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君烈时隔多天终于回到了鸿烈总部，罕见地没有去先秘书办闲逛一圈，直接一头扎进了高书颖的办公室。高书颖正想说他两句，抬眼就看到他额头上Duang大一块特别醒目的青紫，不是新鲜痕迹，估计得有几天了。

“怎么回事？”高书颖皱着眉问他。

姚君烈在高书颖的审视下，微微低下头想遮掩一下，奈何头发实在太短，西装革履来办公楼上班又不好戴个不伦不类的帽子。

“没什么，就，在家撞了一下。”不过话一出口，他就为自己的撒谎技术懊恼。

“哦？什么时间，在哪里撞的？有没有人看到？”果然，高书颖一点不好糊弄，“家里很多地方都撞了监控，要不要我去查一查？”

无语，忘了自己家现在也是高书颖家。

原本就因为嫌撒谎太麻烦而没有精进这项技能的姚君烈，只得一五一十说出了真相。果然如高书颖预计的，收购案遇到了困难，还不是小事。

“原本胡伯伯当初租他们村里那块荒地，是用来建仓库的，但后来发现装卸货不太方便就空着了，用来堆点不值钱的杂物。村民以前生活条件不好，胡伯伯想着厂子里难免有事会麻烦到乡里乡亲，所以这么多年就算空着也没有退，租金一直按时交。这次新厂改建的规划图出来以后，设计师打算利用起来，把废水处理设施整体给搬到那里去了。”

高书颖大概明白问题在哪里了：“没有给村民解释清楚？”

“当然解释了啊，嘴都说干了！”姚君烈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科普了环保设施不是生产线，不会造成污染，也不会影响周边生态，更不会影响居民正常生活。批文、环保报告甚至处理设备的设计图都公示了，但他们就是不同意，认定了是要牺牲他们的健康来扩建厂子……一点道理都不讲。”

“协商结果怎么样？提了什么条件？”

“村委会带头公开收集了意见，他们要求租金翻倍，还要求交一笔什么‘环保问题保证金’，说是有了这笔保证金就不怕出了问题我们不处理。”

高书颖摇头：“租金可以商量，但这什么所谓保证金，不合理也不合法，不可能的。”

“那肯定啊，我又不是傻子。”姚君烈嘟嘟囔囔抚了抚自己额头。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协商不成，还动手了？”

“我没有啊，别冤枉我！”姚君烈赶紧撇清关系，“是当时去协商的永圆的一些职工，本来这几年效益不好，压了一肚子火，就指望重新开工了。结果一再被阻拦，就跟村民代表有了冲突，一言不合互相就推搡了几下……拳头又不长眼，我拉架的时候被连累了，这属于无妄之灾，这是工伤！”

高书颖无奈地敷衍道：“行，反正公司给你交五险一金了，去报工伤吧。”

姚君烈有点无语，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今天让我来公司，是有什么事？”

“下午有个小型签约仪式，和旭阳尹总的，需要我和你一起参加。你去找人给你捯饬一下，衣服换一换，头上这，”高书颖比划了一下，“找点遮瑕膏、粉饼之类的好好遮一下。两点前回来就行，我在公司等你一起出发。”

“我不去，顶着这个太丢人了。”

“所以找人给你遮一下。”

“不管找谁那还不是会被看见？！”姚君烈心情不佳，直接犟上了。

高书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忽然想起好像收到过一家化妆品公司送来的样品。好在她平时存放东西很有规律，果然很快翻出了一块遮瑕粉饼。

姚君烈对高书颖接触面之广叹为观止：“连化妆品你都想分一杯羹啊？！”

“虽然这一块市场目前还是以进口商品为主，但国内发展很快。提前熟悉一下环境和厂商，以后可能会有合适的机会。”

高书颖对化妆不是很在行，姚君烈就更是两眼一抹黑了。她只能撕开包装认真读了一遍介绍说明之后，拿姚君烈当小白鼠实验，攥着粉扑取粉涂在他的淤伤上。

“需要抹这么多的吗？会不会太明显？”

高书颖没有回答他，独自沉浸在产品试用的过程里，一边反复叠加看效果一边翻看成分表，回忆当时厂商代表说的话。姚君烈还想追问，忽然意识到两人隔得太近了，几乎能看清高书颖长长的睫毛。他尴尬地转开头，又被高书颖按着额头拧过来，只能低头去瞄脚下的地毯，屏住呼吸，飘忽的目光无处安放。

这人可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什么叫安全距离吗？姚君烈腹诽，但却没有退开。粉扑像羽毛一样拂过，带着微微的痒意，高书颖很专注但手却很轻，像是保护什么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她手腕的皮肤从自己的鼻尖擦过，带着点清浅的薄荷香，怎么还有点好闻……

“效果还真不错。”

带着冷意的夸赞声打破了氛围，姚君烈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收回伸出去的下巴。还好高书颖在低头研究粉饼，没有发现自己的异样。

姚君烈慌乱地跳起来：“我去，我去洗手间看看……”

两人准时在公司门口坐上了车。赴宴途中，高书颖一直在用电脑处理工作，一刻都没停，姚君烈在旁边有点坐立不安，上午的意外还没完全平复，现在又和高书颖待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他有内到外都说不出的别扭。

在秘书办待的那几天，姚君烈单听人评价高书颖是少见的工作狂，弄得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算是亲眼见证了。都当上最高决策者了还这么咄咄逼人这么卷，分秒必争不知道在急些什么，姚君烈是打心底觉得没这个必要。

“待会儿可能会有一个临时发言，你准备一下。”

高书颖突然丢过来一个包袱，姚君烈接得手忙脚乱：“怎么，我，我也要说？”

“对，我去是代表鸿烈发言，你主要是代表姚家和你父亲的态度。”高书颖头也没抬，“几句话场面话就成，商业吹捧不会吗？”

姚君烈高度怀疑高书颖是不是故意想看自己出丑，上午也是，现在也是。不过他仅仅在心里骂骂咧咧，马上就低头认真把合作内容熟悉了几遍，自己拟发言稿。

打定主意坚决不能让她如愿。

签约仪式办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说是小规格，实际也经过了精心策划。到会的除了鸿烈和旭阳各自旗下的产品负责人，还有其他熟悉的合作方，甚至一些交好的商业圈朋友。姚君烈看出点门道，所谓签约仪式，大概不止是合同上提到的商品门类，高书颖和尹建中应该还达成了某些资源置换的隐形合作。

很快，高书颖和尹建中在司仪的指挥下依次登台，双方在所有人的见证下签署了文件，又各自代表公司发表了声明。最后轮到姚君烈，他迎着台下一道道复杂目光走上去，不负所望真诚而务实地发了言，充分表达出了姚家和姚兴耀的立场，让与会的人对于鸿烈再一次重拾了信心。

“不错，继续保持。”下来以后，高书颖低声夸了一句。

姚君烈心里很是得意，又不想表现出来，心说总算是让高书颖刮目相看了一回，打胜仗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在高书颖的引荐下，姚君烈和尹建中正式见了面，尹建中对他不吝夸赞。其他闻风而来的生产商、公司负责人、行业大佬也主动打招呼，彼此混个脸熟。

姚君烈倒是不怵这种场合，他以前对工作虽然不太上心，但从小跟在父亲和哥哥身后，见识并不少。姚兴耀曾说过他的经验：人与人的合作，往往会从第一次见面就开始计算分数，首先得让别人觉得你合眼缘，好相处，然后再慢慢谈其他，否则同类公司何止千千万，合作凭什么轮到你？姚君烈现在深以为然，所以他很快从拘束中释放，仗着自己辈分低年纪小，把其他老总当长辈尊敬，赢得了不少好感。

与几个月前尴尬的婚礼相比，此时的姚君烈对高书颖早没了对峙心态和抵触心理，工作上一连串的起起伏伏让他迅速成长，稳重了很多。就算心里再怎么不当回事，表面上仍旧非常配合，在高书颖轻轻挽住他胳膊的时候，短暂地僵硬了几秒，随后也不落下风，暧昧地抚在她的手背上，还会顺着其他人的话，装出相敬如宾的恩爱样子。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机敏。这令高书颖也有点惊讶了。

而看在外人眼里，因为利益而结合的两人，并没有传闻中的剑拔弩张互不买账，反而是联手在把事业做大，怎么不算是一种般配呢？

商人务实，爱情可以是锦上添花，但只要能够将利益最大化而又能够和平相处的婚姻，就是最合适的婚姻。高书颖的钱和能力加上姚家的产业、人脉，鸿烈保持这样的势头，未来会发展到哪一步还真不可限量。于是大家结交的意愿更坚定了，纷纷将高书颖姚君烈他们，和其他几家大企业的老总一起围在中心位置攀谈。

如此一来，当初大办婚宴的目的已然达到，高书颖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