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车边,梁佑齐拉开后座门,叶奚瑶意识到他带了司机过来,那她……也要坐后面吗?
叶奚瑶缓缓眨了下眼,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放慢,犹豫着坐前面还是后面。
梁佑齐等了等,不见她过来。
男人扶着车门侧头看她,似乎懒得说话,冲车内扬了扬下巴。
叶奚瑶一愣,紧接着快步上前,从梁佑齐身边擦过去,压制着剧烈的心跳,垂着眼上了车。
坐下之后还是无法平静,她下意识摸了摸右边脸颊,刚刚就是这面靠他很近,仍旧滚烫着。
暗暗深呼吸几下,叶奚瑶余光捕捉到那人在旁边坐下,随着门碰的一声合上,密闭的空间屏蔽外面的一切,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
心跳无法控制,害怕他听到,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扭头看窗外。
过了几秒,旁边传来男人的平静低沉的声音:“车停在哪儿?”
叶奚瑶楞住,扭头轻“啊?”了声。
刚好对视上对方的眼睛,光线昏暗的车厢里,男人眉眼深邃,骨骼优越。
她一时看得呆了。
也压根忘记了自己的车还停在别处。
见叶奚瑶目光直勾勾的,梁佑齐困惑皱了下眉,“怎么了?”
叶奚瑶猛地惊醒过来,脑海中突然蹦出“美色误人”四个大字。
她连忙收回视线,摸了摸刘海,干笑两声:“没有没有。”
这时候她还是没想起来自己的车,满脑子都是:怎么办要找个什么理由掩盖这个尴尬的局面。
梁佑齐耐心等了一下,没见她说话,重复道:“你的车停哪儿了?”
这一次加了“你的”两个字,可能觉得这么补充她能听懂吧。
叶奚瑶的信号终于接上了梁佑齐的频道,缓慢眨了几下眼,同时心虚地吞了吞口水,报出了一个地址。
这之后的一路上,她都扭着头没敢回过头看梁佑齐,更不敢和他说话。刚刚见面就连续几次社死,可想而知她的心情多么难以平静。
梁佑齐似乎不想讲话。
叶奚瑶从车窗玻璃偷偷地看,隐约投射出他低头看手机的画面。
满以为这会是一场美好的旅途,想不到会这样,叶奚瑶有些气馁,又找不到话题。
上次见面是在梁佑齐高考结束后的谢师宴上。
那之后便真正断联了。
将近八年,生活圈再无交轨,确实很难找到共同话题。但如果硬要挤也是能挤出一点的,但显然梁佑齐没那个意思,她也不敢随意试探。
可不说话又觉得浪费了这好不容易独处的时间。
梁佑齐早上学一年,和叶奚沉同届,十八岁以后叶奚沉进部队,退伍回来后去国外进修,接着接手家族企业,而梁佑齐也忙着兼顾事业和学业。
叶家和梁家有生意上的往来,两家父母关系很好,梁佑齐和叶奚沉是发小,梁佑齐大叶奚瑶四岁,项城人。
梁家富甲一方,梁佑齐父母家都出自高干,尤其曾祖父还是老一辈革命家,家里底子厚,家训也严明,梁家从上到下全都按照规矩办事,并没有因此逾越过分毫。
他高中是在S市上的,那三年都寄住在叶家。
那时候叶奚瑶念六年级,她上的贵族学校从三年级起就寄宿了,每周最期待周末回家遇到梁佑齐。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碰上他。
梁佑齐十六岁一举拿下棋王赛冠军,名声大噪,到处参加比赛,在学校的时间不多。
因为两家关系紧密,叶奚瑶从小就叫他“田田哥哥”,后来他来家里住也没改过口来。
每次听她这么叫,梁佑齐都会一脸无奈,叶奚沉则表情很欠的拍着手夸她,“叫得好。”梁佑齐白他一眼,忽悠她让叫“叶花生”,然后两人便相互调侃。
那是他们接触最频繁一段时光,也是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记得有一次叶奚瑶和同学看完电影回家。
那个晚上,家里没有别人,梁佑齐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垂着眼,坐姿懒散,衬衫前襟开着两颗,下摆松松垮垮散落在外面,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剥着一颗橘子。
因为低头的姿势,碎发挡着眼,拓下一片浅淡的阴影,脸上看不到表情,那被光线勾勒的侧颜疏离完美。
叶奚瑶挪不动脚,忘记了打算干什么,怔忪站在不远处盯着他看。
少年缓缓抬起眼帘,眸光浅淡,却又勾人心魄。
叶奚瑶有种想逃的冲动,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记得要叫人,喉咙口像被堵住,过了好半会儿才软声软气的叫“田田哥哥”。
梁佑齐停了动作,眯眼看了她几秒。
而后一笑,像是无奈又好气,“过来。”
她走了两步便不再动了,总觉得眼前的人散发着“危险”的信号,害得她心跳那么剧烈。
她低声的,很有些反骨道:“哥哥怎么不过来,让我过去。”
梁佑齐轻笑了声,“哥哥是长辈,哪有长辈过去的道理。”
叶奚瑶背着手,明知道后面的话有可能惹恼他,还是忍不住告诉他事实:“你要做我长辈的话,我得叫你叔叔,而不是哥哥。”
梁佑齐气乐了,倚着靠背笑声低沉,胸腔闷闷震荡着。止住了笑,他歪靠着身,手托下巴,好整以暇看她道:“小丫头,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
她忘了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仍记得当时的心情,惊慌失措,紧张也害怕,从未有过的情愫在心里慢慢发芽。
年少时期会因他出众的长相,或因他的温暖,别人从未注意到的某个行为和品质,也会被某个细节戳中,瞬间产生好感而喜欢上,成为心中那个特殊的存在。
叶奚瑶也一样,那过去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情愫,在那个晚上有了具像,慢慢生根发芽,即使后来很多年没见,一点都不妨碍她的喜欢会长成参天大树。
*
在他心里,她可能只是比陌生人关系稍近,那么多年没见,就算有两家父母感情很好,他又和哥哥是发小这样的双层关系,也不代表在他心里,她就是不同的。
叶奚瑶想找话题的念头由此打住,再次联想到刚刚自己的行为,真的有点傻,可又心存幻想。
正想着,车子停下,叶奚瑶拉开车门准备下去,身后,梁佑齐出声:“把你车钥匙给老赵,我们坐前面去。”
叶奚瑶一下没反应过来,保持着回头的姿势,手扶门把,眼里带着困惑。
她微侧着头,颈线绷直,几条颜色浅淡的脉络蔓延,奶白色的肌肤在光下细嫩光滑,似会流动。
梁佑齐视线停留须臾收回,淡淡解释:“怕你跟不上又迷路,让老赵开你的车,你坐我的车。”
叶奚瑶注意力又偏了。
刚刚……他的喉结是不是又滚了一下。
想到这里,她舔了舔唇瓣,慢吞吞嗯了一声。
梁佑齐轻笑了声,“你这反射弧怎么还是这么长。”
他像是随意的话,却害得叶奚瑶心跳再次加速。
她努力撇开突然雀跃起来的心情,乖乖下车坐到了前面,系安全带的时候慢慢回过味来。
所以他带司机过来的意思是这个?
因为怕她迷路才让司机开她的车,梁佑齐真的周到且细致。
而让她坐前面的用意大概是……虽然很想自作多情一下,但叶奚瑶明白:对开车的人来说,是不喜欢别人坐在后面的,除非是不太熟的人,那样的话有一种被当做司机的感觉。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在梁佑齐看来,她还算熟人?
不管怎么样,他刚才最后一句话,语气和表情,真的太像那个时候了。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像是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以前。
几个念头一并闪过,也不过瞬间,直到身旁的驾驶位坐下一个人,叶奚瑶才及时打住发散出去的思绪。
车启动了,平稳往前开着,叶奚瑶托着头朝窗外看着,一闪而过的广告、路牌车辆和建筑,倒车镜里,老赵开着她的车跟在后面,思绪飘到不知哪里去时,耳边传来那个让她舒服惦念已久的声音:“大学毕业了?”
叶奚瑶微一愣,猜出他可能也是因为客套才主动找的话题,想到这便淡定了些,转过头对梁佑齐点了点头,“嗯,去年六月毕的业。”
这一转头,再次感受到了“美颜暴击”。
从她的角度看到梁佑齐的侧脸,每次都忍不住咽口水。和网上的感觉不一样,虽然还是那么的禁欲。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
隔着网络看他如同仙谪,而此刻有如落入凡尘的天神,虽然更真实了,但对叶奚瑶来说,亦如水中皓月不可摘。
梁佑齐扶着方向盘的手指在光下淬了一层无暇滤镜,修长白透,仿佛不是人间的产物,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段肌理流畅的小臂线条,延至手腕,浑身每个细胞,每寸线条都透着禁欲两字。
让人想要……
想要……
撕开他的衣领。
在棱角分明的锁骨处留下齿印,舌尖在锁骨深窝处一点点流连。
想看这双淡漠的眸子渐渐氤氲染欲,淡转浓,是她将棋界神佛拉入人间的证明。
想着,突然感到浑身都燥了。叶奚瑶暗暗吐出了一口气,默默收回视线,如果再看下去,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挨得住“美色.诱惑”。
之后,梁佑齐开着车,没有再开过口,叶奚瑶也不知道扯什么话题,内心到底还是因他的主动攀谈,有了一种拉近距离的感觉。
因为暂时找不到话题,拿出了手机,看到两分钟前糖糖和甜心分别给她发了信息,两人大概是说好的,都问她有没有联系上梁佑齐,回了信息之后,叶奚瑶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不好意思问甜心。
还是觉得拐弯抹角问梁佑齐比较好,也当是……寻找到一个话题。
叶奚瑶手指摩挲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说:“你有没有跟我哥说我打电话找过他?”
梁佑齐似乎想着事,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会儿才轻嗯了声。
叶奚瑶心里大叫一声“惨了”。
事实上,她并没有给叶奚沉打过电话,而是直接找梁佑齐,也是怀着侥幸碰运气的心理,最坏哪怕被梁佑齐拒绝,也不会放她一个人迷路在项城。
但现在……
叶奚沉肯定知道她这行为背后的用意,毕竟哥哥大她五岁,看她就像看小孩一样。
被叶奚沉知道倒也无碍,但以他又骚又狗的作风,保不齐不会说出来。
一时之间,叶奚瑶心里翻江倒海,烦躁与不安一并涌上来。
她倚着门,手架在窗框上拨弄着刘海,“你怎么跟他说这个,他肯定会觉得我事多。”
深知叶奚沉的脾气,梁佑齐安慰道:“你哥只是嘴上说说,不会放心里。”
可能是梁佑齐并没有站在她这边,也可能因为他平淡的语气:这在叶奚瑶看来比天大的事情,在他眼里等同于小孩子玩泥巴。
委屈冒了头,泪意不断往外涌,被她及时克制住。
但还是忍不住耍性子,噘着嘴,带着埋怨,“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都以欺负我为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可这一刻,就是很想哭。如果叶奚沉在这里,她真的会不管不顾哭出来。
可梁佑齐不一样,虽然也叫他哥哥,但到底不是亲哥,不能像对她自己的哥哥一样,那么放肆。
听出她声音里努力压制却还是不小心冒出来的哭腔,梁佑齐沉默了下来,然后说:“别哭。”
叶奚瑶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委屈像汽水冲破瓶盖,流得到处都是,她克制不住,不想让梁佑齐看到失态,将脸别向窗外。
梁佑齐余光扫过去,瞥到少女的后脑勺,扎着一个毛茸茸的丸子头,下面夹着一个带钻的草莓发夹固定碎发。
再往下,露出一段修长曼妙的天鹅颈。
他记得她自幼学舞出身,身形一直都挺拔惹眼。
男人垂下视线,握方向盘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像是在考虑怎么哄。
过了半会儿,梁佑齐轻舔齿尖,低声试探:“田田哥哥唱歌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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