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颂点点头,随后进了卧室。卧室里其它地方似乎都没被动过,只有衣柜,柜门敞开,里面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尤其是内衣裤,全部堆在地上。
檀颂看着满地狼藉,只觉得心累不已,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和各种证件,还好,这些都好好放在原处没有被动过,她折回门口,跟两位警官说了下情况。
人抓到了,檀颂也要跟着去派出所做笔录。
去派出所的路上,檀颂想起来那个男的是个外卖员,之前给她送过两次外卖,第一次他超时了,送到的时候汤也洒了,他把餐费赔给了檀颂,第二次倒是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檀颂出去取外卖的时候他往屋里看了看,当时檀颂就冷着脸把他赶走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搞到的她家的钥匙的。
深夜派出所里出乎意料地热闹,有个喝醉的酒鬼在大厅里耍酒疯,一边吹牛逼一边拽着身旁的女人的手说要包养她。那女人是跟同伴一起的,穿着五颜六色的短裙,脸上浓妆艳抹,被男人拉着挣脱不开就伸手挠他,边挠边骂。
檀颂找了个离他们比较远的位置坐下,以免被牵连。
他们刚要闹起来就被警察喝止了,那个酒鬼还跟警官开玩笑,被对方训了一顿。
秦警官在审问那个闯进她家的男人,檀颂在大厅等着,顺便看了场戏。
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院里又开进来两辆警车,等车停稳,从上面相继下来几个人,檀颂抬眼看过去,等第一辆车上的人进了大厅,她看见一个熟人。
宗丞黎。
他脸上带伤,身侧跟着个女孩儿,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他偏头安慰女孩儿的时候,也看见了檀颂。
宗丞黎愣了下,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檀颂就收回了视线。
一行人从她面前经过。
这时秦警官从审讯室出来,扬声喊了句檀颂的名字。
“在!”
檀颂站起身,她的眼神不经意扫过宗丞黎身后那人的脸,然后猛地顿住,要说出口的话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握紧拳头,紧紧盯着其中一个人的脸,目光随之移动,眼神里是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怨恨。
耳边有人轻咳了一声,用极轻的声音对她说:“那位警官是在叫你吧?”
檀颂回过神,下意识朝他说的方向看去,却见那里早就没有秦警官的身影了。她扭头朝说话的人看去,靳司珩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正微笑着看着她。
“靳总。”收敛了情绪,她主动打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靳司珩的脸似乎沉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儿?”他问。
“我——”她话没说完,听见背后秦警官叫她。
靳司珩也听见了,往那边看了眼,唇角的弧度缓缓绷直。
檀颂转身去找秦警官,跟着他进了办公室。秦警官跟她了解了一下她跟那男的是什么关系,有没有什么纠纷。
檀颂照实回答。
秦警官说那男的有入室□□的前科,这次又想犯案,幸好檀颂家里有监控,及时发现了。
做完笔录檀颂就可以回家了,那男的直接拘留。
推开办公室的门,檀颂一眼就看见靳司珩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闭目养神。
这会儿已经凌晨两点了,檀颂又累又困,只想赶紧回家睡觉,实在没精力和心情去应付他。她抬脚朝外面走,从靳司珩面前经过时,突然听见他说:“我送你。”
檀颂停住脚步,看他。
靳司珩睁开眼,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他们之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檀颂扯了扯唇,勉强挤出一抹笑,“不用麻烦您了,我打车就——。”
“不麻烦,”靳司珩也笑,笑容比她的柔和多了,“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打车不安全。”
说完,不等檀颂再继续反驳,他站起身,率先往门口的方向走,“你是我员工,我有责任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
这话听起来真的很扯,但檀颂无力反驳。
她真的很累,身心俱疲,头也开始隐隐作痛。
走出去几步,靳司珩发现她还在原地没跟上,于是回头催促,“快点儿啊。”
檀颂迟钝地“哦”了声,刚迈出一步,眼前突然一阵眩晕,周围人声嘈杂,她强撑着,不敢让别人看出异样,只是下台阶的时候,她脚下踩空了,身体猝不及防向前方扑过去。
晕倒的前一秒,她好像听见靳司珩在叫她的名字。
但。
他叫的是——
“明棠!!”
檀颂是在医院醒过来的,空气里飘着散不去的消毒水味道,她手背上还有留置针。
外面天已经亮了,病房里只有她自己。
檀颂环视了一下四周,病房里设施完善,有沙发和电视,一看就是那种价格不菲的高级私人医院。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盘算着在这住一晚要花掉她几天的工资。
这时房门被推开,靳司珩一边走进来一边按断的电话。
看见他,檀颂的太阳穴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醒了?”靳司珩坐到椅子上,温声问道。
好像自从重逢以来,靳司珩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温和,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嘴特别贱的桀骜少年。
檀颂点点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独处。
“你——”
“我——”
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开口,然后又是一顿。
“你先说。”靳司珩说。
檀颂也没跟他客气,“我是想说,我在医院花了多少钱您把账单给我,我还您钱。”
“嗯,”靳司珩点头,“是得还,毕竟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
“我会让我助理联系你的。”
“…好。”
说完,靳司珩重新站起身。
“哦,对了,”刚走出去两步,他似是又想到什么,扭头对檀颂说:“我已经帮你跟酒店那边请过假了,你今天可以安心休息。”
“你、您说…什么?”檀颂懵住了,“您帮我请假?”
“嗯,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靳司珩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神色从容,说完话就走了。
病房门被重新关上,短短的几秒钟内,檀颂已经在考虑辞职的事情了。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拨打了经理的号码。
“喂,阿檀呀,”经理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异常,“有什么事情吗?”
檀颂没有从他的语气里辨别出任何信息,“经理,我今天身体不舒服,想请假。”
“就这个事情啊,你朋友已经帮你请过假了,怎么,他没跟你说?”
“我朋友?”
“对啊,一个男的,他说他姓程,不过你这个朋友的声音怎么有点儿像靳总啊?”
……
直到下午,檀颂才重新回到家,她没有胃口,午饭只喝了碗粥,这会儿也不怎么饿,进了卧室,衣柜里还没有收拾,乱糟糟的。
檀颂沉默着把那些衣服一件一件装进了垃圾袋,然后拖到楼下扔进了垃圾桶。
晚上她跟万昭年打视频电话。
万昭年最近谈了一个男朋友,两个人正是如胶似漆的时期,檀颂跟她聊了一个小时,有四十多分钟两个人都在秀恩爱。
最后檀颂受不了了,主动掐断电话。
黑掉的屏幕上倒映出檀颂骤然淡下来的笑容。
当四周万籁俱寂,她又想起了今天经理说的话。
——“对啊,一个男的,他说他姓程。”
姓程的人,她只认识一个。
程司珩。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
哪怕他就站在她面前。
思绪翻飞,不自觉又飞远了。
那年她转到津州一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程司珩有过交集,那时候他们两个分坐教室两端,离得最远,她只知道那个长得还算可以的男生很受女生欢迎,经常能看见其他班的女生来给他送情书和早餐,不过都被他回绝了。
还是同桌跟她八卦的时候,她才知道那个男生叫程司珩。
有次课间操后她和同桌结伴去厕所,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隔壁班的班花来找程司珩。他当时和朋友们凑在一起聊天,懒懒散散地靠着半人高的走廊墙面,朋友似乎说了很有意思的事,他也跟着笑。
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洒满走廊,班花在小姐妹的怂恿下走到他面前,红着脸将一封粉红色的信递到他面前。
有人吹口哨起哄,檀颂和同桌站在不远处看着,程司珩没接那封信,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檀颂看见那女孩儿忽然捂着脸就跑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檀颂闻到了女孩儿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她抬眼,不经意与站在原地的程司珩对视上。
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姿态依旧散漫,看她时甚至恶劣的扬眉,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和朋友说笑,仿佛刚才没发生任何事。
这件事檀颂很快就忘了。
她和程司珩真正产生交集,是后来某一天,她前晚陪明舒去摆摊,回到家写作业又写到很晚,导致她第二天起晚了,到学校时大门已经关了,看门的保安大爷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让她进去,没别的办法,檀颂只能翻墙。
在福利院的时候,檀颂爬树上房的事情没少干,翻墙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檀颂绕到后门,后门常年锁着,无人看守,而且门内有一棵长得很茂盛的老槐树,枝丫探到了墙外,偶尔会有学生从这里逃课上网吧。
墙头有些高,檀颂先把书包扔了过去,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助跑,起跳,身体腾空的同时双手前挥扒住墙沿,脚下蹬着墙面,一个用力她就上了墙头。怕被别人发现,她迅速翻下墙,也没顾得上观察下面有没有人。
落到地面,她迅速捡起掉在一旁的书包就要往教室跑,这时,树后响起一道男声:“抓到一个。”
檀颂下意识回头看去,程司珩站在树干的另一侧,双臂环胸,正表情淡淡地看着她。
十七岁的少年,身形像未成形的白杨,初见挺拔却清瘦单薄,校服宽宽大大地挂在身上,他左臂上带着纪律委员会的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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