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事已至此

云顶酒店的总统套房内,时序看着满满一桌的宵夜,露出了在循环里从未有过的微妙表情。

干炒牛河、砂锅粥、香辣田螺、炭烤波龙、炭烤猪粉肠、炭烤韭菜、炭烤蒜蓉茄子……

“如果不是认识17岁的宋知禾,我会以为你这一次循环回来被鬼上身了。”

这么有活人感的宋知禾,时序只在17岁时见过。

“怎么,肉疼了?那没办法,我新手机里除了一张太空卡,什么都没有。”宋知禾满嘴食物,说话嘟嘟囔囔的,“那你这南州第一总套也够呛。”

“不对,”她又想起来了,“循环只有我们的记忆保留,余额又不会变,你肉疼个什么劲儿,真是越富越葛朗台。”

时序稍微一动脑,自然就明白她为什么这样。他也不辩解,只是宠溺地看着她,嘴角微微地翘起。

也对,事已至此,不如吃烧烤。

他也学着小禾,大长腿一盘,坐在地毯上,抓起矮茶几上的炭烤猪粉肠就往嘴里送。

“啧。”宋知禾看着他放松了下来,紧绷的心弦也一松。

“被你的影迷知道‘千金难吻’的时序爱吃猪粉肠,你说她们会不会当场幻灭?”

时序早年拍过一部青春校园剧,剧中男女主的吻戏总是被各种打断,愣是到大结局都没吻上,加上女主的名字叫千金,所以得了个“千金难吻”的名头。

后来有话语权了,吻戏他会用借位,再后来,甚至不再接言情戏。

以至于因为这个,网传他的性取向有问题,有精神洁癖之类的。

离谱的是,他从不回应,也不捆绑女明星营销。

所以,这家伙的“荧幕初吻”愣是没献出去,他的超话里甚至有个话题,“今天吻到时序了吗”,每天都有粉丝在下面打卡,男男女女的,哀嚎一片。

闻言,时序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猪粉肠,挑眉看她:“怎么,你也跟着她们一起惦记?”

宋知禾差点被嘴里的烤蘑菇噎住,瞪他一眼:“谁惦记了?我就是替你的粉丝操心一下。”

他低笑一声,伸手抽了张纸巾递给她,语气懒洋洋的:“放心,我的吻戏只留给值得的人。”

宋知禾擦嘴的动作一顿,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抬头时,他却已经低头去拿烤鸡翅,神色如常,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

她的心不合规律地猛跳了一下,莫名想起了高二那年一次意外的、蜻蜓点水的触碰,赶紧低头猛灌一口肥宅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脸上微微的热意。

时序的余光瞥见她泛红的耳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夜风轻轻地吹动窗帘,茶几上的烧烤散发着市井生活气,两人就这样盘腿坐在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宋知禾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似乎也不错。

追车失败的林樾,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林樾疲惫地将藏进能包裹住自己的懒人沙发里发着呆。

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她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直到铃声快要结束,才按下了接听键。

“我让你看着小禾,你人呢,她人呢?怎么她的定位一路往琛州方向去了?你到底在干什么吃的?”

这样劈头盖脸的质问一点都不新鲜,每次他在宋知禾那里吃瘪了,就来找她。

可今晚她不想伺候了。

“呵……程大少爷,你自己的未婚妻,甩开我的车跑了,我有什么办法?你们程家不是有通天的本事吗?那你倒是把她抓回来啊,找我撒什么气?我一个被你用完就扔的‘贱人’,配得上指挥你程大少爷的未婚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程前显然没料到林樾敢这样顶撞他。

“林樾,你发什么疯?”

“我发什么疯?”林樾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却满是凄凉。

“程前,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疯!我他妈怀孕了!”

然后,通话□□脆利落地切断。

林樾握着手机,自嘲地笑了。

几秒后,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银行到账通知。

金额:100,000.00元。

附言:打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

压抑的、带着疯狂的笑声在深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樾樾,你……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怀孕?谁的?程前的?”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玄关的阴影处传来。

林樾的笑声戛然而止,猛地转头。

她的母亲,那个眼神畏缩、脸上常年带着淤青的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她最不堪的一面,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母亲面前。

“你管不着。”林樾被一股更深的烦躁和厌恶淹没。

“作孽啊,作孽啊!”林母像是被抽干了气血,踉跄着走进来指着她开始吟唱。

“你怎么能……怎么能跟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夫有孩子?这……这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街坊邻居会戳断你的脊梁骨啊,你对得起小禾吗?她把你当最好的朋友,还让你当伴娘,你,你这不是要活活气死她,也气死我吗?”

又是这些陈词滥调,又是“见人”、“对得起”、“街坊邻居”!

林樾看着母亲那张被廉价的眼泪和道德谴责扭曲的脸,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见人?我拿什么见人?妈,你看清楚!我现在就是个贱人!一个被程前用十万块打发去打胎的贱人,这就是你女儿!”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林母被她的话吓到,哭得更凶了。

“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林樾站了起来,逼近一步。

“凭什么?妈,你告诉我凭什么?!我和宋知禾一样,摊上的都是个废物爹!”

“可凭什么我好手好脚的爸还比不上她的瘫痪爸?同样的大学同样的专业,我哪里输给她了,是我的赌鬼爸,他把家里输光了,最后把我也抵给了债主,要不是我跑得快,我现在在哪里被人糟蹋你知道吗?!”

林母张着嘴,脑子跟不上节奏。

“樾樾,别说了……是妈没用,是妈对不起你,可……可这就是命啊,我们得认命,那孩子不能留啊,程家我们惹不起。”

“你听妈的,拿了钱,赶紧去……去处理掉。别声张,以后……以后找个老实人……”

“老实人?老实人挖我们家祖坟了吗,要接盘我这个烂货?”林樾满脸讥诮,“别跟我说认命。”

“认命?那你今晚来这里干什么?认命就乖乖留在家里,等着那个输光了家底、喝醉了的赌鬼丈夫回来,让他用皮带、用拳头继续教你认命啊!你来我这里哭什么?”

林母浑身一抖,看着女儿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捂着脸逃也似的冲出了公寓。

林樾慢慢地蜷缩起身体,将脸埋进膝盖里。

认命,呵,她可以认命,但是把她拉下深渊的程前也绝不能全身而退。

酒店里,看着时序手脚麻利地收拾了残局,宋知禾调侃道:“这也是拍戏学的?”

记得某个知名制片人在访谈中夸过他,基本是每拍一部戏就学一个技能,连骑马射箭、持械格斗那些高难度动作全部亲自完成。

“嗯。”时序将打包好的垃圾袋系紧,顺手又抽了张湿巾擦手,“演一个夜市摊主,跟老师傅学了一段时间。”

坐回沙发,看着对面的宋知禾,他虽不忍,还是回归正题。

“上个循环,11月29日那天你看到程启了吗?”

宋知禾有些错愕,很快又反应过来,摇了摇头。

“以前的循环她都在的,上次确实没在。”

得到这个答案,他心里有数了,开始给她分析。

类似的操作,他在别的循环中试过,唯一不同的是这次用了程启拍的照片。

所以后巷枪击这个变量也出现了。

也就是说,程家极有可能从未央酒店监控查到了是程启拍的照,通过控制她或者查她的手机,所以布防了。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我们?”宋知禾实在很难接受因为这个事要人命的设定。

“不是杀‘我们’,是杀我。”时序更正道,如果小禾不挡,她是不会死在枪下的。

“那只能说明,程家的保护伞太大了?”

他点了点头:“程家树大根深,程振山的反扑手段过于狠辣,我们行事的度,就是不能让他出手。”

上一次,时序把程前学生时期霸凌同学的事也翻出来了,牵扯到了保护伞,如果只是程前的桃色新闻呢?

毕竟,他们的目标就是让这个婚礼取消而已。

“记得你说过,程前的前女友还在精神病院里,她能不能是一个突破口?”

时序往后一倒,靠在沙发上,欣赏地看着宋知禾。

她本就是聪明人,只是这些年在她母亲的阴影下习惯了唯唯诺诺,一旦挣脱束缚,她也可以是个闪闪发光的个体。

“我正有这个打算,以往的循环里我试过,但没办法取信于她,你的身份也许可以。”

11月29日上午,宋知禾逃婚并且人间蒸发的事,在程前和宋母的认知里,已经铁板钉钉。

程前的单身公寓里,一夜未眠和焦躁让他失去了平日维持的谦和。

“一群废物!”他暴起,一秒化身桌面清理大师,茶几上的物件哗啦啦扫了一地。

“监控呢?派出去的人呢?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助理大气都不敢出,低着头汇报。

“少爷,宋小姐最后出现在商场附近,她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通往琛州的高速路上,但我们在高速出口和琛州都没找到人……”

“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程前额角青筋暴跳。

他不能接受这种失控,尤其是即将得手的猎物。

而宋家亲戚下榻的未央酒店里,宋母正经历着人生中最难堪的时刻。

那些平日里就嫉妒她攀上程家的亲戚们,此刻正激情表现着自己的“关心”。

“哎哟,大姐,小禾这是闹哪出啊?程家那样的门第,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她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一个涂着大红唇的妇人嗑着瓜子,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就是就是,这下好了,煮熟的鸭子飞了,我看程家这回是彻底恼了,你们以后的日子……”

另一个亲戚假惺惺地叹气。

宋母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反驳的字也说不出来。

她引以为傲的“翻身仗”,成了最大的耻辱。

那些艳羡、巴结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裸的嘲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苦心经营“荣光”,顷刻间灰飞烟灭。

一股无处发泄的暴怒涌上心头,她撇下众人,打车冲向了宋父所在的疗养院。

扔掉了旧手机的宋知禾,对这些风暴一无所知。

她此刻正和时序驱车前往南州郊区的精神病院。

他们的目标,是程前那位“精神失常”被关在这里的前女友,季青青。

“她真是在装疯?”

宋知禾实在不知道,这半年来自己身边的温柔体贴的未婚夫还能坏到什么程度。

这信息是时序在循环中无数次试错换来的。

“我查过她入院前后的资料,漏洞很多。她的发病时间点太巧,而且,她入院后,她家人的账户就多了一笔来自程家关联公司的巨额慰问金。”

“如果不装疯,她恐怕活不到现在。”

宋知禾握紧了拳头,程家,果然是个深不见底的火坑。

南州西郊的爱慧院,围墙高耸,铁门森严。

宋知禾跟在时序身后,跟着一位打点过的护工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小花园。

她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一个比她想象中更悲惨的受害者?

花园里,几处长椅零星散布,只有三两个穿着病号服的人在远处缓慢踱步。

护工指了指一张背靠常青树、远离其他人的长椅:“季青青在那儿。二十分钟。”

长椅上,一个穿着宽大病号服的女子蜷缩着。

她背对着入口方向,瘦削的肩膀微微耸动,正低头专注地用鞋尖在泥土上划拉着什么。

长长的头发凌乱地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时序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季青青,程前已经放弃你了,从转入爱慧院开始。我们能来看你,就是证明。”

长椅上的身影猛地一僵,但她没有抬头,也没有任何其他动作,仿佛刚才的僵硬只是错觉。

时序继续,语速平稳:“装疯很辛苦吧?为了活下去,不得不把自己关在这个地方。如果我说,我有办法让你出去……”

季青青依旧沉默,像一尊泥塑。

“季小姐。”宋知禾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向前挪了挪,试图捕捉对方哪怕一丝目光。

“我叫宋知禾。我……我是程前现在的未婚妻。”

她拿出自己的新手机,调出了在云盘存的能证明自己的物料——婚纱照和请柬。

“你看,婚礼就在今晚七点,圣心大教堂。我是来求你救我的,也救你自己。”

这一次,季青青有了更明显的反应。她缓缓地地抬起了头。

凌乱发丝下露出的那张脸,是长久少见阳光的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在看清宋知禾的瞬间,无比清明。

“呵……宋知禾?你就是那个宋知禾?”

“你知道我?”宋知禾震惊,她扭头看了看旁边同样困惑的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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