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国光早已了然——生气最多不过如此。不过多增加这六圈的圈数并不是故意刁难她，她这二十圈跑完之后虽然疲累，但是很明显还留有余力。再多加几圈只是为了测试她的极限在哪儿。其实跑不完也没什么关系。

她连跑带走的磨完了最后六圈。晕的眼前都看到星星了。跑完第六圈的同时，他领着她在球场外围慢慢走了一圈，这才把水杯递给她。“你的体力又增加了不少。多跑六圈也能撑下来了，这很好。”

她不理他，咕嘟嘟的喝水，水里掺了糖和盐，好在并不是特别重的味道。勉强能够入口。

凉毛巾搭在脸上，惹的她全身一激灵。毛巾还没拿下来，从毛巾下面发出了闷闷的委屈巴巴的声音。“腿真的不行了……”流打定主意他如果再说要蛙跳什么的她就当场表演一个土拨鼠的怒吼。

“今天腿部训练就到这，接下来是挥拍和回球练习。不用怎么跑。”

——说的跟真的一样。

她的挥拍已经很标准了——幅度尽可能的小让她能够节省体力回更多次球，但是真的接触到球那就洋相百出。对着墙打的时候球飞的到处都是，打的乱七八糟，低到能打到墙根，高到能打到二楼的窗户玻璃——好在她打球没什么力气，玻璃被撞到也没碎裂。

但是如果给她画了个圈儿那就更惨了——她为了把球打到那个圈儿里，连挥拍姿势都丢的一干二净。

瞧瞧那姿势——

揽雀尾！（x

白鹤亮翅！（x

金鸡独立！（x

黑虎掏心！（？？？

那姿势把他眼睛都辣的睁不开，抹了一把脸自我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进度太快了才把她逼成这样的。

他一提回球，流就忍不住想到上次的事情有点怕，小小声的问他。“还要画圈吗？”

手冢哪儿还敢给她画圈。“不画了，你随便打。我发球给你，你只要能回到球场里就可以。”他想了想，当时一开始自己接触网球的时候，学习回球也是没有什么准头的。那时候教练也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要求。

第一次当别人的老师，手冢国光不自觉拿自己的标准要求她，自己可以很轻松做到的事情，可她却没有办法顺利做到。体力不好，回球准头更是没眼看，所以他不自觉对她要求更严格以期她能达成标准。

但是手冢国光却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好办法。随着自己对她要求的严格，自己能看出她竭尽全力想要达到自己所要求的，但是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实力停滞不前，甚至因为紧张而束手束脚，甚至连连出现失误。数次的失败让他不得不反思自己决定改变策略。

也许还是自己太着急了吧。希望她快点成长，希望她快点变得强大，希望她能够早一日能站在自己的对场，与自己完成一场令人兴奋的，竭尽全力的，不留遗憾的比赛。

流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竟然那么宽容。“真的……只要回到球场上就可以？哪儿都行？”

他点了点头。“是。只要不出界，哪里都可以打。”

她眼睛亮亮的，唇角勾起了向上的弧度。没了落点的限制让她很开心——指望一个刚会挥拍的人落点精准，那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钱来的可能性大。

球场很大，只要落在球场里面就行，这让她心里压力减小了很多。但是对于手冢国光来说，这次的教学并不只是回球。

“想要让球落的近一点，你挥拍的时候球拍可以稍微压下去一点，如果想要球打的远一点儿，球拍就上扬一点，今天你只用正手球来跟我练习，不打反手。”手冢指了指脚下的站着的四分之一方块。“目标就是这里，尽量往这里打，但是不要勉强，打不进也没关系。”说着他发了个球过来。

她挥拍还算熟练，只不过他打过来的球正好在她的反手，但是刚想拿着球拍反手打回去的时候又想起他的要求，于是只能多跑几步，用正手姿势打回去。

手冢国光年龄不大，这也是他教的第一个学生，一切都是摸索着来，虽然他自己也学了几年，但是现在回头教别人的时候不免因为实力差距有些急功近利。不得已只能耐下心慢慢教。但是令他惊喜的是，当他有些着急，勉强她往圈里打的时候，她打不进，反倒是不勉强她的时候，她的挥拍姿势却变得标准，落点也基本上都落在了他要求的范围内。虽然想要每一球都回到那四分之一的场地里不可能，但是基本上她都可以把球控制在左半场。

流的心情也难得很好——对着墙打，墙回弹回来的球落点不定导致她天南海北的跑，原本应该耗费在打球的力气全被来回跑动消耗掉了。结果就是原本预定要打半个小时的，结果一刻钟不到就因为来回跑动的缘故累的一步都跑不动了。

但是对着人打就不一样了，他对球的落点心中有数，基本就是在给她喂球。偶尔会调动她来回跑动。打起来也轻松，姿势自然也就回归正确。

整场要求正手其实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锻炼，先不说反手球难练的情况，能用反手球会让她少跑，而正因为全场都要正手让她不得不一定要跑到球的左边才能击球。

来回的拉力这才让她感受到的能让她感受到些许的有趣。

这同时也给了手冢国光一次教育—— 一味的强求更高的标准并不适用于所有人，起码对她来说，让她轻松一些真的要比勉强她达到更高的目标效果要好的多。甚至可以用效果惊艳来形容。

她的挥拍因为手冢国光的严苛练习了三个多月，按照普通的网球学校来说，通常挥拍是会跟回球一起进行的，但是她却是先挥拍，再回球，为了保证她不会有错误的挥拍方式，在她挥拍完全正确之前甚至不允许碰球。

她腿没什么力气，所以跑动的速度不快，再一开始手冢有意给她喂了一段时间的球之后，又把球打向另一边引着她满场跑。

从太阳高挂一直到打开球场大灯。

晚上跟白天是两回事，虽然灯光也算是充足，但是明显没有白天那么好打，球路的探寻也变的困难。

手冢国光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七点了。她早就跑不动了，最后十五分钟基本都几乎变成定点回球了。他在她打回球之后用手握住了球。“今天就到这吧。辛苦了。”

她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反正除了他早就没人了，她干脆往地上一躺——反正回家也是要洗澡洗衣服的。

眼睛被灯光直射有点刺眼，但是很快就被遮挡。来人伸出一只手。“还能起来吗？”

她懒洋洋伸出左手，握住了他的。手冢国光稍微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

她是一点力气都没了，走路也不想走，原本没想惯着她，可瞧她走路一摇三摆活像一只刚学走路的小鸭子，他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能把自己的球包交给她拿着，把她背在后背上。

就当负重练习了。

她把两个包背在后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昏昏欲睡。

“小流。”

“呜……嗯？”

“你喜不喜欢网球？”

手冢国光问起这话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底气——本来她就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之前不觉得，现在通过了几个月的磨合，才有些觉得当时安利她不太合适。她时常抱怨，但是那声音软软的，比起抱怨更像撒娇，而且也只是嘴上说说，训练的时候却并不偷懒。如果不训练的话，她应该还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每天悠闲悠闲的生活。

流都要睡着了，就听到他模模糊糊的声音，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但是实在是太困了，压根不想开口多说一个字。

是肯定的语调。这让小少年稍稍安心了一下，但是还是觉得是不是她只是随便嗯了一声，并不是给自己的回复。“真的喜欢？”

怎么同样的问题还问两遍的？她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没有生气——生气太费劲了，电力不足，没精力生气。她胡乱应着。“嗯嗯嗯，喜欢喜欢……”

可是仿佛比刚刚的嗯的那一声还没诚意。

“我那时候把网球推荐给你，是不是给你带来困扰了？”

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沉入梦境，可是他一会一句一会一句的，刚想睡，被他声音吵醒，刚想睡，又被他一句话给弄醒了。她有点烦。

胳膊往前撑了撑。她的脑袋够到了他脖颈边，努力打起精神说出能把他的疑虑一次打消的话。“没有——我现在身体不适比以前好多了吗？你想多了，我喜欢网球触碰到球拍中央被打回的那种感觉。今天是我打球打的最开心的一天了，我很喜欢网球也没困扰——”她拉长了声音。“国光君我好困啊我都快睡着了你如果没问题了那让我睡一会儿行吗——”

“嗯。”

她原本被他问的都上火，但是没力气上火了，那愤怒也就转化撑了无奈。“我真的，可喜欢网球了，不问了好吧求你了——”

“好。”

她扭过头想亲他的脸颊，但是却因为太过敷衍亲到了耳垂上。“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困了，晚安。”

她脑袋一歪睡的人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