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礼拜季师然没有再来学校找过韩鹭，但线上的联系却仍不断，韩鹭觉得自己已经相当冷漠，可季师然并未因此而受挫，反而像是对她的态度并不在意，还真是完全不像她之前遇到过的那些一时新鲜的富家少爷。
以至于韩鹭不得不每天都提前找一个能拒绝季师然吃饭邀请的正当理由，周末也不例外，现在只要老师找同学帮忙做助管，她必然会去。
不过她也可以有其他选择，课题、学生会都能找出些事情来做，只是做助管是和陈野在一起，意义不同。
大一的时候周老师也会找学生会的同学帮忙做助管，但韩鹭不喜欢做这种琐碎事，助管的工资也入不了她的眼，但陈野发觉大二开始韩鹭突然开始热衷做这件事了，不禁问她：“你不是不喜欢做那些事吗？”
“啊，也还好吧。”韩鹭咳了一声，“反正也没什么事，找点事做也好。”
陈野看出了她的本意，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
早上为了和陈野一起吃早饭起得太早，韩鹭中午困得不行，睡得昏天黑地都没听见设好的闹钟，还是陈野打电话来她才没误了做助管的时间。
陈野在楼下等她，看她百米冲刺般从台阶上冲下来，都要跑岔气了，扶住她说：“别急，还有时间。”
两人并肩往行政楼走，韩鹭还在平顺呼吸，陈野忽然把一个盒子递到她面前，说：“送给你的。”
韩鹭定睛一看盒子上的标识，一时呼吸更急，把自己呛得咳嗽，她劈手夺过那个盒子，上下左右认真查看，确认是正品，她就更来气了，高声道：“陈野！你哪来的钱？！你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吗？！”
“奖学金我留了一部分，没有全部打回家里。”陈野淡定解释，“放心，少了这笔钱我也不会吃不起饭。”
韩鹭还是无法接受：“奖学金是让你用来买这种东西的吗？！你有这个钱给你奶奶买洗衣机不好吗？！你……”
“季师然送你的东西你就收了。”陈野的情绪极其稳定，平静打断她的话，“为什么不能收我的？”
韩鹭脱口而出：“你和他……”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要是说出来有点伤人自尊。
“嗯，我和他不一样。”陈野替她说完了未尽之言，“所以你一辈子都不会收我的东西了？”
“不是……你别转移话题！”韩鹭怒气冲冲地又把话头拐了回去，“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会因为物质交朋友的人，我身边能遇到的有钱人一抓一大把，但我不喜欢他们就是不喜欢。当然，普通人也不是都值得交朋友，所以这些都不重要！不是我收不收你的东西的问题，而是你没必要买这么贵的东西送给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都只会让我有心理负担，你明不明白？”
“嗯，明白。”陈野认真地说，“我没有冲动，拿到奖学金的时候我就打算要送你点东西，只是还没想好。家里今年把欠的钱都还了以后应该还有剩余，我会给奶奶买洗衣机的。”
韩鹭还是心里不平衡，仿佛是自己少了一大笔钱，愤愤说：“买了洗衣机还有热水器呢，奶奶身体不好也得看病吃药，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你倒好，心血来潮乱花钱。”
“都说了不是心血来潮。”陈野皱了下眉，说，“这些年你送我的东西数不胜数，我一直在接受你的好意，也很少拒绝，但你也说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有不对等的付出和给予，我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回馈你的好意。”
陈野这么说倒是让韩鹭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甚至心里还想着，这几年估计陈野才是有心理负担的那个，也许他并不喜欢在资助结束以后还待在自己身边，但他出于感恩，一直没说出口，也一直沉默地接受了她的所有要求。
韩鹭把那盒香水收进了包里，说：“谢谢，这次我就收下了，以后还是不要这样了。”她攥了下包链，鼓足勇气般又抬头看过去：“陈野，待在我身边是不是让你很有负担？”
陈野的眼神愣怔，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都说不出话，许久才说：“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其实你要是真有负担，可以不再跟我来往。”韩鹭自顾自接着说，“如果你真觉得把钱全部还给我可以让你少点负担，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陈野终于听懂了她的意思，瞬间都被气笑了。
高中的时候，他总会在夜间入睡前捧着课本复习，里面夹着草稿本，不知从何时起他会在看累了的时候将韩鹭的名字写满一整页的草稿本，起初他觉得自己对韩鹭有这样的感情很荒谬，他始终在被动地接受韩鹭的给予，而没有能力回馈给韩鹭什么，少年时总是更在意自尊，更何况那时连未来都是不确定的，因而他确实曾有心理负担，根本不敢表露分毫那些深藏的情愫。
年月渐长，两人互相陪伴已成习惯，未来也有了确定的方向和选择，现在的所有纠结是患得也患失，他害怕着最后的结果不如所想，却更害怕着失去韩鹭，自己的生活里永远不再有韩鹭的痕迹。
至于韩鹭说的那些负担，若是他现在真那般在意，他早就离韩鹭远远的，何必自讨苦吃？
韩鹭听见陈野略带嘲讽地冷嗤了一声，这对少有表情的陈野来说已经算是剧烈的情绪，她疑惑地看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陈野有点咬牙切齿，“大小姐，你有时候真的很蠢，也很能气人。”
说完陈野就快步走到前面去了，韩鹭瞪大眼，第一次体验到被陈野丢下的感觉，也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猜错了陈野的心思，她一边追着陈野一边说道：“你有话不能好好说吗？还不是因为你总是这不说那也不说，我不得总是猜你到底在想什么吗？那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能次次猜对，我猜错了你不能自己说吗？”
这回陈野约莫是真被气到了，没有要等她的意思，陈野腿长，她穿着有跟的靴子，追也追不上，就耍赖般站在原地对陈野喊道：“陈野！你给我站住！你再敢走一步今天就绝交！”
威胁很有用，陈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一眼，她怒目回视，一边还喘着气，两人僵持了几秒钟，陈野似乎叹了口气，无奈地走回头，接过她手里的包，说：“对不起，别生气了。”
韩鹭也没真生气，陈野也看得出来，这人有时候就是会大小姐脾气上身罢了。
见陈野最后还是乖乖回来哄她，她又被取悦，说：“好了，走吧走吧，再不走要迟到了。”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韩鹭缓缓说：“你总是喜欢把情绪藏在心里，有什么事也都不跟我说，我也会很紧张，怕你是不是并不愿意跟我走得太近，怕我会给你带来困扰。我确实总猜不到你在想什么，但你可以自己说出来啊，你自己不说可别怪我猜不对。”
陈野点点头，说：“嗯，是我的错。”
“那你下回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韩鹭恶狠狠道，“我真的会生气！”
陈野又点头：“好，没有下回。”
韩鹭心情舒畅了不少，两人也走到了行政楼下，不再去想别的。
助管的工作都是枯燥的杂事，今天是帮老师整理学院堆积的旧文件，箱子里都是灰尘，韩鹭拿起一份文件翻了翻，灰尘就扑面而来，她紧皱着眉刚咳嗽两声，陈野就拉了她一下，说：“我来拿，你去整理。”
韩鹭立马闪身去了一旁，把位置让给陈野。
陈野会简单翻一下文件到底有用没用，没用的就扔在一边当废品处理，可能还有用的他再递给韩鹭，不过在递之前陈野会用餐纸巾把表面的灰尘都擦干净了再给她，每份都如此，并不嫌麻烦。
“没事，反正手都脏了。”韩鹭反倒觉得这样影响效率，“你直接给我就行。”
陈野说：“整理完也得放柜子里，都是灰尘总不好。”
韩鹭就没再说什么，两人的默契无需多言，韩鹭也发现并没多影响效率，甚至还能有闲心聊个天。
“晚上出去吃饭吧？”韩鹭低声对陈野说，“最好明天也出去吃，这样季师然再来找我，我就直接说有事不在。”
说起这个韩鹭忍不住吐槽道：“你说季师然是不是有毛病？我都没理过他，他怎么就不死心呢？”
陈野微垂眼，说：“说明他是真喜欢你。”
“呵，他们这种人的喜欢多半是假的。”韩鹭冷笑道，“还是留着去骗别的女人吧。”
陈野忽然问：“你为什么不戴他送你的项链？你不是喜欢那个品牌吗？”
“你没搞错吧？我要是戴了这不得让季师然误以为我看上他了！”韩鹭嫌弃道，“他的东西和他这个人，我都看不上。”
陈野想问她那你会用我送你的香水吗，可终究是问不出这么突兀的话。
韩鹭却奇怪地看了看他，说：“你怎么比我还关注季师然？这不像你啊。”
不仅关注，问的问题也很奇怪，根本不像不爱搭理人还性情冷淡的陈野会问的东西。
陈野当然回答不出来，其实他也关注从前那些对韩鹭示好的人，只是韩鹭不知道。
韩鹭见陈野低着头像是出了神，半晌没说话，正纳闷，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周老师着急地叫了一声：“陈野！”
陈野霎时回神，手中的一份文件都被惊得掉在了地上，来不及捡就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应道：“到！”
韩鹭更觉稀奇，她真是难得见到陈野有发呆走神的时候。
“韩鹭，你先慢慢整理，一个人整理不过来就等等。”周老师说，“陈野，那边有点事想让你帮个忙，跟我过来一下。”
陈野跟着周老师出去了，韩鹭捡起陈野掉落的文件，想起前面陈野手忙脚乱的样子，她莫名觉得还有点可爱，偷偷笑了好一会儿。
等陈野回来后，神情倒是恢复如常，也没再发呆了，蹲在地上很认真地翻着文件，再擦干净递给她。
无论做什么事陈野都是一丝不苟的，即使是十分简单的小事，韩鹭很喜欢看陈野认真的样子，此时的陈野似乎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她看陈野过于专注，就使坏地学着老师突然叫了一声：“陈野！”
但这回陈野完全没被吓到，反而镇定地转头看向她，疑问道：“嗯？有事？”
韩鹭挫败地说：“你为什么没被我吓到？前面周老师叫你把你给吓得文件都掉了。”
陈野哑然，总不能说前面周老师叫他的时候他在想韩鹭的那些追求者，突然被人叫了一声有点心虚吧？
“前面走了个神，现在没有。”陈野表面还很淡然，“而且我一直有注意你这边，所以你突然说话也没有吓到我。”
韩鹭接过他手里的那份文件，眨了下眼，笑着说：“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即使在做自己的事，也都会注意着我吗？”
陈野诚实地说：“也不是每次……”
“哦。”韩鹭依旧心情愉悦，反正她确认了陈野总是会注意着她就够了，她又开玩笑地说：“那我叫你，你怎么不说‘到’？”
陈野用一种“你没事吧”的眼神看着她。
韩鹭扯了两下他的袖子，说：“你应一声嘛。”
陈野无法理解她时不时突如其来的趣味，但他也总是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只好说：“到。”
韩鹭心满意足，又促狭地叫了他一声：“陈野。”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韩鹭眼中的笑意，明明只是在叫他的名字，却也令陈野耳朵发烫，他低头盯着手里的文件看，不敢再看韩鹭，嘴上却还认真地应道：“到。”
韩鹭看他耳朵都红了，顿时觉得逗陈野玩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她轻声笑着，说：“以后我叫你的名字，你记得都答一声‘到’。”她还怕陈野不同意似的，立马又补道：“不要问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得满足‘金主’的要求。”
陈野把文件塞她手里，说：“赶紧整理吧，还有这么多呢。”
“你就知道转移话题。”韩鹭哼道，“你听到了没啊？”
“听到了。”陈野轻叹口气，学着网上的那个表情包无奈地说，“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韩鹭又笑了好一阵，终于放过了陈野，加快速度整理手边的文件。
两人从行政楼出来时已经天黑了，韩鹭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想出去吃饭了，赶紧拉着陈野直奔食堂。
吃饭的时候接到章颖之的电话，说好久没聚了，前段时间不敢叫她出来，现在应该没事了，明天她叫上秦远一起吃个饭，最后还不忘说一句“你带陈野一起来”。
陈野当然没意见，也不敢有意见。
第二天韩鹭本想中午美美睡个午觉，起床后做一份笔迹比对作业，化个妆再喊陈野一起出门吃饭，谁知还正睡着，就接到韩泽的电话。
算时差韩泽那儿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她烦躁地接起来，说：“韩泽你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你不睡姐姐我要午睡！”
“姐你还睡得着啊！”韩泽无语地说，“你赶紧看看新闻吧！”
韩鹭腾地坐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点开韩泽发过来的新闻，入目就是一张三个人的背影照片，她一眼认出是季师然来学校找她那天，她和陈野陪着季师然逛校园，而看照片背景，也确实是在校园的道路上。
新闻标题仿佛是什么八卦娱乐：韩季联姻恐有变？盛扬长公主另有新欢。
什么破玩意儿？！她跟季师然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还另有新欢？！
她气得呼吸都在抖，往下划了划，居然还看到好几张她和陈野的照片，视角明显是偷拍视角，看新闻的叙述也像是了解过一些事情，知道她和陈野是同学，是陈野的资助人，和陈野认识了很多年，她又看了眼底下的评论，简直不堪入目，吃瓜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说她和陈野是包.养关系。
“现在什么情况？传播得广吗？”韩鹭急匆匆披上衣服下床，和韩泽通着电话，“最近我都很小心，并没有发现媒体偷拍，照片到底谁拍的？”
“刚流出来没多久，但已经在网上流传挺广。”韩泽说，“我们马上要和季家举行合作项目的签约仪式，估计是有人想蹭这个热度，所以之前没动静，反而选在这个时候发出来。还不知道照片从哪儿流出来的，但我联系了爸爸那边，说很可能是学校里的人偷拍卖给媒体的。爸爸已经在让人撤掉这些新闻了，嗯……已经撤掉好几个了。”
“立刻马上全部撤掉！”韩鹭怒道，“查清楚照片是谁拍的，从哪里流出去的，写这些新闻的都是谁！”
“好好好。”韩泽安慰道，“你别急。”
“我能不急吗？！”韩鹭随便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准备出门，“你不是不知道陈野他受军队管理，军队有多严格你也清楚，这会对他有很大影响！”
“我知道。”韩泽说，“爸爸也给你们学校打过电话了，学校表示理解并且会配合查清楚照片的事。”
韩鹭捏了下手机，强自镇静道：“我没时间打电话给爸了，我得马上去找陈野。你跟爸说一声，先把新闻撤干净，再查清楚所有事，后续我会联系律师走法律途径。”她戴上口罩，开门跑出去，冷声说：“你找人跟那些媒体打个招呼，敢编这些东西诽谤污蔑，等着法庭见吧，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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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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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橘子味香水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