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还在万米高空平稳地飞行,从上海到台北,不过两三小时的航程。
机舱内,惜文握着陈宁冰的手,低声说:“宁冰,这一次,我没做错吧?”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个笨蛋!”陈宁冰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你看你,为什么要退出星芭乐?当初那么不容易才进去,现在说走就走……”
“宁冰,”惜文的语气很轻,却很坚定,“我和唯远是兄弟。我在星芭乐,会让他为难的。我怎么忍心,去伤害我最好的朋友?”
那些曾以为会天长地久的美好,如今不知飘向了何方。曾经许下的诺言,爱过的人,也都在时光中渐渐模糊。
“惜文,问你件事……”宁冰犹豫了一下。
“嗯?”
“你放得下吗?我是说……你妹妹的事。你和唯远告别时的话,我都听到了。”
“那不是你妹妹,你不懂……”惜文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我不希望你活在过去,”宁冰急切地说,“我想唯远也是。他无助过,也无能为力过,但他还在坚持着。可你……”
“够了!”惜文的声音提高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痛楚。
这偌大的世界,容不下如沙粒般渺小的我们,我们又该如何在这世上挣扎求生?这本就不易的生存之道,为何如此轻易地就从我生命中流逝?我无助,我无能,我也想发泄,可我的心,却找不到一个出口……
惜文正是因为当年的那次打击,才走上了音乐的道路。可现在,这条路对他而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他的妹妹,和唯远的妹妹一样,都是因白血病而离开了人世。
“唯远的话,你难道忘了吗,惜文?”宁冰轻声提醒。
“什么话?”
“他说,你不能倒下去。你们是永远的兄弟……”
兄弟情,无论相隔多远,他都永远记得那个少年温柔似水的画面。
两小时后,飞机准时降落在台北桃园机场。
惜文牵着陈宁冰的手走出机舱,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此刻,他的眼中,似乎只能容下身边这个女孩了。
“惜文,你决定好未来的路了吗?”宁冰问。
“我要当作家,我的水平向来不差。”惜文笑了笑,眼中有了些许神采。
“就你?”宁冰故意露出怀疑的表情。
“怎么?瞧不起人啊!”惜文佯装生气。
“没有啦……”宁冰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在陈宁冰心里,她知道,唯远已经放下了童依萱。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对过去耿耿于怀,心存防备呢?
与此同时,远在上海的童家。
童依萱第二天一早便起了床。这一天临近端午,她找了个借口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她想去现场看唯远的比赛。
唯远这次的对手,不再是“爱天空”乐团,而是从北京调来的“北君心”乐团,个个都是音乐精英,实力不容小觑。
“唯远,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依萱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
“我能有什么事,傻瓜。”唯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乐团……换人了吗?”
“嗯……惜文……他退出了。”
“什么时候的事?”
“依萱,你还是不要过问了,这些事……不适合你。”唯远的语气有些生硬。
“为什么不适合我?”依萱有些急了。
“你每次因为他出现而伤心,否则他……也不会离开,你明白吗?”唯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气。
“你……”依萱被噎得说不出话。
唯远不想再多说什么。他知道惜文离开的原因不止于此,一定还有别的隐情,只是他猜不透罢了。
他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依萱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
“唯远,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她忍不住质问。
“我知道惜文为什么离开,”唯远转过身,目光直视着她,“他是你世界里的一个障碍。你对他的出现感到反感,他每一次出现,都会让你痛苦,难道不是吗?”
依萱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面对现实。毕竟,初中三年,是惜文给了她最美丽的回忆。那段时光,她又怎能轻易忘记?
她在骗自己。
“北君心,我会去挑战的。就当……是替惜文做完他未竟的事吧!”依萱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绝。
唯远沉默了。
在唯远退学离开依萱的那些年,是惜文一直陪在她身边。是徐惜文送她纸鹤,是徐惜文给她**心便当,是徐惜文在她最难过、最寂寞的时候,给予她温暖的陪伴。
是他让依萱觉得,即使身处绝望的黑暗,也依然有光亮存在,依然有希望。惜文就是这样一个人。
可他为什么又要不告而别?这是依萱唯一想不通的地方,也是让她最痛苦的地方。每一次遇见他,她都不敢与他正面相对,更不敢与他交谈。
“唯远,别硬撑,好吗?”依萱的语气软了下来,“她们很强的,硬拼对你没好处……”
“依萱,我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唯远的语气恢复了平静。
“还有,林静欢那个人总是神出鬼没的,你多留意点他……”依萱提醒道。
“为什么?”
“我总觉得林静欢图谋不轨……”
“嗯……”唯远应了一声,目光深邃。
唯远的侧脸依旧那么好看,轮廓分明。依萱总觉得,林静欢仅凭自己的聪明就进入了星芭乐,这一点是她永远无法接受的。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时,阿平走了进来。
“大小姐……”
“阿平?你怎么来了?”依萱有些意外。
“我就知道你又偷溜出来,没去上课,老师都投诉到家里了。”
“阿平,我是请假一周的。”依萱有些心虚。
阿平看着依萱这副模样,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坏了她的心情。
唯远开口道:“阿平哥,我晚上送她回去,你不用担心。”
阿平看了看唯远,这才稍微放了心。毕竟依萱是童家的大小姐,他不得不倍加小心。
“阿平,要不你带我去一趟苏州?”依萱突然提议。
“你去苏州干什么,依萱?”阿平不解。
“你去过那么多次,不在意带我去一次吧!”依萱撒着娇。
唯远听到这句话,心猛地一颤。他仿佛看到了妹妹庐小玥的身影。
因为小玥,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
“你去过那么多次,不在意带我去一次吧!”
为什么依萱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刺得他的心千疮百孔?他明明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他为什么会从依萱身上看到小玥?是他太想她了吗?
唯远觉得,自己从未忘记过妹妹啊……
他的头开始隐隐作痛,关于小玥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哥哥,你去了那么多次星芭乐,星芭乐究竟是什么地方啊?我也想去看看!”
“星芭乐……是一个音乐机构,也是一个竞技场,是让乐队发展前途,同时也是歼灭对手的地方。”
“我很想去看看啊!”
“等你出院了再说……”
“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庐小玥睁着大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卢唯远知道,小玥住院的所有费用,都来自童家。他的亲生父母早已抛弃了他,而他却不知道原因。
他转身走出病房,正好看见自己的父母和那两个孩子有说有笑地走过。在那一刻,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了。他泪流满面,狂奔而去……
“哥哥,记得要出息啊!”
那是庐小玥在进行手术前,对唯远说的最后一句话。
从那以后,他见到的不再是活泼可爱的小玥,而仅仅是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他不知道,该叫她庐小玥,还是该叫她伊小云。
他彻底崩溃了。
若不是还有依萱在身边,他早就倒下了。
谁不是在被逼到绝境时,才会穿上厚厚的盔甲,来防备他人?因为害怕受伤,才会像刺猬一样,用尖刺保护自己脆弱的内心。
谁都有不想提起的往事,痛苦并非只有你一个人拥有。别人不是不痛苦,只是他们更善于伪装罢了。
“唯远……”
“嗯?”
“初阳来了。”程可欣的声音传来。
程可欣说当年的事是初阳害的,但他不会相信。依萱和初阳素不相识,初阳又凭什么要害她?
“我知道了。”
这个世界,真的会让人变得可怕,会让人变得不再像自己。因为自私,所以不断伤害别人。
“你不去见她吗?”
“你让阿平把她带进来吧。”
“嗯。”
依萱让阿平去给夏初阳开门,并请她进来。阿平照做了。
初阳见到阿平来开门,有些惊讶:“阿平?怎么是你?唯远呢?”
“唯远少爷让我来请您进去,他在房间里等您。”阿平恭敬地说。
“嗯……我知道了。”
“请。”
初阳觉得唯远似乎有些不对劲,心里不由得忐忑起来。
这一切,都是不祥的预兆吗?
预示着他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这扇门,或许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一旦打开,只能看见一条越走越远、没有回头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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