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凶宅(6)

医院。

“……刚才那个,”余业背靠着输液大厅的椅背,闭着眼问,“到底是谁?”

贺寒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岑行:“你之前不就说了吗,给林老师打电话的那个啊。”

“你现在住在他家里?”

“对啊。”贺寒吹懒得睁眼,“有问题?”

余业沉默片刻:“你喜欢他?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

贺寒吹再次确信他是真的由内而外从头到脚的有病,要不是右手上还扎着针,她都想立刻起来告辞。但这个对话涉及岑行,她有义务维护优秀室友的名声,强忍着暴起打人的冲动,掏出少有的耐心和余业讲道理:“首先,他不是什么也不会,在普通人行列,他已经很优秀了。其次,我和他没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暂住而已,他出于良心照顾我,那我也出于良心保护他。”

她说得很认真,奈何余业是那种先画靶再开枪的类型,认定贺寒吹就是对岑行有想法,轻蔑一笑:“住在一起,早晚会有的。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女人,是最容易上手的类型。”

贺寒吹忍不住了,额头上青筋都要爆出来,介于这句话针对的是她本人,她可以勉为其难地不动手:“少看点地摊言情,劳烦别用你脑子里的垃圾来恶心我。”

“你不喜欢他,你帮他挡车?”面对余业,贺寒吹一直不留情面,本来这么一句,余业应该要跳起来了,但他居然没发作。

贺寒吹一惊,心想岑行可真是个老实人,这话都能和林和光说,不免更怜爱了。她深吸一口气,默念到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眼睛闭得更紧,睫毛微微颤抖,在暴怒的边缘反复横跳。

“不过像那种软弱又没什么用的男人,躲不过车就算了,连和我一起站着都不敢,就算对你有感觉,也得你倒贴。”余业继续挑衅,语气从轻蔑变成嘲讽,“或者,压根看不上你?”

贺寒吹不想忍了。她决定缺德一回,转过头,睁开眼睛,对着余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因为我和您,高贵典雅名门出身的优秀选手不一样。我们泥腿子就是这样的啦,勉强也还算是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就能主动保护别人。”她笑得甜,语气却讥诮,眼瞳冰冷,“看得上看不上的太虚了,何况就算特别看得上,您还不是抛下未婚妻喂猴子了?”

她说的猴子当然不是动物园里的,指的是朱厌,白头红脚犹如猿猴的凶兽,当年伏击新入行的一批天师,只剩下余业一个人带伤跑回来捡了条命,剩下的人全进了朱厌的肚子。贺寒吹平常不至于这么缺德,也能理解全队选择保名门天师的决定,平时绝口不提这回事,今天实在是余业先犯贱,她忍不住要戳戳他的痛脚。

“想打架就打,少在我这里阴阳怪气地发神经。”她做了个总结,“我和你不是一类人,请勿登月碰瓷。”

“你……”在贺寒吹提起未婚妻时,余业的表情就有点不对,之后越听越扭曲,但在爆发的那个点上,他居然强行收了回去,“你药瓶空了。”

贺寒吹抬头看了一眼,还真空了,赶紧喊了一声。

护士姐姐过来,动作利索,三两下拔针收瓶,顺便和余业说让他帮忙摁着止血的棉花。

贺寒吹想象一下那个画面都觉得浑身发毛,然而余业已经按住了,手背上一重。

“是啊,这是必要的牺牲,我也很遗憾,但没有办法。我的未婚妻没能逃脱,你的室友能吗?”余业借故靠近贺寒吹,大厅里人生嘈杂,从别人的角度看,就是男人体贴地替女孩止血。他压低声音,“像他那样的普通人,不用朱厌,随便一只影蚹就能要他的命吧?”

贺寒吹猛地抽手,在余业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指尖收紧,一直卡到颈部两侧的软骨。她用的力气不小,手背上指节往下纤细的骨骼都显出来,细细的血线从针孔里一直流到手腕,像是个怪异的装饰。

“他是普通人,但我不是。听好,你敢动他一下,就算追到黄泉尽头,”贺寒吹同样压低声音,“我也一定剐了你。”

余业完全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疯,大庭广众都敢掐他脖子,事前完全没防备,等脖子被掐在她手里,再防备也没用。颈部最脆弱的部分让贺寒吹控制着,他隐约感觉到符文导致的刺痛,一下一下,像是微弱的电流。

这是强化,完成强化时贺寒吹的手就不是纤纤玉指了,不需要尖利的指甲,用指尖就可以刺进他的颈动脉。

“你……”余业感觉到濒死的恐惧感,但他不敢动,“你疯了吗?”

“你是人,他也是人。”贺寒吹收手,瞄了眼余业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你敢动手,我就敢动手。”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和余业一比,她没鞋可穿,但余业脚上的怎么着也得是个八星八箭南非真钻配金镶玉鞋。

余业不敢再拖延,起身就走,路上刚好撞见拎着打包盒回来的岑行,都没敢对着他开嘲讽。

岑行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在贺寒吹身边坐下,随口问:“你师兄回去了?”

“回去了。一个月内应该不会再出来作妖。”

“你和他吵架了?”

“……算是吧。”贺寒吹不是很想复述掐脖子的细节,右手在扶手上抓了两下掩饰尴尬。

她一动,岑行就看见她手背上没止血的针孔。她好歹也有自带的凝血功能,针孔又不大,这会儿早就凝住了,但刚刚发力过,针孔附近一片淡淡的血瘀,细细的血线留在皮肤上,看着格外瘆人。

岑行赶紧开口叫人。

这回来的是另一个护士姐姐,看见贺寒吹手背上的惨案,面不改色地挑了个酒精棉:“针孔问题不大,血已经止住了,你给她擦擦手。”

岑行接手,从手腕开始,小心翼翼地逆着擦掉血污。

“止血贴不要那么快撕掉,是压迫止血。”护士姐姐本来想骂他不会照顾人,看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想想算了,看了贺寒吹的左臂上的夹板一眼,“女朋友都这样了,自己顾好。”

岑行想解释,但他一紧张就脸红,脸上又红起来,直接错过最佳的解释时机。

护士姐姐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看来这男人还能挽救,对他又温柔了一点:“擦干净就好了,问题不大。”

岑行还能怎么办,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埋头继续提贺寒吹擦手背。

贺寒吹则后背僵硬,一动不动,等护士姐姐走了,她才开始后置攻击:“怎么会这样,这个世界怎么了?”

“嗯?”岑行没懂,替贺寒吹擦掉针孔附近的血痂。

“唉,就是……为什么都这样觉得啊?难道这个世界上不能有真挚的友情了吗?嗯,明明友情也可以很伟大!”贺寒吹倒是不心虚,她就是觉得怪怪的,忍不住横眉竖目,一拳锤在扶手上,然后被扶手上铁制的拉环撞得吸了口冷气。

看她痛得眉头一皱,岑行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无声地笑笑:“疼吗?”

“当然疼。”贺寒吹眼泪汪汪,“这个扶手上怎么有拉环啊太反人类了吧……”

“老式的座椅都这样,可以调扶手高低。”岑行之前也没注意医院里居然还有这种回忆款,指尖轻柔地抚过她手侧面撞得微微泛红的地方,顺手把她的手托起来。

贺寒吹手一抖,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指尖蜷缩一下,终归没狠心把他推开。

岑行浑然不觉,稍稍低头靠近一点,睫毛垂落,根根分明。他看着女孩纤细的手背,朝着泛红的部位轻轻吹了两下。

“不痛啦。”他用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抬头看她时眉眼温柔,语气像是哄小孩儿,“不痛啦。”

贺寒吹傻了。她脑内全是乱码,一半气势汹汹地表示这男人怎么这样把我当小孩吗,另一半则是当场滚地嗷呜嗷呜着快乐嚎叫。

岑行确实是在哄小孩,把贺寒吹的手放回扶手上:“胃舒服吗?要不要吃东西?”

“唔……”贺寒吹还在宕机状态,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岑行以为她是饿了,打开打包盒,夹了只煎饺,凑到她嘴边。

贺寒吹嗷呜一口咬住煎饺,齿尖破开蘸了一点点醋的皮,嚼出里边肉的鲜香,才发觉哪儿不太对。

……不是,她的右手已经自由了啊???

就说小贺很好哄的啦,摸摸头就能收获一只快乐小贺(……)

岑行:我养狗,我快乐(。)

小贺:?

醉鸽鸽:大狗不许养小狗(冷酷)

小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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