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家父真就薨了吗!
听到这句话,几乎所有人都仿佛被当头棒喝一般,登时愣在了那里。
超级尴尬又震惊。
三小姐今儿个这是怎么了,仿佛魔怔了一般。
哪有这样问人家的,况凌公子又是初次登门拜访,这样问是不是有点欠妥了。
不过三小姐为什么会有这种奇葩想法的?
大太太脸色有点不太自然,正要安抚一下凌公子,没想到冷无双又说话了。
简直是步步紧逼啊。
凌北也是尴尬到不行,他不知道冷家这个魔女到底是从哪个渠道得知他底细,还知道得这么详尽。
“今年三月,临安居梁兵变,当今皇子尚小,太后委派十万大军平息叛乱,这波皇恩浩荡也波及令家父,然则叛乱平息之后,令家父便告失踪,至今音讯全无!”
“所以何来已薨一说!”
冷无双这番言论一出,在场众人更越发震撼无比。
三月那场叛乱,身为砀城民众,亦有所耳闻,但是之中牵出这么多是是非非,众人却还是头一次听说。
而冷家三小姐这是,小小年纪哪里就知道这么多内幕了!
临安居梁那场兵变,其实是冷府大当家冷正青也有参与,带着校场千数号兵马。
叛乱止歇,冷正青携人马回到砀城。
这次出征,冷家大功没有,小功却是有的,冷正青也因之有了大将军这个虚职。
即便是冷正青参加过这场平息叛乱之战,也不晓得凌北家父也有被召平叛,更无从知道凌北家父失踪这件事。
所以女儿这是?
震惊,疑似做梦般不真实。
冷正青夫妇两个张口结舌,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凌北遭此截堵,一时之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如果单单是冷无双也就罢了,她怎么看凌北,怎么把他相象到不堪,倒无所谓。
但关健是,经了冷无双这样无情揭他老底,已将他颜面狠狠按在地上摩擦,让他何以面对冷府二老!
刚才他信口开河,为着剧情需要言及自己老父亲已仙逝,而且冷大人也已信以为真。
但现在冷无双却将一层窗户纸,直接就给捅破了。
“冷大人,不知令爱从哪听说这么多不实之事,实在叫在下不知该如何申辨……”
凌北说及此处时,心中已有了退意。
他觉得眼下冷家大小姐对他充满敌意,若他执意呆在冷府,恐对他不利。
另一个最让他内心无比恐惧又不安之事,便是冷无双小小年纪,其身份着实令人可疑。
冷家大小姐对他一些隐秘之事,竟然了若指掌,这不得不引起他警惕之心。
这些信息,究竟源自哪里?
莫非是,事实真相是,冷大人此刻是在刻意伪装,而其实早已……
凌北越想越有点寒心。
或者说惊惧。
“冷大人,在下实在无颜再叨扰大人了,晚辈就此告辞!”
凌北说着,对着冷正青躬腰以礼,之后又转向三姨太:
“晚辈此次还有另外重要事情未办,故不宜在此地久留。惊扰姑母之处,还请谅解。”
“这,这,这成何体统呀,公子上门还未曾混个脸熟,一口热饭都还未曾食用,若是就此离开,让妾身如何心安!”
三姨太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这会子一听娘家侄儿马上就要离开,顿时就有点不淡定了。
虽说是远房族侄,但到底是来投奔冷府,也是和她沾亲带了故的,冷家人不给凌公子面子,就是不将她三姨太放在眼里。
三姨太转向冷正青:
“老爷,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我冷府不能待客了么,还是说,但凡来个客人,先得过了三小姐这一关不成!”
三姨太这话说的阴阳怪气,明显是对冷无双极为不满,大太太护犊心切,当下庞然变色道:
“汝何必混淆视听!三小姐年少是有一点年少无知,怠慢客人之处在所难免。然则三小姐亦不是信口开河,不过是少年老成罢了。”
大太太说着,深深看了一眼凌北。
女儿所说,她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若是按爱女所言,那凌公子势必就句句谎言,如果是谎言,那凌公子刻意来冷府说这些个谎言,图的是什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家都不要吵了。”
冷正青挥挥手,和颜悦色对凌北道:
“凌公子,是是非非且不论,你如今来了冷府,最起码住上几日再走不迟。”
其实在冷正青内心,也只是虚让客套罢了,至于凌北留与不留,对他来说倒也不是太在意。
凌北岂能感觉不出来。
他抱拳道:
“谢大人盛意。晚辈此次就不叨扰了,下次再登门拜访。”
“冷将军,冷太太,晚辈这就告辞。”
凌北也不待众人再行挽留,一脸不悦快步就出了冷府东院,然后一逸身子几起几落,不过是一会儿便出了冷家大门。
此行计划失败。
和他预想之中计划有差距,也违背了他初衷,他不免有点丧气。
“怎么竟会这样呢。”
“横空里蹦出个冷家魔女,简直是不可理喻!”
凌北重新将斗笠戴在头上,将斗笠挡风遮了两颊之上,一方面抵挡严寒,一方面也能掩人耳目,这样可以避免万一碰到熟人。
大雪终于止歇,虽说有点清冷,但此刻正好是正午,街道上行人亦少,好在安静。
行了不到盏茶功夫,后面有脚步声赶来,原来是南风跟了出来。
凌北正在心里筹谋着到哪里借宿几天,一见南风,立刻有了主意。
“南公子?”
“恩?”
南风淡淡点头。
“你刚不是说在凝肌楼已经交了定金,若在下不去留宿,定金定然就打了水漂?”
凌北假装漫不经心问。
南风:“是这个意思。”
凌北:“若是这样,在下倒不如去凝肌楼呆几日,你看如何?”
南风:“在下也正有此意。”
南风将坐骑寄在了冷府马厩,反正南家和冷府也相距不远,他哪天牵回来就成。
他之所以追出来,也是觉得凌北在砀城举目无亲,他既救了凌北,不若好人做到底,就帮着凌北找个住处。
二人正说着话,白雪皑皑长街西面,奔来一个男的。
男的约十七八岁样子,穿了一身短装棉服,一看便是贱民出身。
凌北蹙眉。
他先就有一种不好预感,立刻警觉起来,摸了背上包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稍安毋躁。”
南风微波不惊,镇定自若。
南风已认出来人乃凝肌楼涂虎,才还在凝肌楼见过这人。
“二位公子等一等。”
涂虎双手窝在袖子里,呵了一嘴寒气,跑得稍有点气喘吁吁。
接了主子江寒雨指令,涂虎便找了日常一个眼线,打探凌北底细,那人也不认得临安凌北,只说凌家乃当今天子外戚,如今稍稍没落,但指不定哪一阵子便起来了,时也运也,有时很难说。
照那人这样一说,万一凌家真起来了,这个姓凌的公子也必不是等闲之人,没准就属于临安凌家子弟。
涂虎便将这事与凝肌楼江寒雨详细说了,江氏觉得人生不外乎孤注一掷。
“如今我且就将这人赌了,若他日后有了出息,便是我等飞上高枝之日。”
江氏之所以将赌注压在凌北身上,一来姓凌的乃是外乡人,二来姓凌的也不是本地豪门贵子,相较之于她身家地位,或许还能高攀得上。
说白了或许有五成希望,能钓到这种男子也说不定。
二人商定之后,当下江氏便打发涂虎在砀城一带找寻凌北。
也是事有凑巧,涂虎在街道上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凌北身影,偏就在这时,他看到凌公子和南公子二人在东巷里立着,当下便喜出望外跑了过来。
“二位公子!给我找的好苦!”
涂虎喘了口气,才站定身子,从袖里取出一绢画,直接递与凌北:
“冒昧打扰一下凌公子,我家姑娘对凌公子一见如故,非要打发小的来给凌公子送点礼物。”
闻言凌北不由惊异,且看了一眼南风。
南风并没有任何回应。
讲真,涂虎提到的主子,南风也并没有任何印象。
“你家姑娘是谁?你又是谁?”
凌北纳了眉,待要推拒,但涂虎绢画已经递过来,而且绢画竟似带着一股奇异香味,令的他不由猛吸了几口子。
这一吸不要紧,顿时全身骨酥。
南风却闭了气,直接就免疫了。
这种章台商女,一般大多都有这种手段,南风虽没有领教过,但早先有南方商家来南公馆作客偶有提及,过耳之后便记住了。
凌北一个外乡人,哪里想那么多了,这会子嗅了这味道,便把控不了自己,忘了先前再三警示自己那种戒律,顾不得许多,当着南风和涂虎,当下展开绢画。
绢画说不上露骨,却也无比大胆,一个半衣女子斜卧床榻之上,丹红朱蔻,赤足赤腕,足下戏水,样子风情万种。
“此乃我家姑娘,年方二九,花容月貌,倾城绝色,又写得一手好字,摹得一手好画,还擅琵琶古筝,又泡得一手好茶。”
涂虎竭尽赞美之词,一面察言观色,不住地偷瞄了凌北,看凌北有何反应。
凌北细细打量画绢上女子。
“好像在哪里见过?”
南风看了一眼,不认识。
“二位莫非忘了,我家姑娘姓江,才还在花楼会上表演来着,凌公子还给我家姑娘打了五分。我家姑娘说了,没齿难忘凌公子大德。”
一提到花楼会打分,凌北和南风才恍然大悟,想起凝肌楼那个三等商女。
“叫江什么……来着……”凌北想了半天,却终是记不得名字。
“她不是……”凌北心想,江氏长得虽说不是很寒碜,但到底和倾城绝色毫不沾边。
而且,又哪里比得上画中这女人了。
“我家姑娘叫江寒雨,凌公子。”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