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的手指缓缓松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可这点酸麻的刺痛，在胸腔里翻涌的恐惧浪潮面前，也不过只是小石子投入大海激起的一点微末涟漪。

宋眠见安之泪眼婆娑的模样和她那有些僵硬的动作，转过头心疼的叹了口气。

“吃了吧。”宋眠将温水和白色药片轻轻递过去，杯壁上的水珠正顺着边缘滚落，像极了安之此刻摇摇欲坠的眼泪。

“我…我怕吃了会意识不清……”安之的声音像秋日最后一片不肯坠落的叶子，在风中发着抖。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被角，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怕带着恐惧睡着…”后半句"怕我醒来时你不在我身边"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我可以不吃吗？”眼睛里带着祈求的意味。

啧……真受不了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啊，这人怎么回事啊？什么事儿都干了，还表现得跟朵小白花似的，一脸无辜样。明明是她主动打的电话，摸我的时候手还抖得跟筛糠似的，怂且大胆……

现在倒用着湿漉漉的眼睛这么看着我。

宋眠心里忍不住腹诽着。

“我保证，不会让你带着恐惧睡过去。”她有点急了，没那么多时间给她解释那么多药理知识了，只想让人快点把药吃下去。

“真的吗…”安之的指甲陷入掌心，毕竟昨天不是没领略过这药的威力，自己怎么睡过去的都不知道，醒来就昏昏沉沉浑身酸疼酸疼的。

她是真的有点怕了，吃了两次药没一次是舒服的，还不如不吃呢。

“真的。”语气十分笃定，一点不像撒谎的样子。

宋眠开始哄骗她了，先把情绪稳定下来再说吧，其他的……只能慢慢哄了。

“我…”

见安之依然犹豫着不肯吃，她没耐心了，但也没办法…只能妥协，又不能直接掰开她的嘴喂进去。

“那吃半片好不好？”半片总可以了吧？身体也会逐渐产生耐药性的，自己也没骗她。

语气放柔了一点，纯哄没有骗了。

“……”

“安之，如果你连半片都不肯吃，我会给你打镇定剂上约束带的，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身体在发抖，腿发软，心率也很高吧？你有多难受，比我更清楚。”彻底没耐心了，怎么好赖话都不听?

安之有点懵，怎么凶像换了个人一样，明明上午还那么柔情似水的，不会还在生气自己摸她内衣边了吧……

“约束带?”她仍然不死心，开始避重就轻起来。

“就是把你手脚都绑在病床上。”威胁怎么对她一点用都没有?还是激将法管用啊，轻轻一激就把药吃下去了，虽然吃的不对。

三月出生的白羊座果然都是战斗鸡，威胁不如激将，还犟……

“……”

话音未落安之怔住了，这威胁怎么听着像某种奇怪的**play？

“你不吃药，要硬抗吗？”宋眠气笑了，瞥了眼安之的腕表。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惊恐发作的浪潮居然真的在退去，她真的扛过去了……

安之虽然还在发抖，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甚至还在避重就轻的耍小聪明。

她干脆把水和药都放到床头柜上，妥协道。

“算了，不吃就不吃吧。”坐在了她床边。

“药也不吃，话也不听。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我……”我总不能说见到她就安心吧……好莫名其妙啊。

“嗯?”宋眠突然俯身逼近，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让安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她锁骨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这时候刚做完治疗的林若依回来了，见到两人亲亲我我，你侬我侬，又默默的退了出去，还轻轻关上了门。

啊啊啊啊啊啊，我磕的CP成真了！啊啊啊啊啊我的CP我来守护！！绝对不能让人打扰到她们！

林若依心里的小人尖叫着。

“你说我觉得累就打给你的！”豁出去了，反正是你自己说的，这总不能不承认吧?

安之慌了神，她太有压迫感了，上午的温柔一扫而尽，现在全是……

怎么温柔的底色是这样的啊……

“我让你给我打电话是我要采取措施治疗你，不是给我打电话你就好了，人过来你就好了。”

“就是你人过来我就好了！”安之被说的有些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这句话简直像在说“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反应过来后，又开始后悔了。

“那你确实好了，转移注意力也是治疗的一种，只要不去想，不靠药物也可以。”

“……?”她怎么能！平A换我大招！！我都说什么了啊?！

安之脸上全是震惊，有种自己的底裤都被人套得干干净净的感觉……

“不是吗？不害怕了。”宋眠挑眉，伸手握住安之的手腕感受着，又搭上她的脚踝，往前推了两下，试探着有没有缓过来，检查的动作温柔得像在确认雏鸟的羽翼是否丰满。

“手不抖了，腿也不软了吧?”

“嗯……不软了。”安之撇着嘴，低下头。

“那我走了。”

正当宋眠准备起身时安之突然拽住宋眠的衣角轻轻摇晃，像个耍赖的孩子，嘴上恳求着眼睛真诚的望着她:“你今天不是不值班嘛…再多陪我一会儿好吗？”

不理?

那就继续晃。

就这么一下一下的晃着宋眠的心，终究是把人家的心晃的乱七八糟的。

宋眠败下了阵来，无奈又回身坐了回来。

安之见人又坐回来了，看着对方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又暗下去:“我其实有事的…”

“什么事?”宋眠目光上下打量着安之，思索着她的身体又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这个，上午的事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安之连忙摆手，又低下头紧紧攥着被角。

“上午什么事?”

“我…摸你的内衣边……”

“原来你知道啊，知道为什么还摸?故意的?”宋眠语气清淡又带着审问。

安之被问的瞬间涨红了脸，没想到她问的这么直接，开始语无伦次起来。

“我我我不知道，不是不是我知道。”完了…怎么越说越乱啊。

“我不是故意的…”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她自己都不信，宋眠当然也不信。

结结巴巴的解释像一团乱麻，最后干脆闭眼等待宋眠的审判。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个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床头柜上的药片静静躺着，融化的温水在杯子里画出小小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