日，你觉得过不过有什么区别？”

叶骁心中苦笑，每4年才有的一个生日，本来还会有一个人为他庆祝。现在呢，只剩下他一个人孑然独立。

江燃愣了一下，握住车柄，“下一个生日我陪你过。”

这句话根本没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江燃就是想要告诉叶骁，你并不是一个人。

“谢啦，你还真打算跟我考一个大学，来个连体巨婴组吗？”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只要有你在就好。

后半句江燃没有说出来，显得有点太暧昧了。

叶骁对他是一如既往的好，但并不是他想要的那种。

戴上叶骁给他递来的头盔，坐上摩托后座，江燃才想起来一件事，“你不会不知道G市禁摩吧？”

“带你出城转转，现在怂还来得及。”叶骁就脸上带了个口罩，碎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才不会。”江燃这才注意到叶骁握着车柄的手腕上露着一截红绳，以前好像也见他一直带着。

“这也是阿姨送的吗？”叶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半天没有说话。

江燃本以为叶骁不会回答了，只听到前面又传来一句，“不是，一个朋友送的。”

“陈宇璁说你没谈过恋爱。”这就开始吃醋了吗？江燃觉得自己有点搞笑。

“对啊。不是，你也想太多了吧。改天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最后补得一句让叶骁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干嘛呢，这事还没完没了了。

他俩都不再说话，江燃跟着叶骁把车推到小区门口。

“上来。”看着叶骁黑暗里泛着光的眸子，江燃爬上后座，纠结着不知道把手往哪放。

“抱着我的腰，坐稳了。”叶骁的话透过风传过来，有点闷闷的。

虽然他已经这样说了，但江燃哪里敢真搂，只把手虚搭在叶骁腰侧。若有若无的触碰让江燃心里无法平静下来。叶骁腰很细，被风吹起的衣服下露出的曲线让他根本不敢看。

“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还害羞啊。”叶骁话语中带着点笑意，听得江燃心里直颤。

“还有女孩子坐过你车”

“没，你是第一个坐我车后座的。”叶骁的话伴着耳边风的呼呼声，听着有点失真。

也想是最后一个。江燃默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