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和许子铭一起洗澡还是十年前，吴过完全想不到某个小家伙如今已经发展成令人叹为观止的样子。他心底忍不住冒了句国粹，甚至一度怀疑他妈在做饭时是不是给许子铭碗底偷偷藏菜了……
两人太熟，吴过倒没觉得尴尬，可想着别让这个半大孩子不自在，还是背过身说：“洗这么久，等你半天了。”
没成想许子铭的反应却格外大，完全不顾还光着身子，几步上前就抢过桌上的笔记本，有些生气地说：“你怎么乱碰别人东西！”
这反应把吴过逗笑了：“怎么这么激动？”
许子铭拿着笔记本快步走进开放式衣橱，吴过回头时，还恰巧瞥见了某人白花花的屁股。
吴过戏说：“电脑里藏什么好东西了？还特意设了密码？”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许子铭从衣橱里冷冷抛出一句：“你就不能学着尊重一下别人**？”
听这口气明显是真生气了，吴过撇撇嘴，心说这不知道是又戳中了小屁孩哪条敏感神经。忽然间，他想到许子铭谈过对象，眼下又正是青春旺盛的年纪……念头一闪，吴过笃定自己猜到了电脑里藏着什么。
这种事情没法说破，吴过只能放软口气哄说：“知道了，下次进来我一定先敲门，保证给咱们大学生充分的私人空间，行了吧？”
又等了好一会儿，许子铭的声音才传出来，“你今天又请假了吗？”
这明显是气消了，吴过松口气，笑着应说：“这么大喜事，我能不来么？”
重新躺回床上，吴过想到刚才破解的密码，忍不住问：“你怎么把我生日设成密码了？”
过了许久，那头才轻轻回了句：“没什么，随手设的。”
吴过也没再执着这个问题，转而问：“想好要什么升学礼物了么？”
“就为问我这个过来的？”许子铭终于穿好衣服走出来，靠墙上看着他问，“今年假期还够吗？”
许子铭发梢还滴着未干的水珠，刚洗过澡整个人透着股清爽劲儿，明明穿得只是最普通的T恤和运动短裤，可高挑的身材和俊朗的眉眼，还是晃得床上的吴过忍不住眯起了眼。
吴过倚在床头，视线从下往上打量，禁不住嘟囔说：“什么时候变这么帅了……”
许子铭像是被这样的视线盯得不自在，别开略泛红的脸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吴过缓缓坐起身，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许子铭，你马上要上大学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认真说两句。”
许子铭的目光又重新落回他身上，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又藏着点儿不易察觉的紧张：“说什么？”
吴过斟酌了下措辞，才慢慢开口：“大学里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难免会有你喜欢的。你在这个年纪青春冲动很正常，但作为男生，既得保护好自己，也得对人家负责，所以……”吴过顿了顿，“关于那方面的事，你应该也懂点常识吧？”
许子铭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像在隐忍什么情绪，他淡淡反问：“所以呢？”
吴过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的开口：“就是……有需求很正常，但安全措施一定得做好。”
毕竟许子铭眼看就要成年，再加上这小子如今长得出挑又帅气，往后大学里的追求者肯定不少。吴过觉得自己作为当哥的，有责任有必要提醒这些，可真到开口时，他仍免不了局促，说起话来磕磕绊绊。
见对方没应声，吴过抬头看过去，却发现许子铭正用一种让人看不透彻的眼神盯着自己。
半晌后，许子铭转身走到门口，推门的瞬间，轻飘飘撂下句：“你以为我是你？”
……
许母今天心情极好，难得亲自下厨和方姐在厨房忙活。
一楼客厅里，两人坐在沙发上等着，吴过又把话题绕了回来：“怎么样，考上北大了，想要什么礼物？”
“不用了。”许子铭淡淡应道。
“我跟你说真的，考上大学的礼物我这个当哥的必须送。你现在用的笔记本、手机都是最新款顶配，也用不着我再买，要不送你块表怎么样？大学生了，也该有块像样的表撑场面。”
“哥。”许子铭突然打断他，语气很认真，“我不想要这些。”
“那你想要什么？”吴过忽然想起考前的约定，恍然道，“对了，你不是说考进北大让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吗？”
许子铭却摇头：“不是一回事，如果送我礼物要拿那件事来抵，那我什么都不要。”
“不是你说让我答应你一个要求吗？”
“还没到时候，等时间到了，我会主动跟你说。”
“至于这么神秘吗？不能现在说？”
“现在不能。”许子铭答得肯定，接着转头看向他，颇为郑重地开口，“而且你说过的，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
许子铭像是在提醒他，这件事你答应过，就算刀山火海也没有反悔的余地。
这人过于严肃的表情，让吴过突然意识到，今后需要把许子铭当作大人来看待，不再是那个天天穿着校服、骑着自行车，只知道读书的小孩子了。
吴过笑了：“那这事你就先攒着，礼物想要什么咱们单说，这样总可以了吧？”
许子铭顿了顿后，轻声开口道：“哥，开学前带我去旅行一次，行吗？”
……
出发那天，许子铭早早来到机场，因为订的最早班飞机，他四点没到就起床收拾。
只要不是高考这类大事，吴过对其他事情总是随性漫不经心，许子铭也习惯了，只是这阵机场服务人员已经开始催促登机了，还没见到吴过的影子，许子铭不免有些着急。
他刚想打个电话，就见不远处一对男女拖着行李箱向这边跑过来，而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等着急了吧？”吴过跑到跟前，气都喘不匀得说：“还好赶上了。”
顾倩在一旁抱怨道：“跟你说了别来接我，你偏不听，结果路上又堵车，咱们两个要是分开走早到了。”
吴过拍了拍手里的行李箱，喘着气道：“你要不要试试这箱子有多沉？刚才安检没超重我都挺惊讶的，你家又没电梯，我不接你怎么下楼？昨天一再跟你说别带太多东西，你倒好，快把家搬过来了。”
顾倩嘟着嘴，撒娇道：“女生出门，本来准备的东西就多嘛！”
吴过无奈的摇摇头，可转头的瞬间，却撞进一双阴沉的眼睛里……
足足愣了五秒，吴过才后知后觉地支吾道：“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我订了三个人的机票。”
许子铭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提起背包就独自走向登机口。
吴过懊恼地低头叹道，“怎么忘了这事儿……”
顾倩这时也明白过来，又气又急地埋怨道：“我要来的事，你没提前跟子铭说？！”
“最近单位事多，总想着哪天见面再说，结果一忙就忘了。”
“换作是我也不高兴啊！”顾倩赌气地把行李从男友手上拿过来，“算了，我不去了。”
怎么可能让女友一个人回去，吴过将人拽了回来：“没事，我待会跟他解释下就行，三个人去更热闹。”
话是这么说，可他太了解许子铭的脾气，心里根本没底，这小子不知道要气到什么时候。
顾倩人是被拽了回来，可看着前方少年挺拔的背影，还是忍不住跟男友嘀咕：“我总觉得，子铭不太喜欢我。”
虽然和许子铭见过没几面，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许子铭不喜欢自己，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厌。
“别瞎猜，没有的事。”
“真的！我猜是因为他跟你太亲了，所以担心我把你抢走。”
顾倩若有其事的样子，倒让吴过突然想起许子铭高中时的一件事。那天周末，许子铭来家里找他，看见他车钥匙上挂着个软陶做的自己的公仔钥匙扣，就问是哪来的。吴过随口说是个大学学妹送的，那学妹工作后他帮过几次忙，对方过生日就送了这个，他觉得好玩就挂上了。当时他没当回事，可许子铭却半天没说话，最后只冷冷丢了句“惦记哥的人还真多”。之后整整半个月，许子铭都没主动找过他，直到他去许家，许子铭瞥见他光秃秃的车钥匙，才重新跟他说话。
经顾倩这么一提，吴过倒觉得许子铭这性子有点像小狗护食，他笑了笑，拍了拍女友的肩膀：“他不是针对你，别多想。”
顾倩看着前方正排着队、虽然只是高中刚毕业却气场极强的身影，还是坚持道：“女人的直觉不会有错，许子铭是真的不太喜欢我。”
……
因为没提前值机，上了飞机三人也是分开坐的，许子铭在前排，吴过和顾倩则坐在最后方靠近舱尾的位置。
飞机平稳后，见顾倩靠在椅背上小憩，吴过解开安全带，走到前排许子铭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不是故意的。”
许子铭没理他，只从座椅前方随手抽出一本购物手册翻看。
“顾倩前阵子还跟我商量，说想找个地方玩，我想着人多热闹，不如一起去，本来打算先跟你商量定了再说，结果最近事多，一忙就给忘了。”
见许子铭依旧低头不说话，吴过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别生气了，你这样板着脸，我夹在中间也难做……”
话还没说完，许子铭突然抬手按下了头顶的呼叫灯。
吴过胳膊还支在座椅靠背上，抬头看了看，愣愣地问：“你要喝水吗？”
不一会儿空姐走过来：“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许子铭抬手指了指身旁的吴过，语气毫无波澜地说：“这个人一直打扰我休息，麻烦让他回自己座位。”
吴过张了张嘴：“你也不用这样吧……”
空姐履行职责，转向吴过时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先生，麻烦您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吴过本想解释一句“我是他哥”，可当瞥见周围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他只好点点头，转身走了。
……
下了飞机，三人同行却只有两人在说话。
以前许子铭见了顾倩，好歹会叫一声“顾倩姐”，今天显然是真生气了，都到了酒店前台，硬是一句话没说。
酒店是许子铭选好吴过订的。办理入住时，前台问吴过是不是订了两间房，吴过一边把自己和顾倩的房卡递过去，一边说“我们俩一间”，可这话刚落，某个人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把前台小姑娘都吓得直哆嗦。
“这……这位先生，麻烦您出示下身份证。”小姑娘硬着头皮对许子铭说。
许子铭终于开口，却是冷冷对着吴过：“我先回去了，你们好好玩。”
说完，转身就往酒店门口走。
吴过深吸一口气追上去，把人拉到一旁：“不用这样吧？”
“怎么样？”许子铭抬眼反问。
“不就带了顾倩吗？至于这么生气？”
“是这么回事吗？你当时怎么问我的，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跟你旅行，我说得是‘你’不是‘你们’吧？”许子铭声音也高了些，连“哥”都没叫。
到这份上，吴过也没了退路，语气也硬了：“对，没提前告诉你是我不对，但人都来了，我总不能让顾倩一个人回去吧？”
“所以我没让她走，我走，你们俩玩儿不是正好吗？”
眼看人哄不下来，女友还在不远处看着，吴过不免急躁：“许子铭，多个人又怎么了？你怎么这么耍小性子！”
“是我耍小性子吗？为了这次旅行，我规划了一整周，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待着……”许子铭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沉默半晌，才侧过头低声道，“我们已经很久没一起旅行了……”
本就是自己理亏在先，再看许子铭这副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吴过心里的火气瞬间消了，还免不了心疼起来，心说就算长得比自己还高半头，可终究也还是个孩子。
他上前拍了拍许子铭的肩膀，带着歉意地安慰说：“是我不对，出门前没跟你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这次先这样，等下次我专门找时间，就我们俩出去玩，好不好？”
这时顾倩也走了过来，小声打圆场：“子铭，对不起，这事都怪你哥，要不我自己在这边玩也行，我在这儿也有不少同学。”
没等吴过再开口，许子铭已经提着背包转身走向前台，没回头地说：“我先去办入住。”
就这样，人是留下了，也不再完全沉默，但三个人的行程，愣是玩出了两个人的味道。许子铭总走在后面，吴过问一句他答一句，从不主动挑起话题。
到了晚上，三人吃过饭回房间时，许子铭的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两间房在同一层却不挨着，下了电梯，许子铭没打招呼，径直走向自己房间那侧。
……
深夜的酒店房间里，一米九的少年正站在落地窗前，垂眸望着漆黑的夜色和零星灯火。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深邃的眼神中透漏出来的，是化不开的无奈与难以言说的忧伤。
一阵门铃声响起，许子铭转身去开门，出乎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是穿着睡衣的吴过。
“哥，你怎么来了？”心里藏着点意外的惊喜，许子铭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这么快开门，一看就没睡。”吴过笑着走进来，故意逗他，“我来问问你，有个小孩儿晚上吃饭还好好的，刚下电梯又不高兴了，你知道是谁惹他了吗？”
没等许子铭回答，吴过已经不客气地钻进被窝，并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笑说：“来，咱俩躺一会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