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的阳光，烫的让临简雾的眼皮有点发痒。
她一睁开眼就发现时间来到了上午的十点半。
上班已经迟到了。
但程馥还在睡。
在看到程馥的脸之前还慌忙的就想赶紧起床穿衣服，但在真的看到程馥安详入睡的脸庞时，就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了。
没有化妆的情况下，能够发现程馥的脸上还有许多需要填充的瑕疵，然而她只能关注到这张脸上好的地方，自动就忽略了坏的地方。
纤弱的眼皮、长长的睫毛、柔嫩的脸颊……她慢慢闭上眼睛，似乎不用再看一遍，程馥的脸也能原模原样的在脑海里浮现。
那自然也都只有好的地方。
有点想要请假了。
但一想到现在项目正处于关键时刻，出于责任，临简雾还是从衣柜里翻找起了衣服。
她在地毯上走动的声音已经尽量保持到了最小，但程馥还是感觉到了有脚步在大步走向某处，不是从床，而是从稍远的房间门口那里发出来。
脚步声要走出去了。
一明白这个事实后，程馥一下子就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她迅速坐起身来，先于睁开眼，她有一瞬间感到非常强烈的头昏脑涨。
临简雾被程馥这样子吓得够呛，一个箭步奔过来：“怎么了？”
“……”
“哪里不舒服吗？”
即使没有视野，程馥也能感受到临简雾观察她的视线，她摇头，继而伸出手来：“……把你的手给我。”
临简雾盯着那只手，迎面握住了她。
感受到手掌心里的实物后，程馥仿佛现在才呼吸通顺，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再吸气。
临简雾紧紧握住她的手，仿佛要给她一个拥抱似的用力，但很快又轻轻松开，她扶住她的肩膀，似乎想要她躺下：“你看起来很疲惫，要不今天还是请假吧？”
也不知道是谁让她这么疲惫的。
“几点了？”程馥问。
“现在应该快十点半了。”
“好，应该还能赶上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一两节课不去应该没事吧？”
“不，这个老师的法理讲的很好。要是可以，我一节都不想错过。”
临简雾也只好匆忙帮程馥梳洗打扮，把程馥送去学校后，自己再去上班。
她还是有点担心程馥，工作之余不停地给程馥发消息。
“你目前怎么样？”
“现在身体感觉有没有好点？”
“中午别忘了吃饭。”
“你看到后还是给我回个消息吧，我有点怕。”
程馥初始还回了她几次，等快下班的时候她再发消息，一发就跳出来一个红彤彤的感叹号，估计实在是觉得她消息发的太多，太烦了，直接把她删除好友了。
再申请好友。
程馥就回了一句：你就不能专心工作吗？
怎么能这样？
郑则绍总是把和她的聊天记录当日常一样发，她顶多也就是设置了一个消息免打扰而已。以前许锡恩那样骚扰程馥，程馥都没删好友的。
还有专心工作。
她哪里没有专心工作了？她一直都有很专心在工作好叭？她给程馥发的消息都是在一个任务结束与一个任务开始之间的空隙发的。
“临简雾，开会。”郑则绍忽然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表情有点冷。
最近在开会上花的时间已经开始追上敲代码的时间了，一有什么问题就开会，一天的工作时间里起码有百分之二十都浪费在开会上。
尤其是这种突发性的会议，真的很影响后面敲出来的代码质量水平。
然而又不能不去。
开会的内容通常都是大同小异的，不管策划说的如何天花乱坠，落到临简雾的耳朵里，基本上就是：能不能实现更加逼真的画面效果？能不能把需要的角色动画一一做复现？如何让游戏稳定在６０帧不崩溃？如何让多人同频不掉帧？
如此种种。
最近又加了一些，比如说，写出来的游戏ａｉ能不能再智能一点？
可以哦。
只要有足够强的技术框架，完全可以做到让ｎｐｃ根据实时生成的回答匹配相应的表情和肢体动作，让其对自身所处的环境具有感知度……
合适的搜索范围组合加上给定的边界内已经存在的内容再经过适当的模型的加工，就会呈现出来一个很好的效果。
但ａｉ的一切，都基于已有的东西。
是无法无中生有的。
而且哪怕专门给它加上一个记忆和知识库系统，防止它遗忘，连贯性也很难说有多强，稍微长一点，展现出来的东西就都是一坨。
这种技术难关就当下而言，还是很难突破的。
只是程序员怎么能够拒绝策划呢？既然让做，她也就只能竭尽全力去满足需求了，至于具体会做出来一个什么样的水平，都是后话。
会后，郑则绍让她跟着去一趟办公室。
顺便一提，现在郑则绍已经升职做了项目的技术总监，有属于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他在得知自己要升职后有跟她打招呼，想要推荐她做主程，但临简雾深知职位越高责任越大，到底还是拒绝了。
她挺满足当前现状的。
再忙一点，她可能会想要辞职。
门关上了，但窗帘拉的很开，整个职场都能看见，这也是为了防止被人说职权骚扰。
简短地交流了一下对这个需求会议的想法后，郑则绍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文件：“准备下班了？”
“嗯。”
“今天早上怎么迟到了那么久？之前有次也是，直接一天都没来上班，我是知道你可能临时有事没办法提前请假，所以都帮你找好了理由，但这种事都是可一可二不可三的，我想你也不愿意我用职权帮你规避一些不必要的风言风语的同时，又让有些没必要的风言风语甚嚣尘上。你肯定不愿意被人觉得你跟我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吧？”
临简雾点点头：“谢谢。这两次都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的问题。为了表示歉意，这阵子组里有些不属于我的工作我都会主动帮忙，你要是觉得工作上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说。有些程序上的想法你直接据为己有，不署我的名字，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则绍有点想要给自己点根烟，让自己的精神放松一点，但一想到自己当下的着装形象，还是忍了下来，“你可能不知道，今天凌晨大概三四点钟的时候，我给你打了个电话。”
临简雾对郑则绍说的没印象，她皱眉问道：“你这么晚打我电话干嘛？”
“有些技术上的难题想要和你讨论一下。”
谁信啊？！
八成就是奔着那种‘他跟你要不是关系很好，怎么会这个时间点给你打电话’的剧情来打这个电话的。
“你猜怎么着？”郑则绍挑了挑眉，意有所指般说道。
临简雾看了眼手机的通话记录，凌晨三点四十分的时候果然有一条，不过不是未接电话，她没有接，那接到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发白，脸上却一丝波澜都没有：“怎么？被谁怼了一顿吗？看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郑则绍笑了笑，那表情看不出是在想什么：“哪里，我这三十出头的年纪，可是好好的被人叫了一声叔叔呢。”
程馥应该是被临简雾的手机铃声吵醒的，电话接起来的时候睡意还很重，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只刚吃饱的猫：“……嗯？郑叔叔吗？对，临简雾还在睡觉。不用我叫她吗？好。”
这大晚上手机还能在别人房间的吗？
就是睡一起才有这个可能。
“程馥要是今年才高考，不就是说你们刚刚开始谈的时候，她还没成年吗？临简雾，她是小孩子可以不懂事，你作为一个成年人，怎么能这样？”郑则绍话说的客气，但责备的意思已然是溢于言表。
这是把她和夏薄阳谈的时间线接到程馥身上去了。
临简雾倒也不想跟一个外人解释那么多，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我只能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谈话结束后她打卡下班，立即开车去接程馥。
车上，她跟程馥说起了这件事，倒不是疑惑程馥接了电话竟然没和她说，而是怕程馥接了电话误会她和郑则绍有什么。
她解释起来：“那家伙是郑则绍，你跟他见过面的，他确实对我有点意思，但我已经说过好几次，直接拒绝掉了，他以为我还在和你姐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要惹人误会，我不喜欢他的。”
程馥不以为意：“你的烂桃花，关我什么事？”
这事儿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只是到停车场停好车，从电梯上来，刚刚拐过一个弯，还在很远的距离，程馥就看到了郑则绍站在她们家门口。
在临简雾将要看过去之前，程馥退了一步，她拉了拉临简雾的衣袖，低声说：“我要吃冰淇淋。”
“前两天才买的冰淇淋，你就都偷偷摸摸吃完了？”
“嗯，你去楼底下的便利店买。”
“你这样吃多了迟早是要感冒的。”
“所以你去不去？”
“去去去。”临简雾忙不迭地说，“还是跟之前一样，抹茶味的？”
“嗯。”
临简雾一买过来，程馥当即就把盒子拆开，一边往家门口走一边开始吃。
“好冰……”她吃第一口就吐起了舌头。
临简雾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感觉自己的领子被拉了下来，下一秒，程馥冰冰凉凉的舌头就伸到了她的嘴里。
郑则绍是专门过来赔礼道歉的，几乎是在与临简雾不欢而散的当时他就明白自己不该那样说话，那样给人的感觉太强势，临简雾心生反感不想和他继续交流也正常，所以在安排好手头上的工作后就连忙找了过来。
只是没想到临简雾并不在家。
这下班不回家是去哪儿了呢？
能去哪儿，大抵也能猜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人，他正要悻悻而返，然后他就看到了……几乎是在与程馥目光接触的一瞬间，他就转身逃跑了，生怕被临简雾发现他的存在。
然后程馥才松开临简雾的衣领：“好了，不冰了。”
她继续吃她的冰淇淋，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