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餐厅是家主打烤肉的店面，其中也有中西餐结合的美食，总体评价很符合花出去的money。

在吃饭过程里，杜圻川不顾方佳鸣的阻止，喝了点低度数的酒水，大脑的潜在因子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被激活。

方佳鸣去结账的功夫里，宋星野在座位上拎着外套，搀扶着杜圻川。

身高差距的原因，杜圻川耍赖地倾靠在宋星野身旁，如同展着双臂把宋星野抱在怀里，大型犬似的不停凑近撒娇。

“杜圻川，你真的是一杯倒？”

怎么会有人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非要凑上去喝酒的？

宋星野还是不相信杜圻川是真的醉酒，用手肘轻轻捅他一下。

“哥哥，我没醉”，杜圻川听完宋星野说话，故意站直身体，又忽然趴在他耳旁，“可是我不高兴，就想让哥哥陪着我，什么都不做也可以的。”

声音娇软，撒娇的样子一点都不符合杜圻川大高个子的形象。

耳垂那里被轻微一小阵热气包裹，似力道极轻的细针试探触碰，酥酥麻麻的。

宋星野浑身僵硬，保持着原本的状态，没有去推开肩膀上的人，“你为什么不高兴？”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想过会得到什么靠谱的回答，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相熟到那种交心聊天的地步。

混合酒精的气息持续飘荡，耳垂的温度居高不下，宋星野甚至能感受到胸口古怪，说不上来的异样。

“我...我也没有不高兴...”

说着，杜圻川扬手盖在自己脸上，随便地四处揉几下，眼神再露出时，便是一副难掩地挫败，伤心。

发光发热的小太阳，被松松散散的乌云驱赶，雾蒙天空压过天际边缘。

分明就是一副提不起兴致的低落情绪，嘴上依然倔强地道着否认。

“可是我就是不高兴啊......”

前后不一的表述，惹得宋星野皱眉侧头，看着肩头上的一团红发，犹豫着该从哪里追问。

杜圻川下巴抵在宋星野颈窝，扬手搭在眼睛前，阻挡住视线交汇点的目光线，让人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变化。

“我很喜欢舞蹈，很珍惜每一次的表演，哪怕只是学校的阶段性考核，可是...我没有契合的搭档，他们只是机械动作，明明已经一起完成了表演，可我...就是觉得我做得不好，我好像他们中格格不入的一员，影响整个团队的表演完整度......”

说到最后，隐约能听出男生喉间浅浅的哽咽。

没有人能够一直都是阳光积极的，情绪的堆积达到一定程度，仅仅只是需要一个节点，它便会一触即发，倾尽而出。

宋星野眼眸里充盈着淡淡的忧伤，腾出另一侧的手，缓缓落在杜圻川身上。

轻缓的力度停在后背，杜圻川的上身有短暂绷紧，低沉的情绪有片刻得到疏解。

“杜圻川，你很棒，你的所有经历，你得到的荣誉，你的才华，都是最好的证明，不要这么想自己。”

前面将近二十年的上学时光，学到的中华文化素养，偏偏在这个时候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有用的字眼都想不出来，只剩下最白话，普通的肯定发言。

其实宋星野什么都不用说，在过去的几次清楚崩溃边缘，杜圻川也只是独自坐在莫鹿公园的角落，偶尔幸运会看到同样在另一边正在默默坚持的宋星野，也算是一种精神上的慰藉。

杜圻川想，可能这就是他之所以会来到柒源楼下的原因。

因为只有在这里能找到宋星野，看到熟悉的身影，哪怕不说话。

“嗯”

周围开始恢复安静，在方佳鸣结账回来之前，杜圻川已经从宋星野身上离开，背对着他们的方向，默默收拾整理好情绪的背包。

他们都是差不多大的年龄，没有理由让别人帮忙整理失控的情绪。

杜圻川转身，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神色如常说话，“哥，你们两个谁更大一些？”

“我大一点，比星野大三个月，还是四个月吧”，方佳鸣把手机塞进包里，接过话头，不是太确定回答。

听到自己被提到，宋星野主动搭话说年龄，“我是庚辰年秋天出生的，正好在节气白露后面一天”，按着方佳鸣的话算下去，大致能猜到他的出生时间，“佳鸣你是在五六月份出生的？”

“嗯，六月中旬，天最热的时候。”

方佳鸣点亮手机屏幕，翻找出出生那一年的日历，屏幕中央显示着庚辰两个字，是同一年。

杜圻川默默在心里计算年龄，二十一岁，十九岁，他们其实也就差了两岁而已。

再确切地说，一岁多十一个月，不到两岁。

“圻川呢，我记得你刚升大学没多久，应该十**岁吧”，话题平等地落在每个人身上，也包括话题的提出者。

杜圻川伸手比了个“九”，“比你们算是小两岁吧。”

关于年龄的倔强，在年龄差前面加上语气词，是杜圻川最后的底线。

没有什么意外，杜圻川依然是留宿在柒源安排的公寓楼里。

在回去一路上，方佳鸣忽悠着杜圻川解释他话里的“算是”。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社会共同认可度，年龄大的人，无论男生女生，在同一阶段人中，他们都会有着更高比重的话语权，决定权。

在他们这一行年幼出道，年龄小是好事，但很多时候也是一种被诋毁的点。

杜圻川渴望被看到他的才华所在，而不是被这些无关紧要的因素，让更多的人忽略他自己本身。

“佳鸣哥，你们的综艺确定好什么时间开始录制了吗”，杜圻川端着一杯牛奶站在公寓客厅，继续和两人待在一处，还不想回到隔壁休息，“我到时候能去探班吗？”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就已经开始想探班的计划。

方佳鸣和宋星野咧嘴勾唇，无奈笑了下，纷纷摇头。

“小乔哥，今天只是给我们透露一下，具体的流程合同那些，小乐姐那边还在商量接洽，都还是不确定的事”，宋星野和方佳鸣在小方桌上玩棋子，正轮到宋星野落子。

下棋这种费脑子的活动，远没有高强度高难度的舞蹈更吸引杜圻川，看到那纷乱黑白的棋盘，他甚至不愿意靠近。

自己一个人在窗边呆站几分钟，实在无趣解闷，抿着双唇挪动到客厅沙发上，倾着身子目光往小方桌上飘去。

五子连线？

这是在下最简单的五子棋？

手边是两大盒黑白子，棋盘上的格子落子点也密密麻麻，这分明就是围棋的架势，结果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五子棋。

杜圻川双眼不禁瞪大几分，左右转头，不停向两个沉思如何落子的人投向无语服气目光。

“不是，就这，你们也能你来我往下这么久？”

棋盘上的局势简单到杜圻川一眼就能看出制胜的关键一点，偏偏手执黑白子的双方都没有发现，硬生生与胜利擦肩而过，又多出几个回合。

观棋不语真君子，但是看两个臭棋篓子下棋，更仔细来说，他们可能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看到最后，杜圻川仅剩的家教也消失殆尽，做不到什么真君子。

在另外两人诧异的注视里，杜圻川双手执子，一手黑，一手白，利索干脆结束战局，分别点出两方的关键制胜点。

仅有的对棋的乐趣也被杜圻川恶意剥夺，方佳鸣收拾棋盘动作间，嘴里一直在念念叨叨，都是对杜圻川的怨气吐槽。

有几个瞬间吐槽到情绪上，还会带上宋星野，寻求他能共情的看法和评价。

“你们两个笨蛋棋手，用围棋的架势做准备，差点就把我唬过去了”，杜圻川也开始下手帮忙分开黑白子，面色上残留的嫌弃丝毫不做遮掩。

面对杜圻川的埋汰，方佳鸣抬动眼皮瞄他一眼，皱眉浅笑，不想和他继续搭话，反而是宋星野耐心接过话头，解释了这一套围棋子和棋盘的来源，以及他们惯爱消遣的方式。

“园区超市没有五子棋卖，我和佳鸣都觉得这也差不多，就一起带回来了，公寓里只有我们两个，每天一盘棋做晚上的娱乐消遣也还不错。”

两个实打实的真材实料大学毕业生，谁会想到会因为五子棋和围棋和杜圻川争论得头头是道。

最开始的几句，方佳鸣一直没有反驳，只有宋星野配合地接话辩解，到后面男生之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涌现出来，可以输，但绝不能在嘴皮子功夫上落了下风。

杜圻川和方佳鸣的对话互动，两个人就差没有穿上长袍马褂，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道什么时间转成了捧哏和逗哏的关系。

倒是便宜了宋星野，不需要花钱买票，在前排看了一出精彩绝伦，不同凡响的相声表演。

没有彩排，没有脚本的表演，比电视上更有代入感。

他们三个人呆在一起，就没有早睡过，公寓的灯彻夜通明，一直持续到半夜凌晨的一两点中。

睡前的最后一个小时，杜圻川抱着游戏机重复着里面一遍又一遍的俄罗斯方块，嘴上不停歇，一直听方佳鸣手机上某档综艺节目的声音断断续续。

至于宋星野，他则延续了在莫鹿公园的习惯，一个人坐在客厅玻璃桌旁的摇篮吊椅上，双腿盘在一起，手指间电子笔被他熟练地来回转动，时而皱眉，时而落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

一如他这个人，缩在吊椅上很安静，除了笔尖和平板屏幕碰撞写字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其他任何动静。

他又在创作，一个在任何境遇下都能坚持热爱一件事的人，真的很酷。

杜圻川结束一局游戏，收起游戏机，懒散地半躺在沙发上，看宋星野皱眉，舒展，皱眉的样子，忍不住感叹。

柒源签下他们两个，不是某些营销号说的扶贫，更不是花冤枉钱。

相反的，能够签下方佳鸣和宋星野，这是柒源最明智的决定，对待热爱始终保持一腔热忱的人，他们身上拥有着不可估量的潜力，厚积而薄发是形容他们最贴切的词语。

所谓热爱，只有从一而终的坚持才能与这个词相配，所有的半途而废，都只能归分到喜欢一栏。

因为足够喜欢，才称得上热爱。

因为热爱，所以才有了他们，有了眼前温馨的画面。

杜圻川双手抱头，枕在脑后，胸口处被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填满，他很珍视，并且想一直能够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