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姐,你起那么早啊,”

少女清脆的声音打破宁静。

坐在黑色三角钢琴前的黎芦抬起头,朝着那个方向笑道:“某只小猪睡饱了?”

余果有些不好意思,露出个笑容企图敷衍过去,嘴角的酒窝凹陷,显得有些稚嫩的可爱。

眼下不过九点,放在大学宿舍里,说不定有一半人还未起床,可在家里就不一样了,黎芦与徐姨都已吃过早点。

“刷牙了没有?徐姨出门买菜去了,电饭煲里的粥还温着,我还买了点油条。”

“刷了刷了,”余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都下楼了怎么可能还没有洗漱,黎姐姐还当她是三岁小孩对待,睡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人。

她趿拉着拖鞋,往厨房里走。

黎芦无奈地摇了摇头,微微拱起的手指在黑白键上弹奏。

许久没有弹过,自从出国读书以后就没有机会再练习,有些生疏地照着乐谱按着琴键,不过这些东西始终已经刻在骨子里,即使脑子一片空白,手也会不由自主地按到下一个音符上面。

“姐,你怎么突然想弹琴了?”跑去厨房的兔子又转身回来,一手拿碗一手拿勺,油条被埋在白粥里,露出半截焦黄。

琴音停顿,专心致志的人被打扰也没生气,只是瞧着她这幅模样,无奈又好笑:“怎么不在厨房吃?等下被徐姨看见了,你又得挨骂。”

右半边塞了油条、腮帮子鼓起的余果心虚地看向门边,继而嘿嘿一笑:“她不是去买菜了吗?”

“半个小时前出的门,”黎芦着重提醒,虽然门口就有超市,但老一辈的人还是喜欢去菜市场,觉得那边的新鲜些,而距离这边最近的菜市场,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

余果眨了眨眼,又虚又要逞强,就仗着徐姨吃她撒娇那一套,愣是抱着碗、站在原地。

甚至催促道:“你怎么不弹琴了?快弹啊。”

得,这祖宗吃饭还要配点音乐。

黎芦哑然失笑,还能怎么办?惯着呗!朝余果招了招手,椅子分了一半给她。

旋即,黎芦低头想了想,换了首欢快点的曲子,生怕余果听着沉重、庄严的乐曲,觉得不下饭。

价值百万的施坦威钢琴,如果能说话,定然气得跳起来,指着黎芦的额头骂:和我同一批次出来的兄弟,都跑去维亚纳金/色/大/厅表演,你把我丢在这个小房子里落灰也就罢了,现在还拿我来下白粥!”

可惜它不能反抗,憋着气响着《菊次郎的夏天》。

余果端着小碗,侧身坐在黑色升降式琴凳上,下意识抬起脚,想要摇晃,可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女孩,无论如何努力抬起,都无法改变她已经长大的事实。

突然意识到这事,余果忍不住抿了抿嘴角,抬眼望向前方,钢琴对着客厅,炙热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肆无忌惮地往屋里蔓延,翠绿草坪上还残留在少许水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缩小版的余果占着半边椅子,小腿只到椅凳的三分之二,怀里抱着半个西瓜,哪怕领口系了口水兜,还是有不少汁液落到白色T恤上,还未长开的脸庞圆润,堆满黎芦、徐姨精心护养出来的白嫩肥肉,旁人瞧见,可没少伸手揉捏,夸黎芦两人把果果养得好。

窗外盛夏,屋内阴凉,她舀着甜腻的果肉,小腿不安分的、跟着琴声摇晃。

之前报的舞蹈班已被放弃,虽然电视里的小姐姐特别好看,可舞蹈室的老师就是恶魔,压腿下腰都能要了余果的半条命,虽然说小孩容易练,可到余果这里,那些筋就和十几岁的人一样硬邦邦的,折腾了半年也没下去,反倒让黎芦小小年纪就养成了皱眉的习惯。

没办法,余果学舞的时候,姐姐就在旁边看着,压一下腿,她心疼的皱眉,下一下腰,她抿起嘴角努力控制不去阻止,因为转圈而摔倒,黎芦下一秒就冲过去抱起来。

看得舞蹈老师眉头直跳,要不是给的钱够多,就要跳起来骂人了。

最后半年时间过去,余果还压不下腿,自己没了兴趣,倒是黎芦之前被余果央求学的钢琴一直坚持了下去,黎芦对这方面没有多大兴趣,但妹妹要求她学,她就去报班。

但比起数学之类的天赋,音乐这方面确实少了点细胞,不太懂老师说的投入感情往哪里投,照着谱子按琴键不就行了,不过不到高端的层次,她这样一板一眼的弹谱也行,于是这个兴趣一直坚持到现在,没事就给余果弹两首,下饭或者哄余果睡觉,反正她喜欢就好。

“发什么呆?”

最后一个音键按下又起来,黎芦的声音随着尾音落下。

余果从回忆之中拉扯而出,下意识道:“这个凳子好矮,都没办法甩腿了。”

这话没过脑子,说出来才觉得无厘头,琴键就那么高,凳子再高一点,岂不是要拱着脊背弹琴。

黎芦发出低声轻笑,继而语气一转到:“所以你吃不下饭?”

余果一怔,继而看向饭碗,刚刚想别的事情去了,确实一口没吃,她讪笑一声,赶忙解释道:“不……怎么可能……”

“哦?”黎芦将信将疑。

余果回头瞧她,怎么就有人会相信这种无厘头的理由。

可黎芦偏偏就信了,一手环住她的腰肢,往后一拉,余小果就被拽到她的大腿上,一回生二回熟,自从昨天练手以后,这动作就越发熟练,连余果都习惯了先抱稳小碗,忘了反抗。

“哎?”余果眨了眨眼,满脸疑惑。

“这样不就行了,”黎芦开口道,两人之前的距离无限缩小,温热吐息掀起耳边的发丝。

余果眨了眨眼,眼下侧坐在姐姐大腿上,依旧是昨天那份清凉穿着,裸露的皮肤相贴,耳垂泛起薄红。

黎芦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抬手扶向黑白琴键,这个姿势恰好将她完全环抱在怀中,琴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是《夏の唤》。

你看,无论发生了什么,余果依旧被她抱着怀里的娇娇儿。

有些僵硬的脊背缓缓放松,纤细的小腿恰好与地隔了一寸距离,在空中甩着半弧。

屋外鸟鸣、竹响,小时候十块钱套圈获得的透明玻璃风铃,被挂在落地窗外,随风摇晃不止,穿着宽松白T恤的少女被抱着怀里,木质体香环绕在鼻间,相接触的地方传来温热,她突然有些犯困,分明昨夜睡得很早,明明起的很晚,可莫名的倦意随着日光往她腿上攀岩。

余果连忙舀勺白粥,试图用食物保持清醒,被泡久的油条已经失去了焦脆的口感,掺着白米变成了另一种特别的味道。

“姐姐,”

琴音明显地停顿了一下,有人低声回应:“嗯?”

“姐,”

“嗯,”

“黎芦~”

年长者有些无奈,但最后还是选择耐心的回应:“怎么了?余小果同学。”

“没事啊,我就是想喊喊你。”

黎芦轻笑,纵着她胡闹,毫无被打断后的恼怒,在余果这里全部化作无底线的纵容,好脾气道:“好好吃饭,别呛到了。”

“哦~”余果拉长声调,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故作叛逆。

良久,

无人注意的脚步悄然靠近。

有人幽幽开口:“果果……”

余果顿时跳起来,琴音破碎。

“姨!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徐姨皮笑肉不笑:“可能是两分钟前吧。”

余果一脸心虚,讪讪道:“是、是吗?好快啊。”

“不快了,都出去了一个小时了。”

察觉到对方的严厉语气,余果缩了缩脑袋,按照黎芦那种无底线的惯法,余果没被宠坏,全靠着徐姨努力,没把她们当雇主的孩子看待,而是当做自家孩子教导,该严厉的时候半点没手软,余果对徐姨自然是又爱又怕。

看着这小孩又在装可怜,徐姨摆了摆手,高高拿起又轻轻落下:“去去去,过去厨房吃去,在这里吃白粥也亏你想的。”

余果赶紧乖乖巧巧的跑过去,听话的不得了。

处理了小的,又轮到大的,徐姨扭头看向黎芦,又道:“你也是,老惯着果果,她想干嘛就干嘛,这吃饭也不安分,这次跑去钢琴边上吃,下次去阳台上吊着吃,你也同意?”

黎芦耸了耸肩,陪笑道:“怎么会呢?我肯定会拦着她的。”

徐姨眼皮一掀,阴阳怪气道:“我看不一定,说不定帮她系绳子挂上去的就是你。”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黎芦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在楼下铺个气垫,以防万一。

“小的任性,你这个做姐姐的就应该管管,不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徐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否则肯定不会那么快就算了,去门口把菜提了到吃饭去,边理菜边念叨。

黎芦跟着过去帮忙,假装乖巧的点头答应,很有长姐的模样。

余果埋着头,看似认真吃着早点,实际在幸灾乐祸的偷笑。

不知道又聊到哪里去,徐姨又换了话题:“上次我见到的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名字啊?我看着高高瘦瘦的,长得也端正。”

余果顿住,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

“啊?”黎芦有些疑惑。

“就是上次你腿还没有好的时候,过来看你的那个男孩子啊,”

“哦,您说的是我师兄,也是顾老师的徒弟,老师托他过来给我送点东西。”

“师兄?比你大几岁?在哪里上班啊?”徐姨有心打探,连着询问道。

黎芦哭笑不得:“您想什么啊,我跟他不熟,好像比我大两届吧,在这边的一家公司上班。”

声音逐渐稀薄,余果低下头继续吃着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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