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哩——哔哩——”
五分钟后，工程车就一路飙车到了楼下。
黎珂抱着艾意从二楼快步走下，突然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随即意识到怀里的人只穿了一套单薄的医院病号服，他下意识地解开自己的外套，轻轻裹在艾意的身上。
李锦年跟在他身后，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皱着眉头，表情显得有些难看。
助理小王连忙走上去，双手递上一杯冰美式，李锦年摆了摆手。
“你带他快上车吧。”李锦年急匆匆地对黎珂说，他一只手遮住话筒，电话那头似乎还在通话中。
“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得先回指挥部。”说完，他敲了敲工程车的驾驶室玻璃，朝坐在里面的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呼：“周亮，维修的钱记我私人账户上。”说完朝黎珂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上车。
黎珂点了点头，看着李锦年转身的背影，他露出两颗虎牙笑着说：“锦年……那啥……今天对不起！”
李锦年依然打着电话，转头看向黎珂时愣了一下，随即朝他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抱着艾意坐进了车后座，此时艾意闭着眼睛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随着一阵发动机响声，车辆发动。
坐在驾驶位的周亮扭头看了一眼，吊儿郎当的对黎珂说：“后面有个塑料篮子，你把它扔那里面就行，一路抱着多累。”
黎珂抬头目光锐利地瞪了他一眼，正欲开口，却被那个看不懂眼色的工作人员打断了。
只见那人伸着脖子，探头看了一眼躺在黎珂怀里的艾意，然后啧啧道：“哟，还是个战隼级的。哎，我说哥们儿，你们军区又做什么实验了？这次这实验体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黎珂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低沉地说了一句：“专心开车。”
他目光心疼地落在艾意只有一半的脸皮上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周亮：“像伤成这样，这种情况能治好吗？”
“当然能修好，只要大脑里那块芯片不出问题，这些皮肉伤换下零件就跟全新出厂的一样！”那人一边信心满满地说着，一边从包里掏出一盒烟，正准备摸打火机。
然而，当他通过后视镜看到黎珂黑的像锅底的脸时，又讪讪地把烟夹在了耳朵上。
他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道：“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之前我们去隔壁研究所回收仿真人的时候，那才真的是什么断胳膊断腿的都能碰到。那些仿真人被弄得惨不忍睹，严重怀疑那些高知人士心理变态，对仿真人下这么狠的手。”说完，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黎珂对那家研究所并不陌生，自己完成基因改造的手术就是在那里进行的，更重要的是，艾意现在就是那家研究所的博士研究生导师。
虽然他一直知道科研所在进行仿真人相关的内容，但艾意却从未对他提起过自己在其中的具体工作。
黎珂皱了皱眉头问道：“那边经常有仿真人拉到厂里去维修吗？”
周亮一听立刻来劲儿了，他从驾驶座上弹了起来，夸张的扭过头来，绘声绘色地对黎珂说：“可不是吗！拉过来的仿真人经常都奇形怪状的，有次一下子来了8台，头都被劈开了！从天灵盖到后脑勺，啧啧啧，那场面别提多诡异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伸出手比划着：“其中有几个的芯片不知道怎么搞的，成了一坨焦黑的东西，根本都没法儿修复，只能直接拉去垃圾场掩埋了。”
说完，他还摇了摇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的说：“这芯片基材是阿尔法公司特供的材料，分子键能比金刚石就差那么一丢丢，正常情况下顶多被物理砸烂，晶体结构也不可能崩解，但上次那批，晶格直接挛缩成非晶态了，成分分析出来都没法归类……”
黎珂虽然没全听懂，但那股不对劲的味儿已经嗅出来了，声音沉了沉：“你说明白。”
周亮拍了把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直勾勾盯着黎珂：“说白了就是，明明是一块金子，突然就变成了块烂石头，你说这他妈邪门不邪门？”
这时，黎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脑海中浮现出爆炸那一夜在艾意家里看到的那个家侍型保姆仿真人的惨状，与这人描述的情景如出一辙。
艾意这是在对那个中年女人做实验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在黎珂沉思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仿真人维修厂。
周亮从驾驶座下来，走到大门边，拉过来一个小推车。
他转头看到黎珂还抱着身上裹了一件外套的艾意，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说道：“不是吧哥们儿，这么真情实感的吗？你给它盖什么衣服啊！这玩意儿可是机器，不会冷的。”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小推车走到黎珂面前，作势就拽艾意的手臂：“你直接把它扔车里，我推进去就行了。”
就在他手即将碰到艾意的瞬间，黎珂的脸色骤变。
他一只手使劲拖住艾意的身体，确保他不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动作而受到伤害，另一只手则迅速反手，使出一个擒拿技巧，将周亮的手臂整个都扭到了身后去。
“卧槽！疼疼疼！你他妈超雄呢！先放手！干嘛呢这是！我不碰它行了吧！”周亮被黎珂突然的动作疼得龇牙咧嘴。
他一边喊着，一边扭动身体，试图挣脱黎珂的控制，同时举起另一只手做投降状，表示自己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我抱着他就行。”黎珂放开手将他往前面一推：“手别瞎摸，赶紧带路。”
“靠！”周亮低头骂了一句，闷着头直愣愣地就往工厂里走，再也不想多管其他闲事。
工厂里面和16年前自己在电视里看的发布会里面的样子差不多，但规模小了很多，只见零星的几个工作人员和一堆仿真人躺在流水线的传送带上，有的只有上肢，有的眼睛还没安装留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这是曾经北京赫赫有名的阿尔法公司仿真人制作厂，但自从平安夜事变之后，这里便沦为了一片沉寂之地，后来签署条例后的和平期，才把大批被俘虏的仿真人强制休眠在这里。
虽然工厂已经不再制作新的仿真人，但它仍然保留着维修仿真人的能力以供特殊部门反复进行实验使用。
黎珂一进入工厂，就感受到一种彻骨的寒意，仿佛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地板上的灰色地砖在冷白的光线照射下，反射出一种幽幽的光泽，他皱了皱眉，发现地砖的缝隙里残留着一些擦不干净的血渍，那些暗红色的痕迹已经深深渗入地砖之中。
周亮一路都耷拉着脸，他把黎珂领到最里头的车间，往流水线尽头一杵，下巴朝运输带抬了抬，没好气地哼了声。
黎珂小心翼翼把艾意搁到传送带上，斜着眼看了周亮一下：“就这么往上一放？你小子一个人能摆弄明白这机器不？别到时候把人修得更残了。”
周亮撇撇嘴，往旁边机器上一靠：“维修部现在死的就剩俩，老冯今天歇了，只有我！而且这玩意儿全自动的，盯着中控台就行，用不上俩脑袋！”
黎珂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周亮，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歉意道：“对不起，刚才动手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周亮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随即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多大点事儿，我还能记仇？”
说完，他伸手指了指运输带上的艾意：“行了，说正事。你上去把它衣服扒了！维修的时候可不能穿衣服，不然布料绞进机器里，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周亮说完又指了指车间外面的中控台，“你弄完赶紧出来，我先去调试数据，可别耽误事儿。”
扒衣服！！！？？？按照以前这是黎珂做春梦都不敢想的剧情，不过，这会儿他也没空想太多，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被艾意撕成布条的上衣和下衣都脱了下来。
这才发现艾意的小腹和大腿也都全是抓痕！
他不忍再看，神色复杂地退出了车间，走到了中控台。
“我靠，哥们儿，你脸怎么这么红啊？”周亮注意到黎珂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想，随即按下了启动键。
随着运输带的传输，艾意穿过一台台机械手臂，周亮吹着口哨看着主控台上的数据，显得游刃有余。
“啧啧啧，这浑身上下全是抓痕，到底遭了什么罪啊！”周亮说着，抬眼漫不经心地瞥向黎珂。
下一秒，他看清艾意状况，脸上瞬间闪过一抹极度嫌弃的表情，破口大骂道：“我去你大爷的！怎么连舌头都没了？”
他心里头正疯狂腹诽：这小子瞧着人模狗样，浓眉大眼的像个正人君子，背地里竟然对个仿真人下这么重的手？玩得这么野？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喂！你那什么眼神？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黎珂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嗓门直接飙高八度，“有话就明说，别他妈用那种眼神瞟老子！”
“……说出来能过审吗。”周亮翻了个大白眼，动作要多嫌弃有多嫌弃，接着默默往边上挪了两步，紧闭嘴巴不再吭声，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仿佛在说死变态别靠近老子。
“……”黎珂被他这套阴阳怪气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索性把脸一沉，也懒得搭理这脑子进黄色废料的货。
差不多一个小时，艾意全身几乎都维修完成，周亮正要走进去，就被黎珂严令禁止只能呆在外边，说完就快步跑了过去。
“晕，这里每一个出去的仿真人我哪个的果体没看到过，他这是在玩什么纯爱。”周亮看着黎珂的背影小声嘀咕着。
穿进来的病号服明显已经不能穿，黎珂只好把艾意裹在自己的大衣外套里抱了出来。
周亮站在门口，脸上没了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一脸严肃地对着黎珂交代注意事项：“听好了，它差不多两个小时后就能从休眠里醒过来。刚修好的仿真皮肤大概率会出现些青紫血块，正常现象，你别一惊一乍的。还有啊……”
他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揶揄：“你小子可悠着点儿，别玩得太出格。虽说我这儿能修，可价格也不便宜。”他语重心长的说：“年轻人得懂节制，别到时候为玩仿真人把娶媳妇的家底都折腾光了，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地儿！”
“在这儿瞎说什么呢！”黎珂一听这话瞬间急眼，指着周亮就嚷嚷道：“都说了几百遍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儿，别在这瞎胡扯！”
周亮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哎哎哎，随便吧，还有就是战隼级的每5天就要让它进入12小时的休眠期，不然会影响芯片的寿命，其他也没啥了，你记好了啊！”
“行，你这儿有空车没？借我一辆开回去，晚点就还你。”
周亮也不啰嗦，直接从柜子里掏出一串吉普的钥匙扔了过去：“车库最里面的那辆牧马人你开去吧。”
“哟，这么干脆？你就不怕我给你开走整去卖了？”
周亮扯了扯嘴角：“你？李大队长亲自打电话招呼的人，还能缺我这一辆破牧马人的钱？逗呢。”
黎珂低头瞅着钥匙上的标志，眉梢挑得更高：“不过你们这行挺能捞啊？就这车的配置，没个百八十万拿不下来吧？”
周亮往桌沿一靠，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挣再多有屁用？还不跟圈里的牲口似的，被那帮仿真人拴在这屁大点地方，日子也没有盼头，指不定啊……哪天就成了养肥的年猪，被他们拖出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黎珂伸手在周亮后颈窝搡了一把：“行了别耷拉着脸！日子过一天是一天，想那么多给自己找不痛快？”说完捏着车钥匙转身往车库走，弯腰把艾意小心搁进副驾，还特意拽过安全带扣好，那细致劲儿跟他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儿完全不搭。
“走了啊，哥们。”
他坐进驾驶座，从车窗里探出手冲周亮摆了摆，方向盘一打，车子就朝着指挥部旁边的小区开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